眼前的那彎新月越來越模糊,約莫的酒勁上頭吧,他不知怎麽的想起了兒時在夫子那兒學的一句詩。


    一年將盡夜,萬裏未歸人。


    不正是當下的自己嘛,也不知道她在家裏過的可好,懷著身子辛不辛苦,有沒有好好吃飯,有沒有如自己一般思念他……


    他的思緒越拉越遠,等再次回過神時,耳邊是少年幹淨的、悠揚的歌聲。


    大風起兮雲飛揚


    威加海內兮歸故鄉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少年的眼神明淨澄亮,帶著凱旋而歸衣錦還鄉的期盼,可薑修能看不清,滾燙的淚水早已徹底模糊了他的視線。他用大手捂著自己的臉,淚水卻已經順著指縫漏出,


    寒風呼嘯,野狼嘶鳴,蓋過了傷心人無盡的嗚咽聲……


    遠隔千裏的將軍府裏,周栩令坐在窗柩邊發呆,榻上的小幾上一冊書正攤著,躍然於紙上的字整齊的排列著,


    君子於役,不知其期,曷至哉?君子於役,如之何勿思?


    君子於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君子於役,苟無饑渴?


    **


    年節這幾日皇帝封筆不用上朝,薑思之在房裏午歇,宋景行手邊正有事要書裏,就在書房裏待著。


    暗一敲門而入,跪地稟報宮裏來的消息。


    “主子,我們發現淑貴妃身邊的人今日在宮外秘密的在收硃砂。”


    原先宋景行就煩淑尤,但是是淑尤那邊的都叫人攔下不同匯報過來。可出了上次那樣的事情後,他便叫人盯緊這合歡殿的動靜,生怕那個女人又發瘋做出傷害小妻子的事情。


    “這硃砂有何特別之處?”宋景行問。


    暗一從懷裏掏出一小包東西遞給何安,繼續說道:“是入藥用的硃砂,奴才查了,並無什麽特別的。不過這東西宮裏不可能沒有,但淑貴妃確是叫人從宮外去尋來,而且還抹淨了痕跡。”


    何安打開紙包給主子看了一眼。


    “再去拿給陸生看一眼。”陸生就是府裏的陸大夫。


    宋景行還是有些不放心,又囑咐何安:“最近宮裏賜下來的東西統統歸開放,不讓要夫人接觸到。夫人的吃穿用度記得多檢查幾遍。”


    他把要小妻子身邊一切不安的隱患都防範於未然。


    **


    北地形勢詭異,衝突不斷,可這些突厥人又奇怪的很,常常是與大軍交手小半天就又通通退了回去。與其說是衝突進犯,倒不如說是挑釁。三四天一次,十分規律,委實讓人摸不著頭腦。


    皇帝被這事煩的不行,脾氣也愈發的暴躁,年節原應是讓朝臣們休沐到初五的,周煜初三就把人都叫進了宮,發了好大的一通脾氣。


    淑尤的肚子已經很大了,有時候走的久了腰就酸的受不了。這肚子越來越大,淑尤的心情也不免有些焦躁,不知道是不是心裏作用,最近夜裏她總時不時覺得肚子發緊發痛。


    這日陳太醫診完脈,正收拾東西,淑尤還是忍不住的問了一句:“陳太醫,我近日有些不舒服,有時候總覺得這肚子墜的疼。”


    陳太醫手下動作未停,麵色也不見異樣,頭也不抬一下的安撫她道:“娘娘月份大了,肚子也重了,而且……”


    明知道這屋裏隻有他和淑妃還有紅一紅二兩個下人,可陳太醫還是不自覺的壓低了聲音:“而且娘娘剛有孕的時候是服了小半個月的藥的,多少會有些影響……”


    淑尤聞言,緊咬著紅唇,顯然十分擔憂的樣子。


    “不過問題不大,娘娘若不放心,我再給娘娘重新開一副安胎的方子。”陳太醫理完東西後才瞧瞧打量了淑妃一眼,見她一臉不安,便提議道。


    淑尤的麵色並沒有放鬆多少,頷首說道:“那就勞煩陳太醫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陳太醫的話給影響到,接下去幾天,淑尤整個人的精神明顯差了下來,經常一個人坐著摸著肚子發呆,緊張兮兮的。


    周煜也像是已經耗盡了耐心一般,一開始還會安慰她放寬心,後來便幹脆自顧自的在旁邊翻看奏章也不說話了。


    這樣的狀態維持了近半個月,淑妃快有孕有七個月了,可肚子卻未似其他人的肚子一般越鼓越大。


    婦人有孕夜裏都起的勤,淑妃整日整夜的焦慮著。這天夜裏,她又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想起夜去淨房。身旁的周煜因著接連兩日失眠早早就服了安神湯整睡著。


    她撐著胳膊費勁的坐了起來,手扶著床架子站身,可腿下突然一軟,腳下一滑,整個人就這樣重重的坐在了冰涼的地上。


    “啊!”肚子猛烈的抽疼叫她痛呼出聲。


    “娘娘?!娘娘你怎麽了!”在外守夜的宮人聽見裏麵的動靜,也不敢開門進來,朝裏麵問道。


    “救我!救……”淑尤痛的整個人都開始發抖,寒意徹頭徹尾的包裹著她。


    周煜是被房裏魚貫而入的宮人給吵醒的,睜開眼就看到淑尤不知為何倒在地上,身旁全是宮人圍著。


    “怎麽回事?”他的腦袋仍有些渾,難得好眠被人吵醒,叫他心裏隱隱泛著怒意。


    “皇上!娘娘起夜摔了一跤,暈過去了!”一個宮人見皇上發問,垂首伏低身子發顫的答話。


    “太醫呢?!”周煜大怒。


    “太、太醫、已經去請了,還沒來。”宮人已經被嚇得話都說不清楚。


    “都是廢物!貴妃的肚子要是有什麽閃失,朕砍光你們的腦袋!”周煜覺得自己頭痛的厲害,扶額從床上下來,叫人趕緊先把淑尤抬上床。


    等把人放在床上安置好,才發現地上剛剛淑妃躺著的拿出盡是暗紅的血跡。


    太醫也在這時趕到,周煜揮揮手,免了他們的禮,叫他們趕緊先去看人。


    “皇上,娘娘這是小產了,不過好在現在月份也大了,應該可以保全母子。”太醫看了看淑妃的情況,馬上回到皇上麵前稟告。


    “朕要母子平安!”周煜命令道。


    太醫應下後轉而回到床前,給淑尤施針,又去煎來催產藥給她服下,再讓人去把宮裏接生的婆子去叫來。


    周煜被請到一遍的偏殿裏等著,耳邊盡是旁邊內殿裏穿來產婆的聲音還有淑尤痛苦的呻.吟。


    “用力啊!娘娘!”產婆也是急的滿頭大汗,這貴妃的羊水早就破了,孩子也沒足月,再耽擱下去怕是要不好。


    “啊!”緊接著周煜就聽見聲嘶力竭的一聲喊叫。


    “啊!”這是幾個婆子的呼聲,竟像是帶著恐懼。


    周煜拍案而起,走進內室,疾言厲色的沖屋裏的人問道:“怎麽樣了?”


    可背對他而站的婆子們和太醫都支支吾吾的不說話。周煜像是察覺到什麽,橫眉瞪目,復怒斥道:“快說!”


    太醫和婆子這才戰戰兢兢的轉過身來,撲通一聲,齊刷刷的跪在地上。


    一個婆子的手裏正抱著什麽,她雙臂顫抖著伸手出,舌頭都打著哆嗦。


    “皇上,娘娘誕下的是個死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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