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在密室逼迫口供的時候,建業城已經安排好了防務,尚維鈞連下諭令安排守城,雖然國主逃走的消息被人故意宣揚出去,所以城中禁軍大多失去鬥誌,尚維鈞下令連殺了數百散布謠言的“奸細”,這才勉強穩住了軍心,尚維鈞長久以來主持朝政,所以禁軍將領都願意聽命,隻是五萬禁軍對於守城來說並不足夠,令尚維鈞十分為難,後來隻得驅使城中青壯男子上城作戰,等到大雍前哨軍隊到來的時候,建業城已經可以一戰了。


    第二天,當東方的朝陽剛剛露出雲層,在剛剛破曉的曙光中,千餘黑衣黑甲的彪悍騎士由遠及近,為首的一個黑衣將領提馬立在一個小山坡上,遠遠的看著威嚴聳立的建業城,其他的騎士各自分散開來,片刻之間就都不見了蹤影,隻留下那黑衣將領和十幾個親衛,過了片刻,四野傳來隱隱約約的號角聲,那個黑衣將領接過親衛遞過來的號角,嗚嗚吹響,聲音淒厲激昂,城上的守軍都覺得心情異常緊張,恨不得大叫起來,雖然守城將領連連嗬斥,仍然不時傳來驚呼聲,而遠處的雍軍騎士卻是森然而立,毫無聲息,過了片刻,遠處傳來大地劇烈顫動的聲音,數萬隻馬蹄踐踏地麵的隆隆巨響,震得人耳鼓生疼,片刻之間,從地平線處湧出成千上萬的黑甲騎士,初時可以看到他們都是三五成群的散兵陣列,而就在他們衝向建業城的數裏路程之內,可以明晰的看到他們由散列匯聚成密集而有序的戰列的過程,那是一個宛如行雲流水的過程,在離建業千步之外嘎然而止,接著戰陣從中而分,一個金甲騎士緩緩走了出來,他身上披著黑色的大氅,在他身後,一個親衛騎士揮開大旗,上麵是血紅的一行大字“天策大將軍李”。旌旗展開的瞬間,那鐵甲洪流中到處響起悠遠豪邁的號角聲,衝天的殺氣,攝人的威嚴,讓建業守軍都不由心寒。


    一個識文斷字的禁軍眯著眼睛看向那旌旗,歎息道:“威遠大將軍李,真的是雍王來了,聽說他是大雍最厲害的王爺,咱們真的能守住建業麽?”在他旁邊的一個新招募來的軍士忐忑不安的問道:“不是說是雍王領軍麽,怎麽又是什麽威遠大將軍?”禁軍白了他一眼道:“你知道什麽,威遠大將軍是雍王爺的官職,雍王是他的封號,聽說雍王的旗子從來打得都是大將軍的旗號,有人說是因為雍王覺得大將軍是他一刀一槍殺回來的,所以才那麽重視,另外還有一個金龍旗,那是隻有安營紮寨或者打了勝仗以後才打的旗子。”新兵羨慕地道:“大哥你知道的可真多。”禁軍得意地道:“那當然,老子當年攻打蜀國的時候見過雍王的軍隊,那時候咱們是友軍。”


    “啪,啪。”兩聲皮鞭著肉的聲音傳來,那個禁軍慘叫一聲仆倒在地,眾人回首,看見督戰隊的一名軍官虎視眈眈的看著自己,那名軍官厲聲道:“竟敢擾亂軍心,若非大敵當前,本官先取了你的狗命。”那個禁軍連忙爬了起來,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看到督戰隊走遠了,那個禁軍吐出口裏的血沫,惡狠狠的低聲罵了幾句,轉過頭看向城下。


    尚維鈞站在城牆之上,看著城下驍勇的敵軍,心裏盤算著,敵人雖然悍勇,但是隻有兩萬,若是出城迎敵,能夠捉到雍王的話,那麽豈不是可以頓解危局,想到這裏,他低聲問身邊的禁軍副統領道:“敵人隻有兩萬,我們是否可以出戰。”副統領答道:“我們沒有騎兵,還是守城的好。”尚維鈞皺皺眉。這時城外的敵軍高聲呼喝討戰。尚維鈞下令不許出城。隻將檑木滾石準備好,等待敵軍攻城。


    遠遠的看著建業,李贄輕輕一笑,道:“我料他們不敢出城。”


    他身邊的親衛統領司馬雄問道:“殿下,我們隻帶了騎兵來,又該如何攻城呢?”


