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武威二十七年九月卅日,薑海濤的大婚雖然出了變故,可是畢竟順利舉行,為了不讓客人敗興而歸,奇珍會還是按期舉行了,借著四方賓客如雲的良機,奇珍會的成功自然會吸引更多的商賈投入遠洋貿易,所以負責舉辦盛會的海無涯和海驪都是煞費苦心,難得大雍、北漢、南楚都有貴人在此,這邀請的帖子自然是早就送了過去,而且帖子後麵還附著奇珍會上將要拍賣出售的珍寶的清單,其中不乏價值連城的異國珍寶,所以倒也引起了這幾位在本國數一數二的重臣的興趣。而且他們都接到了江哲的帖子,為了等候迎接的船隻,也要待到十月二日的,這奇珍會若是不去參加,反而會讓人以為東海之變對其有了特殊的影響,所以眾人都參與了盛會。海仲英拿出來的異國珍寶果然是令人目不暇接,倒也令諸人覺得不虛此行。而參加了這次盛會的東海貴賓:齊王李顯、慶王李康、嘉平公主林碧、紅霞郡主林彤、南楚大將軍陸燦和東海之主薑永、薑海濤父子,則是與會者中最吸引眾人目光的人物,這些人都是舉足輕重的各國重臣,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有人留心在意,希望能夠看到一絲端倪,畢竟誰都知道,當今天下,已經是戰火熊熊,陰雲密布的格局了,東海雖然暫時置身事外,可是一旦戰起,這些身家都在各國的商賈,他們的身家性命可能就在這些人的一念之間了。


    而十月初一日,南楚的坐舟首先離開了東海,陸燦在離開東海水軍的勢力範圍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到了船底的暗艙,去見一個本不應出現在南楚使節船上的人——韋膺。


    神色冰冷,眼中帶著陰蠡的韋膺看到陸燦走進,嘲諷地道:“陸將軍很是謹慎呢,直到今日才來相見,不過不知道陸將軍想如何處置在下呢?”


    陸燦神色淡然地道:“韋首座不過是不敢驚動東海的人,所以才會束手就擒,而且難道首座不謝謝我的示警麽?”


    韋膺臉上露出一絲陰冷的笑容,道:“不錯,我是應該謝謝陸將軍的,陸將軍遣人用本座和伏大人事先約定的信號,傳來消息,所以本座帶了屬下避到南楚使節的船上,可惜等待本座的是陸將軍的精衛,如今本座的屬下都被陸將軍殺的殺,擒的擒,如今船已離境,將軍是來和韋某算帳的麽,既然如此,還不如將本座交給大雍,這樣一來,將軍所得的好處不就更大了麽?”


    陸燦歎了一口氣道:“首座何必說氣話呢,這次的事情本將軍也是身不由己,尚相準備借刀殺人,將陸某陷在東海,本將軍確也想殺了伏玉倫和首座,也免得我南楚步上大雍的後塵,可是本將軍清楚的很,我若是這樣做了,就是和尚相翻臉了,尚相是國主的外祖,一手掌控朝中內政,若是將相不和,等不到大雍南下,我南楚也就完了,所以本座不殺你,你們對大雍心懷仇恨,我們南楚對大雍也是仇深似海,所謂同仇敵愾,若是你們想陷害於我,也要想想有沒有人可以替我領兵上陣。”


    韋膺沉默了片刻,道:“尚相想要自毀長城,我本是不讚同的,可是你是江哲的弟子,這一點尚相放心不下,我也不會忘記,而且鳳儀門的事情,我做不了主,如果全部按照我的計劃,絕不會讓那薛秋雪有機可乘。”


    陸燦正色道:“我和江先生雖然是師徒,可是我是南楚重臣,絕沒有背叛君國的可能,而且說一句不客氣的話,先生軍略,我至少學了五成,我也不必妄自菲薄,這些年征戰不休,我自信用兵不遜於任何人,我為將帥,至少可以抵禦大雍鋒芒,若是換了尚相的心腹領軍,隻怕南楚遲早覆亡,到時候你們再沒有依托,如何向大雍複仇,今次相談,我也不要你們支持我,隻要你們不幹涉南楚的軍務,不起叛逆犯上的心思,其他的事情我也懶得過問。”


