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時分,屋簷下的竹風鈴叮鈴鈴叮鈴鈴的奏著清脆的歌兒,微潤的晨風吹拂臉頰,絲絲涼意沁潤心頭。葉無痕坐在半山腰的一棟廢棄宅院的屋頂上,手裏捏著重彩朱漆的妖冶麵具,從此地遠眺,能夠看見天風城高聳的灰白城樓。


    煙嵐如薄紗,屋頂的黑瓦,露水浸潤。山鳥不知疲倦的在瓦藍的空中來回飛梭,葉無痕倚靠著屋頂閣樓的欄杆,眼裏露出疲態。“才幾日時間,就感覺累了嗎?葉無痕,你的耐性不止如此啊!”她勉強揚起嘴角,為自己露出一個微笑,希望能借此讓心情好起來,可心頭總是有揮之不去的煩悶之感。


    風,又輕輕吹,吹起蕭蕭落葉,吹亂一頭短發,吹動綴著血紅珠玉的衣擺。金絲勾邊的黑色錦冠早已不知落在何處,葉無痕輕輕撫摸著鮮豔的麵具,麵具上左邊眼角的一粒猩紅珠玉好似一滴血淚,華麗中又帶著傷感。


    不想讓人看清自己,於是戴上了麵具,漸漸地,她連自己都看不清自己了!或許是時候去找武羅侯了,有一件事做,有一個目標,會暫時忘卻所有掛礙。


    葉無痕收起麵具,然後起身跳下屋簷,隻在風中留下一抹落寞的影,人便已身在天風城下。


    十丈高的城樓,黑色的磚瓦,灰白的城牆。葉無痕緊了緊玄黑的衣袍,徐徐向城門走去。一名背著竹簍的小生意人恰好從城內出來,與葉無痕擦身的瞬間,一張硬質白紙金字的通行證令,就從那人身上無聲無息的落入葉無痕之手。


    “站住!你的通行證?”守門士兵攔路例行檢查。


    葉無痕將剛到手的白紙金字通行證令遞了上去,守門士兵檢查之後,略微看了葉無痕一眼,就將通行證還給葉無痕,然後放行。


    天風族內等級森嚴,唯有貴族和一等族民才能進入天風城,其他族民則散居於天風城之外的二線城市,尤其是最低等的賤民,連入城的機會都沒有,隻能住在疆界邊緣的荒蕪森林裏。葉無痕厭惡這樣的等級製度,出生在城裏的就一定比出生在荒野的人高貴嗎?憑一張小小的通行證,就能穩固貴族階層的絕對利益嗎?天風族掌權者的手段也不過爾爾!


    進入天風城後,葉無痕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換一身衣裳,做好偽裝,去找武羅侯怎麽能穿著孤影專屬的蓮華玄衣去呢,隻能是葉無痕去找武羅侯相殺才對呀!


    葉無痕經過一個買衣裳的小攤,隨手拿了一件青灰布衣,然後尋了一個偏僻的廢棄院落,再出來時,就不再是孤影,而是一名最最普通的不起眼的小城民。她在城中隨意而行,不知不覺,就來到天外飛天之外的繁華街道。


    日已中天,葉無痕口裏叼一根發黃的野草,坐在天風城最嘈雜的酒肆裏,一邊聽著酒肆裏的閑言碎語,一邊盯著大街盡頭的天外飛天的正南門。


    “聽說了嗎,陰月國的陰後快不行了了!”


    “嗯?上半月陰月國不是才放出消息說陰後的病情已經穩定?”


    “你懂什麽,那叫欲蓋彌彰,我可是聽從陰月國回來的朋友說的,據說陰後的靈體已開始虛化,是真的不行了!”


    “這麽嚴重!”


    “真的,陰月國,唉……恐怕就此式微了!”


    ……


    近日來陰月國之事是茶寮酒肆裏最重要的談資,葉無痕漫不經心的聽著,這些事雖然現在與她無關,但不保證以後牽扯不上關係。


    “再過三天就是天風族一年一度的風月祭典,不知道這次是否還是武羅侯主持祭祀?”


    “不知道,如果不是武羅侯主持,那定然落到靜公主身上,唉!”


    “皇族之間的鬥爭不是你我這等小平民能夠理解的,繼續飲酒吧!”