    李贄笑道:“放心吧,我可沒準備用騎兵攻城,建業雖然堅固,可惜軍心渙散,我已經安排好了內應,今日我們就在這裏看看就行了。對了,我想,我們派出去的人馬會有些收獲的。”


    司馬雄笑道:“是啊,殿下說南楚君臣可能會事先逃走的,所以安排陳將軍他們先去攔截追擊,密探來報,那趙嘉果然先逃了,若是我們綁了他們的國主在城下,不知道他們會不會乖乖投降呢?”


    李贄道:“能不能捕獲他們的國主大半得*運氣,不能依賴,還是想法子奪城要緊,那個尚維鈞若非不通軍務,咱們的探子還真的沒辦法安排內應呢,南楚將領凡是英勇善戰的很難在建業立足,這可是千古奇談,咱們大雍的禁軍都是從軍中精選的勇士呢。”


    司馬雄不讚同地道:“禁軍雖然精銳,可是比起殿下的親衛來說還差的遠呢,雖然是因為太子排斥咱們的人加入禁軍,可是誰不知道成為殿下親衛的都是千裏挑一的勇士。”


    李贄微微一笑,沒有反駁,他的親衛三千鐵騎,都是身經百戰的虎齎死士,這次他帶的兩萬人就是在親衛基礎上擴充的近衛軍,精銳程度遠遠勝過大雍禁軍,更不用說南楚的軍隊了。


    這一天,李贄隻命人在城下耀武揚威,尚維鈞不敢出戰,南楚軍中更是消沉。到了黃昏,李贄命令到距離建業十裏之外已經紮好的大營休息,尚維鈞見李贄退兵,這才鬆了一口氣,回到相府,他盤算著讓尚妃帶著太子先躲避起來是否太膽小了,想著明天是否接他們回來,胡亂吃了一些東西,尚維鈞和衣在書房睡下,隻是睡得很不安穩,從惡夢中驚醒了好幾次。在睡夢中,尚維鈞突然驚醒,他擦擦額上的冷汗,然後,他就聽到由遠及近傳來的呼喊聲和叫罵聲,他坐起身來,房門被推開了,一個家人衝了進來,見他醒著,驚駭的喊道:“大人,不好了,城內的禁軍反了。”尚維鈞騰的站了起來,推開窗子,果然外麵傳來清晰可聞的叫喊聲,有人大喊“敵軍進城了”,有人大喊“國主都跑了,我們還賣命做什麽”,大多的言語聽不清,但是有人在叫罵,有人在喊著煽動的詞語,尚維鈞心寒如冰。就在這時,他看見城中四處開始起火,火焰衝天,尚維鈞呆呆的看著火光,喃喃的不知道說些什麽。


    而在這時,建業西門的守軍被偷襲,城門被打開了,雍軍的鐵騎闖關而入,建業的大街小巷沒多久都是黑衣黑甲的鐵騎,在衝天的火光中,他們的到來宛若鬼魅一般恐怖,街道上到處都是人喊馬嘶,南楚軍隊開始還湧向西門,想要將敵軍趕出去,但是在雍軍殘酷的殺戮下,很快就敗退了,滿街的殘兵敗將開始了逃命,甚至還有殘軍開始闖入民宅殺戮掠奪,建業城,在血火中顫抖呻吟。


    天明之後,控製了建業城的雍軍開始整頓城中的秩序,所有投降的南楚軍被驅趕到城外營中監禁,趁亂打劫的亂軍被殺死,懸掛頭顱示眾,所有的平民都得到閉門不出的諭令,火勢也在雍軍的指揮下被撲滅,然後控製了城門和城中要害的雍軍開始盤查城內的住戶,凡是南楚王族和三品以上的官員都被抓到天牢裏麵等候處置,其他人則被吩咐暫時閉門不許外出,大街小巷一片死寂,凡是擅自外出的人都會被問罪。尚維鈞原想趁亂逃走,卻被雍軍俘虜,此刻正被關在天牢裏麵,其他敢於反抗的楚軍都被斬殺。


    到了午時,李贄入城了,看著血跡殷然的街道,李贄微笑道:“若非南楚君臣太過無能,哪裏有這麽容易就攻下建業的道理。”司馬雄謹慎的看著周圍,答道:“殿下,臣已經得到回報,王宮之內隻剩下一些宮女和太監,咱們大雍送來的那些妃子都還在,不過那些皇子都被帶走了,尚妃和太子都不在宮裏,經過查問,可能是尚維鈞把他們送走了。”


    李贄想一想道:“那些雍女,你派人去問問,想要回國的,就讓她們準備一下,如果趙嘉抓到了,就讓她們繼續伺候趙嘉,如果沒抓到,就安排她們各自回家,尚維鈞是尚妃的父親,很重要,絕對不能讓他自殺,好好看著他,把他帶回去,其他的南楚官員不用管他們,等我們走的時候再放了他們。”


    兩人正在慢慢前行,這時一騎飛奔而來,那個騎士到了近前,稟報道:“陳將軍斥候回報,已經抓到了趙嘉。”


    李贄驚喜地道:“抓住了,在哪裏?”