    韋膺神色數變,道:“這件事情我一人不能作主。”


    陸燦笑道:“我不急,如今我已經占了上風,所以你們可以慢慢考慮,其實以我的本心,是想將你們鏟除的,隻因你們雖然可以對大雍造成威脅,可是對本將軍來說,你們更是南楚的亂源,可惜尚相對你們很重視,所以陸某也不能斬盡殺絕,這一次,我雖然殺了你屬下多人,可是也是因為他們都是凶名在外的盜匪,我想韋首座也不會計較才對。”


    韋膺淡淡一笑,對於這些被陸燦所殺的屬下,他倒真是不是很在意,畢竟幾個心腹都留了下來,那麽就不算什麽損失,隻是這一點他卻不便承認,免得落下一個薄情寡義的名聲。


    陸燦見韋膺已經心平氣和,道:“不過本將軍現在來見你,是有一件事情讓你去辦,這件事情你若是辦得好了,也未必不能挽回損失。”


    韋膺默不作聲,隻是露出詢問的神色,陸燦壓低了聲音,說了一番話,韋膺縱是深沉,也是麵色數變,良久才道:“陸將軍果然夠狠,這件事情若是成功,別說是你殺了我幾個屬下,就是你殺了伏玉倫,又有什麽關礙,將軍放心,這件事情韋膺必定拚盡全力,絕不敢有半點懈怠。”


    陸燦眼中閃過一絲淒然,道:“既然如此,就請韋公子稍後下船,我已經準備好一切,隻要公子趕到我所說的地方,將信物交給指定的人,或許就可以心願得償。”


    韋膺露出了陰森的笑容,沒有說話,可是麵上卻露出了得意和自信的神色。


    十月二日,東海侯世子薑海濤親領水軍,護送齊王、林碧等人前往靜海山莊,靜海山莊地處蓬萊,路程並不遙遠,清晨出發,不過兩個時辰,就已經到了蓬萊,薑海濤站在船頭,指著前麵的小港灣對齊王等人道:“這裏叫做眉月灣,以其狀如新月而得名,這裏水勢平緩,就是海上起了大風浪,這裏也不會收到影響,所以江先生特意揀了這裏修建了靜海山莊。六叔請看,靜海山莊倚山麵海,風景雅致,先生最喜歡憑欄觀海,若是風和日麗的時候,還經常泛舟海上,小侄就曾經伺候過先生垂釣呢。”


    這時,柔藍拉著李麟走了過來,笑道:“舅舅,舅舅,爹爹最喜歡釣魚,可是偏偏總是釣不起來,一直到現在,藍藍都沒有吃過爹爹釣起來的魚呢,就連藍藍都釣起過一條大魚,這裏可是四季都有好多好多的魚蝦的。”


    薑海濤笑道:“是不是你被大魚扯進海裏的那一次,聽說倒真是一條大魚,不過不知道是人釣魚還是魚釣人?”


    柔藍一聽氣得雙手叉腰,道:“濤哥哥最壞了,總是揭人家的短,啊,不跟你說了,爹爹娘親在碼頭上呢。”說罷,柔藍手舞足蹈地向著站在遠處的小順子衝了過去,熟練的在小順子的協助下攀上了他的肩頭,然後一邊揮手一邊喊叫道:“爹爹,娘親,藍藍回來了,藍藍回來了。”


    不過這時候,卻沒有留意她的激動興奮了,所有的人目光都向岸上瞧去,就在山莊前麵的小小的私人碼頭上,站著靜海山莊的主人。


    雖然距離尚遠,可是眾人幾乎都是練武之人,大多人都能將岸上諸人的麵貌看的清清楚楚。站在最前麵的是一個青衣秀士,從麵貌上看大概未到而立之年,雖然發色淺灰,兩鬢星霜,可是隻見他優雅從容的風采,眉宇間動人的光彩,就不會令人懷疑他已經接近垂暮之年,反而讓他整個人流露出一種沉靜幽冷的獨特氣質。而站在他身後半步的是一個風姿淡然如仙的清麗少婦,正是長樂公主。在長樂公主身後,站著一個年紀將近三旬卻仍是未婚裝束的秀麗女子,和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相貌靈秀中帶著狡黠。