    葉無痕盯著青瓷酒杯裏渾濁的黃酒,仰頭,將一杯酒一飲而盡。關於武羅侯和風靜宜的事情,葉無痕曾經聽愛八卦的邪少說過,兩個人明明是在意對方的,卻偏偏用一顆冷漠的心將近在咫尺的距離阻隔成天涯!這樣的人,葉無痕所給予的評價隻有――活該!


    斜陽殘照,西風愁起,黑瓦白牆的西風館漸漸被夕陽的金色光影包圍。架子上的薔薇凋落淨了,微風中又飄來淡淡的梔子花香,一對蝴蝶從玫瑰叢裏翩翩躚躚飛到小池塘的柳梢上。


    武羅侯穿著一身金絲勾邊的素淨白衣,默然立在風中,靜靜地看著池塘邊的蝴蝶和柳。腦中又不自覺的回想起風靜宜曾說過的話――“我是自由的風,站在天風城的最頂端,我就能自由的飛起來!”


    嗬,多麽矛盾的一句話啊!既然是自由的風,又為何非要站在最頂端才能飛翔呢?


    “清都哥哥,你傷勢還未痊愈,你怎麽出來了?小心吹風著涼!”風若華帶著薄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也唯有對武羅侯,她才難得露出女兒家的溫柔媚態。


    武羅侯微微轉身,嘴角揚起一抹燦若蓮花的微笑,道:“我真有這麽柔弱嗎,我們信仰的可就是風啊,還怕著涼?”


    風若華快步走到武羅侯身旁,撅著小嘴,不悅道:“你說過,在傷勢痊愈之前都會聽我的,現在就要反悔了嗎?”


    武羅侯拗不過風若華,無奈道:“好吧,我這就回去。”


    正當武羅侯與風若華欲離開花園之際,鏤空的花牆外,卻傳來淡淡的丁香味道。武羅侯身子一僵,驀地停步,他掙紮稍許,最終還是抬頭望向回廊深處。


    回廊外站著一名女子,穿著粉白的細紗羅裙,頭發半綰著,一半青絲合著細碎珍珠串成的流蘇垂到胸前,秀氣的眉眼,卻透出非凡氣度,她便是天風族精明睿智的靜公主風靜宜了。


    已經有多少年了,武羅侯不曾看過風靜宜這般素顏輕裝的模樣,他不敢確定,這還是那個自由的風嗎?


    武羅侯微微欠身,含笑道:“公主殿下大駕光臨,真真令清都受寵若驚!”


    風若華的態度就沒這麽好了,“你到這裏來做什麽?這裏不歡迎你!”


    風靜宜涵養很好,不計較風若華的無禮,但武羅侯的冷淡卻令她不是滋味。“清都……”


    “在。”武羅侯頷首道,恭敬態度拒人千裏。


    風靜宜深吸一口氣,放下心底最渺茫的一點希望,恢複公主的尊貴氣度,問候道:“武羅侯傷勢是否痊愈?”


    “一點小傷,不勞公主費心。”


    小傷?被重黎之劍斬斷手臂算是小傷嗎?風靜宜略顯怒態,冷冷道:“三日後就是天風族至高無上的風月祭典,你傷勢未愈,本宮隻是憂心祭典是否能順利進行。”


    武羅侯說道:“讓公主憂心是清都的罪過,至於風月祭典,就請公主放心好了,隻要清都一息尚在,就不會允許有一絲差池!”


    “清都你……你就不能不這麽倔強?”風靜宜又是慍怒,又是心疼,這個男人真是不要命了嗎?


    武羅侯微微欠身,提醒道:“請公主稱呼我為武羅侯!”


    “武羅侯,好!很好!”風靜宜恨恨說道,而後長袖一甩,憤憤然離開西風館。


    待風靜宜走遠之後,風若華扶著武羅侯忿忿不平說道:“明明就是覬覦清都哥哥手中之權,還冠冕堂皇的來西風館探視,清都哥哥,我們不要理她!”


    武羅侯微微一笑,笑容卻突然劇烈的疼痛扭曲,他皺緊眉頭,左手緊緊按住右臂的傷口續接處。風若華切切憂心道:“清都哥哥,你怎麽了?可有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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