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青陽置若罔聞,手上卻仍是不停,兀自將手伸進被裏,雲華麵上猛然一燒,竟失了言語,說不出話來。


    沐青陽捏了捏水袋,道:“不怎麽燙了。”便將包著水袋的帕子解了,又道:“你再捂上一陣子,便重新灌些熱水來。”言罷轉而瞧見雲華通紅的麵頰,於是促狹一笑,才接了她方才那句話嘖嘆道:“嘖嘖嘖,幾年不見,你何時矜持了許多,我隻不過是試試水袋的涼熱,你瞧瞧你這般模樣。”


    雲華額角突突直跳,閉了眼咬牙道:“滾。”


    沐青陽卻仍然對她的話置若罔聞,手又搭上雲華的腦袋,撫摸旺財一般,口中輕聲道:“你這般模樣當真乖順一些。”


    雲華索性不再睜眼,不想再瞧見沐青陽那般惱人的模樣,正所謂眼不見,心不煩,隻是心裏是十分想蓄長了指甲將他撓死。


    撫完旺財,沐青陽便坐到了桌邊,喚來婢子,添上一壺新茶,便將茶壺握在手裏。一旁的婢子瞧見動作驚了驚,忙道:“主子,燙手。”


    沐青陽應了一聲,道:“嗯,的確燙手。”


    一旁的婢子及躺在榻上的雲華皆是目瞪口呆,雲華覺得,這廝已然不正常到了這般境地,她十分想寬慰那婢子一句:“你們家主子這是病,得治。”但又想到說出來以後自己將會風餐露宿的後果便硬生咽了回去。


    隻一陣工夫,沐青陽抱著壺坐到了床邊,雲華大驚,萬分驚恐地揣摩沐青陽抱著一壺燙手的茶水坐到她旁邊,究竟是個什麽意思。


    沐青陽瞧見雲華眨也不眨直瞪著他的模樣,於是故意明媚一笑,雲華登然想起那些個妖冶異常的花,枝子上附著的刺,正所謂笑裏藏刀、綿裏藏針,雲華背後頓時一陣陰冷。


    誰知沐青陽卻將壺放在床頭,繼而又掀了雲華的被角,將炙燙的手越過水袋覆於雲華腹上,另一隻手將溫涼的水袋取了出來,丟給一旁的小婢,道:“重置一袋熱水來。”


    沐青陽被捂得有些發燙的手比起那隻已然溫涼的水袋炙暖了許多,雲華的腮上便又染了酡紅的顏色,閉著眼僵著不敢動上半分,連呼吸也淺了許多。


    沐青陽替雲華暖著肚子,雲華十分有些不好意思,將臉埋進被中,沐青陽突然道:“雲華,你這幾年似乎養得不錯。”挑上一挑美中不足之處,“不過還是瘦了些,為夫日後定將你養得白白胖胖。”說罷眉梢便又染了笑意。


    雲華伸出腦袋來,說出了今天開口一來的第三句話,且這一句和上一句一樣,皆是一個字:“滾。”


    沐青陽這廂才被嫌棄,那廂掌司便進來解了圍。掌司隨侍一名端著湯盅的婢子進了門,走近了掌司便掀開湯盅的蓋開,裏頭是滿滿一盅紅棗甜羹。雲華躺著便聞到了味,巴巴瞧著湯盅,眼睛移也不移。沐青陽拿過婢子手上托盤裏的青釉瓷碗,舀上一碗,做出一副賢夫良父的模樣,又從碗中舀過一勺粥,再吹了一吹,放在唇邊抿了幾口試了試溫度,才將勺子遞到雲華嘴邊。


    雲華十分迅速地張口咽下匙裏的粥,伸手道:“我自己來。”沐青陽置若罔聞,又舀上一勺,吹上一吹,抿上幾口,餵給雲華。餵過半碗,雲華急了眼,瞪沐青陽,“你若想吃便教膳房替你做便好,你給我餵一勺自己吃上半勺,算是個什麽意思?”