    林彤的目光可沒有去瞧江哲,雖然口中說著好奇,可是在她心裏,那和姐姐齊名的長樂公主才是她最關心的人物,憑著敏銳的目光,林彤一直仔細打量著長樂公主,隻見她相貌雖然清麗秀雅,可是比起自己姐妹來說卻是遜色一籌,時近秋末,她身穿一身雨過天晴色的華貴衣裙,外罩秋香色披風,雖然隻是站在那裏,卻是說不出的溫婉高雅,烏黑的長發隻用一根碧玉簪挽住,除了一對明珠耳飾之外,她周身上下再無一件首飾,華貴而素雅,正是她給人最深的感觸。這時一陣冰涼的海風吹過,長樂公主柳眉一皺,回過頭低聲吩咐了一句什麽,站在她身後的少年立刻將手中抱著的一襲玄色披風遞給長樂公主,隻見她上前一步對著那青衣秀士說了一句什麽,距離還遠,林彤自然聽不見她在說些什麽,隻是見她柳眉輕蹙,微笑中帶著嗔意,然後那青衣秀士接過披風披上,長樂公主露出淡淡的笑容,伸手替那青衣秀士係好披風。雖然隻是簡單隨意的幾個動作,可是那種平淡中蘊籍著的神情款款,卻讓林彤滿腔敵意化成烏有,隻覺得果然隻有這樣的女子,才配和姐姐相提並論。


    站在碼頭上,我看著甲板上熟悉或者陌生的客人,心中湧起莫名的情緒,終於還是回到了天下紛爭的戰場上,雖然心中惋惜這段有生以來最平靜快樂的日子的終結,可是我還是隻能這樣做。


    我的目光從船上眾人身上一一掠過,齊王李顯,不僅絲毫不減當年的霸氣,身上更是多了一些陰鬱深沉和濃厚的殺氣,看來這些年他還是十分自苦啊。而站在他身邊不遠處的男子,衣著華貴,相貌和李顯有幾分相似,神色疏離中帶著高傲,這位一定是慶王李康了,在他身後目光炯炯,藍衫飄飄的不正是數年不見的苟廉麽。那兩位身穿勁裝大氅,身佩寶刀的女子,相貌一般的明豔,眉宇間更是英氣逼人,這樣的女中豪傑,定然是北漢的林氏姐妹。而站在薑海濤身邊的少女,紅衣似火,相貌如霜,也肯定是他的新婚夫人越青煙了。我將眾人一一看過,然後目光落到了那個站在船頭,肩上扛著大呼小叫的柔藍的青衣少年身上,不由露出微笑,除了他之外,還有誰能夠這麽完美的完成這樣的任務呢?


    船停了,搭上了跳板,第一個下船的果然是柔藍,幾日不見,她似乎更加活潑,蹦蹦跳跳地就跑了下來,貞兒在我身後笑道:“藍兒這個孩子就是這樣頑皮活潑,說起來當初她可是皇嫂親自教導撫育的,怎麽性子還是這樣急躁。”


    我心虛的不敢搭話,這個十有**是我調教出來的壞習慣,如果我不是總拿著各種零食逗她追著我跑,或許她會是一個小淑女吧。


    這時候,藍兒已經跑到身邊,像小猴子一樣蹦到我懷裏,我勉力抱著她嬌小的身軀,再次悲歎了一聲,心中感歎,別人總說書生手無縛雞之力,果然如此啊。我無奈而又苦惱地道:“藍藍,幾天不見,你好像又重了。”


    柔藍小臉氣得通紅,報複地伸手來扯我的頭發,我心裏大叫糟糕,這時候貞兒給我解圍道:“藍兒,不要鬧你爹爹了,還有客人在呢。”


    柔藍歪著頭想了一下,不情不願的從我身上跳了下去,站到了一邊。


    這時候李顯已經一馬當先地走到我和長樂公主麵前,長樂公主上前一步襝衽行禮道:“六哥安好,不知道父皇和母後可康泰麽?”