    那個騎士道:“陳將軍親自帶著人追擊,根據內線的諜報,將他們一網成擒,陳將軍回報,三千禁軍被我們分散消滅,所有王族全部抓到,趙嘉束手就擒,估計明天就可以押送到建業。”


    李贄下令道:“傳令給黃將軍,讓他帶人去支援,一定要把趙嘉安全帶回建業。”


    說罷,李贄笑道:“總算達成使命,若是捉不到趙嘉,我們這趟可就白來了。司馬雄,記得我交代你的事情麽,我有點不放心,你立刻親自去一趟,一定要確保那裏的安全。”


    司馬雄唯唯遵命,吩咐副手好好護衛雍王之後,他帶著疑惑飛奔而去,早在入城之前,雍王就吩咐他派人去北郊一個地方,將那裏嚴密的保護起來,他隱隱知道那人是一個南楚的官員,卻不知為什麽殿下把那人看的比什麽都重要。


    趕到北郊之後,司馬雄老遠就看見那個小莊子,外麵有百多名騎士團團圍住,水泄不通,司馬雄來到近前,看到那莊子匾額上麵寫著“藏雲莊”三個字,雖然司馬雄隻是粗通文墨,卻也覺得那些字清秀飄逸的很。他策馬到了近前,守門的段校尉迎了上來,揮刀行禮。司馬雄問道:“情況怎麽樣?”


    段校尉答道:“將軍,我們圍住這裏之後,隻有一個小孩子出來問是怎麽回事,我隻答他這是雍王的軍令,他就回去了,之後裏麵就一點動靜都沒有。”


    司馬雄疑惑的搖搖頭,他也不知道雍王為什麽這麽做,還讓自己前來替他傳話。他下了馬,上前敲門,沒有多久,一個十五六歲的清秀小廝開了門,神情冷靜的看著他問道:“請問將爺有什麽吩咐?”


    司馬雄道:“末將司馬雄,奉雍王殿下命令,前來求見江哲江先生。”


    那個小廝微微一笑道:“將軍請進。”


    隨著那個小廝走進莊子,司馬雄心裏便覺得心神舒暢,這個莊子雖然不大,但也有幾處亭台樓閣,樓閣之間或是流泉淙淙,或是藤蘿鬆竹,一派清新雅致,那個小廝腳步輕快,帶著司馬雄沿著青石小路,片刻就到了一間隱蔽在綠竹林中的小閣,站在閣門之前的是一個相貌清秀帶著幾分陰冷的青年人,他含笑看著司馬雄,道:“將軍原來,我家公子本應親自迎接,隻是公子忝為南楚學士,不便降階相迎,還請將軍恕罪。”


    司馬雄聽了這人聲音,先是一陣寒意,繼而凜然,立刻握住了腰間佩劍,這個人相貌清雅,聲音卻是陰柔尖細,司馬雄常年在雍王左右,知道隻有一種人有這樣的特點。他驚疑地問道:“你是什麽人,怎會在這裏?”


    那人目中寒光一閃,道:“奴才李順,原是在南楚宮裏當差的,因為和江大人交好,又不耐煩宮裏麵鉤心鬥角,所以前些日子脫身出來,就在公子身邊伺候,倒叫將軍動疑了。”


    司馬雄半信半疑的點點頭,道:“請帶我去見江大人。”


    李順轉身,打開閣門,請司馬雄進去。司馬雄又看了他一眼,走進了小閣。一眼就看到一個相貌斯文俊秀的青年坐在一張書案之後,淡淡的看著自己,在他麵前的書案上,擺著一本攤開的書籍,和一些文稿,沾這墨汁的羊毫筆放在筆架上,看來,在自己來之前,他正在寫著什麽東西。


    司馬雄看見這個青年,突然想起了這人他曾見過的,三年前,在蜀中,他曾在大營裏見過他,當時他是和南楚德親王一起來的,還曾經和雍王殿下密談過一陣子,然後就是在餞行宴上,這個青年一曲《破陣子》迫死了蜀王,可惜自己隻記得這人是江參讚,卻不知道今日自己來求見的江大人就是他。