    沐青陽聞言不搭話,舀上一勺抿上幾口,塞進雲華口中,幽幽道:“你怎麽不明白這個道理,搶來的東西比較好吃。”


    民諺雲,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這句話說來也是十分有道理的。但凡有些八卦之事,尤其是當事者頗有些來頭的時候,這事情便會不脛而走且走得十分迅速。


    不日街頭巷尾便傳遍了青陽君府上藏了位姑娘的傳言。雲華怒問,沐青陽卻隻是挑了挑眉,手上的摺扇一下一下地敲著肩頭,十分悠閑道,“凡街市無根之語,謂之謠言。這件事情大概不是無根之語,算不得謠言。”


    雲華很是糾結,生怕從前的那些熟人聽信此聞特意來拜訪拜訪沐青陽府上金屋藏嬌的對象。幾年不曾見過,當年走時又是那麽一番光景,現下再見,恐怕極為尷尬。


    但是,人往往是擔心什麽來什麽,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雲華自己尚未糾結罷,一回頭便見一隻黑影呼嘯而來,仔細一瞧卻是一條半人高的黑犬。這隻黑影十分陌生卻又十分熟悉,讓雲華一下想起了從前被小白咬的夢魘來,便本能地一聲尖叫幾乎是跳進了沐青陽懷中。


    沐青陽撫著雲華的背,輕聲道,“乖,不怕。”又轉了頭道,“你怎麽又將小白帶來了。”


    祁桓笑道:“你好歹是小白的幹爹,幹兒子想幹爹了,來瞅瞅幹爹。”說罷還蹲了身下來拍拍小白的腦袋。


    雲華一聽小白的名字便一陣陣頭疼,她一直十分糾結於此狗分明是黑得從頭到腳,這二人當初卻非要將它喚作“小白”。


    沐青陽聽到“幹爹”二字麵上黑了黑,若不是懷裏還抱著雲華必定要衝上去踹上祁桓兩腳,道:“小白有你這個親爹疼愛足矣。”


    祁桓聞言又拍拍小白的狗頭,十分愛憐又悲戚地安慰小白道:“你幹爹是嫌棄你不要你了,你幹爹藏了嬌便要拋棄了你這個作幹兒子的。”小白也十分給麵子地哼唧兩聲,祁桓安慰到此處想起正事來,起身道,“聽聞你在府上藏了個姑娘,我來瞧瞧是個如何國色天香的美人,”想了想又問,“從哪裏擄來的,也不叫上兄弟一道教我也擄一個回家,”嘆一口氣搖搖頭繼續道,“你可實在是薄情,有好事也不叫上我,枉我兒子還叫你一聲幹爹!”再定睛一瞧,這才注意了沐青陽懷裏,驚了驚,指著沐青陽懷中道:“你那金屋藏嬌的嬌,莫非便是這個?”


    雲華無奈,不敢露出臉來,便將臉又往沐青陽懷裏藏了藏。


    祁桓伸了脖子想探個究竟,隻是雲華實在藏得太深,正沒有法子的時候便瞧見小白湊在它幹爹周圍嗅個不停。


    沐青陽瞧見小白在腳下嗅個不停,唇角一勾,低頭在雲華耳邊輕聲道:“小白認出你來了,指不定要找你報仇。”


    雲華顫了一顫,扒著沐青陽的衣襟死活不肯放手。想當初她同小白比武結果輸的十分慘烈,於是她懷恨在心,曾拿了竹竿偷偷爬上祁桓家的牆頭,將小白的肉包子用竹竿一個個戳走。


    小白在它幹爹腳下賴著不走,隨即索性前爪離了地扒在幹爹身上,一隻爪子伸出來一下下抓著,似是要將雲華從幹爹懷裏扒下來。


    祁桓在一旁好整以暇,也不再好奇此嬌究竟是何模樣,十分悠閑地坐在一旁,從果盤裏抓了一隻果子來啃,口中含糊不清道:“我兒子同我一般好奇心重得很,”又朝小白道,“兒子,看在你這般關心你幹爹的份上,你若今天能將此嬌從你幹爹懷裏撓下來,親爹今晚給肉包子吃。”


    雲華聽見“肉包子”三個字時渾身一震,沐青陽眼中含了笑,手上緊了緊,另一隻手一下下拍著懷裏雲華的背脊,麵上卻是一派雲淡風輕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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