    李顯仔細打量了一下長樂公主,笑道:“父皇和太後娘娘身子都好,不過他們都很掛念你,你的膽子也夠大的,堂堂一個公主殿下,就這麽說走就走,可真讓我刮目相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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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樂公主臉上飄過紅雲,也不理會這個調儻自己的六哥,又上前給慶王行禮,慶王和長樂公主幾乎沒有見過幾麵,親情淡薄,雖然相互見禮,卻隻是禮數罷了。不過對於林碧姐妹,長樂公主倒是十分熱情,她上前笑盈盈地道:“長樂久聞殿下聲名,聽說殿下在北漢鎮守代州,戰功顯赫,乃是女子中的豪傑,長樂素來文弱,最是敬佩妹妹這樣的女子,這次有幸邀請到公主參加小兒的抓周喜宴,真是榮幸之至。”


    林碧也襝衽還禮道:“公主過謙了,碧亦久聞殿下俠骨冰心,蒙江先生邀請來到靜海山莊,能夠一見賢伉儷,才是碧的榮幸,匆匆前來,沒有準備給令郎的賀禮,本是失禮之事,可是公主殿下和江先生都不是世俗中人,想必不會見怪。”


    長樂公主忙道:“殿下不必客氣,碧公主願意前來,已經是隨雲和李貞之幸了。”這時長樂公主看見站在林碧身後的林彤,正打個一個嗬欠,杏眼朦朧,似乎有些困倦。便道:“郡主可是有些疲倦麽?若是不嫌棄,李貞可以安排郡主小憩片刻。”


    林彤尷尬地點點頭,她昨天晚上可是沒有睡好覺呢,一心想著可以見到那對傳奇的夫妻,在見到兩人之後,興奮之情一過,困意就湧了上來。


    長樂公主微微一笑,道:“小六子,你伺候郡主先去休息一下,等到午間開宴的時候再請郡主過來。”


    那個相貌靈秀狡黠的少年走了過來,伸手肅客。林彤不比林碧,一直在代州長大,將軍府也沒有宦官,又幾乎沒有去過北漢皇宮,看到長樂公主竟然讓一個少年前來相陪,不由愣住了。林碧和長樂公主相視一笑,明白她一時懵懂住了。長樂公主輕笑道:“小六子是本宮母後親賜的內侍,最是聰明伶俐,郡主若是有什麽要求,隻管問他就是。”林彤這才明白過來,赧然一笑,知道這個小六子是長樂公主從大雍皇宮裏麵帶出來的太監,這才跟長樂公主和林碧行禮告退。


    林碧雖然一直和長樂公主說著話,可是她眼睛的餘光卻是始終留心著江哲,畢竟那才是她最關心的人物。


    我上前迎接兩個大舅子的時候,心裏滿是尷尬,從前隻覺得長樂跟我私奔隻是我們兩人之間的事情,畢竟我們兩人都不欠大雍什麽,可是今日見到齊王和慶王,明明應該是他們對我有所求才是,可是我卻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自在,完全沒有了平日瀟灑自若的心態。陪著小心,上前躬身一禮,道:“兩位殿下蒞臨靜海山莊,哲不勝榮幸。”


    慶王露出溫和的笑容,還禮道:“久聞隨雲才名,本王早就想見上一見,隻可惜隨雲你效黃鶴杳然,令本王難覓仙蹤,如今你和長樂已經成婚,等到回京之後就是駙馬都尉的身份了,可不能再效範蠡子陵之行了,本王還想領教你安邦定國的才能呢?”