    他反射性的行了一個軍禮,這個人是他私下裏很佩服的,雖然他還不大明白為什麽蜀王聽了他的曲子會自殺。他恭恭敬敬地道:“末將司馬雄,忝為雍王親衛統領,奉殿下鈞旨,前來問候先生,殿下說今日他軍務繁忙,想在晚間前來拜會先生,希望先生肯見他一麵。”


    我淡淡道:“江某如今是一介草民,又是形同軟禁,還有什麽資格拒絕雍王殿下的來訪,卻不知道在下身犯何罪,江某就是為官之時也不過四品侍讀,聽說三品之上才會被下獄,怎麽我這個從前的四品也得下獄麽?”


    司馬雄尷尬地道:“江大人言重,殿下對先生關愛備至,實在是擔心先生被亂軍打擾,這才派人前來保護,請先生不要見怪,若有不周之處,還請看在殿下麵上不要怪罪我們這些粗人。”


    我微微一笑道:“既然將軍來了,小順子,倒杯茶來,請將軍在這裏坐坐。”


    司馬雄連忙道:“先生不用多禮,末將焉敢打擾先生,如果方便的話,請隨便準備一間廂房,容在下可以處理軍務即可。”


    我看了他一眼,道:“盜驪,你領這位將軍到客居休息。”盜驪應聲從我身後走出,向司馬雄施了一禮,道:“將軍請跟我來。”


    司馬雄看了一眼剛才幾乎沒有察覺到的小書童,向我告辭離去。


    我微微一笑,自言自語道:“難怪雍王殿下名動宇內,一個親衛統領都如此明禮儀,知進退。”


    小順子低聲道:“沒想到雍王對你這麽關注,你看我們是不是現在就走。”


    我搖頭道:“天下遲早是大雍的,我若是這麽走了,難免成為欽犯,還是等他來說個清楚吧。”


    李贄來到楚王宮,命令將各宮殿都封閉起來,自己隻留了一間偏殿用來辦公,他一邊處理軍務,一邊等候長樂公主的消息,幸好沒有多久,一個親衛前來稟報,說道:“殿下,公主殿下已經平安回來了,就在殿外等候。”


    李贄大喜,一邊走向殿門一邊道:“長樂,長樂,你來了麽?”隨著他的喊聲,一個素衣少女從殿外向他奔跑而來,他一把抱住妹妹的嬌軀,笑道:“皇妹,你總算回到二哥的身邊了,從今之後,你再不用怕任何事情。對了,護送你來的人呢,梁婉呢?”長樂公主眼中閃過驚恐的神情,道:“皇兄,梁姐姐瘋了,其他的人都在外麵。”李贄眉頭一皺道:“傳他們進來。”


    隨著他的聲音,十幾個身穿布衣,形容憔悴的大漢走了進來,他們走在最後麵的兩個人拖著哭鬧的梁婉,見到雍王,他們眼中閃過欣慰的神色,下跪拜倒。李贄讓他們起來,問道:“發生了什麽事,梁婉怎麽了。”


    為首的大漢道:“殿下,梁婉投*了太子殿下,而且還是鳳儀門主的決定。”


    李贄神色一寒,他已經猜到了這件事情,但是想不到鳳儀門主如此囂張,他問道:“你們是怎麽知道的,還有,梁婉到底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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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大漢心想,若是自己再說下去,恐怕會說出不該說的話,那個可怕的人,若是真的因此成了殿下的敵人,那麽四麵楚歌的殿下形勢會更加危急,他再拜道:“殿下,屬下在江南不敢絲毫忘記殿下的栽培,今日之事也是不得已,請殿下照顧小人的家人。”說罷,他拔出佩刀,揮刀自刎。在他拔出佩刀的時候,殿上的親衛都以為他們要行刺,正要上前阻攔,誰知他竟會自盡,李贄驚駭萬分,正要再問其他人,隻見那些人齊聲道:“請殿下代為照顧家人,殿下保重。”說罷一起揮刀自盡,一時間大殿上鮮血橫流。長樂公主驚叫一聲,掩麵不敢回顧。


    李贄迷惑不解,他愣愣的看著這詭異的場麵,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問長樂公主,長樂公主卻隻知道自己這些人被人擄劫,而自己絲毫沒有受到傷害,不久之後,自己和這些密探就被釋放了,隻是梁婉卻瘋了,而自己問那些密探,卻都沉默不語。聽了長樂公主的回答,李贄更加迷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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