    我微微一笑,心道,安邦定國自然有人可以去做,又不是非我不可,這慶王殿下未免有些太俗氣了,不過礙著他的身份,我還是彬彬有禮地道:“殿下教誨,哲銘記於心。”


    齊王卻在旁邊怪笑道:“好你個江哲,平日看你溫文爾雅,一張口就是禮數,如今卻拐走了長樂,連兒子也有了,本王可不知道是先給你一拳,替父皇和太後娘娘教訓你一頓呢,還是先謝謝你讓長樂容光煥發,再無昔日的苦楚辛酸。”


    我含笑看看一聽到齊王說出“給你一拳”就無聲無息地站到了齊王身後的小順子,道:“殿下饒命,哲的身體如今雖然康複,可是若是殿下飽以重拳,隻怕哲的性命就沒了,雖然我的性命殿下不用掛心,可是若是有人報複起來,隻怕殿下就要吃苦頭了。”


    李顯感覺到身後的絲絲涼氣,連忙道:“開玩笑,開玩笑的,好了,外麵海風太大,還是去看看我的小外甥吧,不知道是像你還是像長樂?”


    我見李顯服軟,便也趁機下台,道:“哲在聽濤閣安排了茶點,那裏景致清幽,可以看海潮,賞日落,小兒的抓周之禮也在那裏舉行,定好了時間是午時,現在還有一個時辰的時間,就請諸位先到聽濤閣品茗觀海如何?”


    這時,林碧已經跟著長樂公主走到我的身邊,聞聲笑道:“慶王殿下和齊王殿下乃是江先生的姻親,若說客人,恐怕隻有本宮算的上,本宮也正想憑欄觀海呢。”


    我的目光落在了林碧的身上,這位嘉平公主,身為北漢國主的甥女兼義女,世代鎮守代州抵禦蠻族的林家在北漢的地位十分崇高,身為當代林家的核心領袖,又具有公主的高貴身份,再加上和龍庭飛的婚約,這個女子可是關係到大雍能否將北漢納入版圖的重要人物,所以我才會邀請她來此,這次見麵的機會,她會和我一樣珍惜,能夠有機會在這麽近的距離研究自己的敵人,這並不是常有的機會,可惜我卻沒有機會先見到龍庭飛。


    直到這時,薑海濤才有機會帶著新婦前來拜見,我笑道:“雖然你是我的弟子,不過今日是來做客,就一起過去吧,端娘,你領著少夫人去拜見太爺吧。”這時候那個中年秀麗女子上前應諾,李顯記憶力極佳,立刻認得這個女子就是從前長樂公主居住的翠鸞殿的尚儀,記得是姓周的,端娘大概是她的名字吧。越青煙來之前已經得知自己要去拜見的太爺就是醫聖桑臣,能否重得生機與否就要看那人的醫術了,不由十分緊張,從前她悍不畏死卻是因為知道已無生機,如今卻是曙光已現,自然是不甘心身死了。那中年女子似乎留意到了她的緊張,輕扶她的手臂,引領著她向山莊裏麵走去。越青煙心中雖然緊張,可是還是忍不住用眼睛的餘光打量著靜海山莊,畢竟這裏的主人就是一手力挽狂瀾的江哲啊。這一看不由心中更是多了些欽佩。越氏在南閩可以說是一方霸主,又是傳承十幾代的世家,自然是屋舍連綿,富麗堂皇,越青煙頗為擅長宮室布置,如今她用品鑒的目光看去,隻見處處屋舍錯落有致,亭台樓閣,花木扶疏,雅致清麗,薛蘿藤蔓,青翠可愛,人行其間,隻覺心曠神怡,無一處不動人。以微觀著,這裏的主人果然是非同尋常。


    眾人隨著江哲夫婦沿著鋪的平整的青石小路登上山頂,在廣闊平坦的山頂上,一座飛丹流簷的二層六角形樓閣獨自占據著這一方幽靜,遺世而獨立,孤高絕隱。這裏就是聽濤閣。


    聽濤閣是靜海山莊地勢最高的一處樓閣,四周百丈之內再沒有可以擋住視線的樹木和建築,聽濤閣外觀端麗莊嚴,每個屋角都懸掛著黃銅風鈴。一陣海風吹過,那些風鈴叮咚作響,它們的樣式位置都是經過精心設計的,各自有著微妙的不同,使得它們混合在一起的聲音宛若天籟。


    李顯的目光落到了站在閣門口的一個藍衫青年,這人相貌俊秀,膚色白皙晶瑩,這人他是認得的,是江哲身邊的侍衛董缺,不過兩年多不見,雖然輪廓宛然,可是麵貌卻似乎有了許多細微的變化,李顯差點認不出來他來了。對這個人,李顯總是心中有些疑竇,雖然幾年前曾在江哲身邊見過他,可是他總是有意無意的避開自己,李顯也曾經懷疑這人有些古怪,可是他軍務繁忙,也懶得多費心思,今日重見,李顯心中也隻是閃過一個模糊的念頭,便不再留意。


    董缺上前稟報道:“公子,閣中一切均已經準備妥當。”


    我滿意的點點頭,這個董缺這幾年將靜海山莊上下打理的妥妥當當,這個總管可是沒有白當,小順子現在除了我身邊的事情幾乎什麽都不再過問了。帶著眾人上了聽濤閣,因為今日有了外麵的貴客,所以我自己的屬下幾乎都沒有出現,隻有盜驪、赤驥也跟著大家上了聽濤閣,盜驪也還罷了,身為海氏的少主人,自然有資格入座,赤驥卻是以我的舊日仆從身份來的,這樣的身份原本是不能入閣的,倒是齊王將他當成侍從帶上了聽濤閣。所以聽濤閣上除了靜海山莊的人之外,就有了八個客人:齊王李顯、慶王李康、嘉平公主林碧、苟廉、海無涯、海驪、薑海濤和赤驥。聽濤閣二樓的花廳雖然十分寬闊,可是在中間擺著一張大木桌的時候,活動的範圍就小了許多,所以諸位貴賓都更喜歡憑欄觀海。


    這裏視野十分開闊,站在閣中可以俯瞰海灣內外的風光,海灣內側風平浪靜,碧波如鏡,海灣外策卻是峭壁如削,海浪湍急,這一座聽濤閣可以同時看到碧海兩種麵貌,果然是一處絕好的觀海樓閣。


    不過在林碧心中卻是想到,這座聽濤閣可以將靜海山莊上下景致一覽無遺,若是在這裏有一個武功高強的人物坐鎮,那麽就可以將整個山莊納入保護之中了。


    這時,董缺帶著仆婦仆從送上來茶點,香茗配上精致的糕點,淡淡的香氣立刻充滿了整個樓閣,我向林碧施了一禮,道:“公主鳳駕蒞臨,哲無以為謝,內子頗愛廚藝,聽濤閣中所備茶點均是內子親手準備,還請公主品嚐。”


    林碧含笑謝過,道:“江先生居住在這樣的仙境,又有長樂公主相陪,這樣的日子真是令人羨慕,怪不得先生不願意理會世俗之事,其實碧真是羨慕先生,遠離戰爭殺伐,不是什麽人都有這樣的福氣的,敝履繁華,富貴浮雲,真是令碧心中傾慕,我若是先生,是絕不會拋下這樣的生活重新踏入紅塵俗世的。”


    我聽了喜悅的一笑,道:“殿下還忘記了一件事情,所謂有子萬事足,如今我兒女雙全,這樣的生活我可是不願輕易放棄呢。”


    李顯一聽麵上變色,他此來的目的就是要將江哲請出東海,可是林碧這樣說,分明是在暗中警告江哲不要介入大雍和北漢的爭端,而江哲也似乎隱晦的表現了不願脫離這樣的生活的心意,雖然江哲是不可能和大雍撇清的,可是他也知道江哲對這樣的生活似乎是十分喜愛,若是江哲不肯出山,就是李贄也不能過於迫他的。這樣一想,李顯不由更加苦惱,江哲特意邀請自己過來,不會是為了婉拒自己的要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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