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已經是三皇子第二次送書過來了,宮裏的人聽見了都很不可思議,對執廢的嘲諷指點也日漸減少。


    “又沒有時間限製,為什麽要幫我呢……”


    一邊寫著,執廢一邊帶著抱怨的腔調,聞涵則在一旁為他磨墨,“陛下去了萬衡山這麽久,後宮都聽大皇子的,這隻是表象。”


    少年背著陽光的身影覆蓋了一層柔和的光暈,歪著腦袋在想什麽的執廢,最終還是嘆了口氣,“要不是那個父皇,唉……要是他早點定下太子的人選我就不用被連累罰抄了。”


    不過,這幾天的罰抄倒是讓執廢除了太學院和校場以外沒再去別的地方,後宮裏爭鬥成什麽樣子也與他無關,讓他得了不少清淨。


    日薄西山,一天又快過去了。


    莊嚴的宮燈托起了一片明亮,長長的走廊似乎看不到盡頭。


    “哎呀呀,又迷路了。”


    籲了一聲,身體賴在粗粗的漆紅柱子上,從腰上解下一隻黃橙橙的葫蘆,咕嚕咕嚕地往嘴裏灌。


    躲在柱子後麵的少年有些好奇地看著,乞丐一般破破爛爛的衣服,邋遢不堪的穿著,皮膚沾了不少泥灰,一頭雞窩般的頭髮,身上除了那隻葫蘆就再沒什麽了。


    “小娃娃,你看了老道這麽久,還沒算你錢呢?”斜眼過去瞄了瞄衣服普普通通的少年,老乞丐仰脖悠哉地喝著葫蘆裏的酒。


    執廢看著那人古怪的行徑,卻從沒在宮裏見過那老乞丐。


    跟著綠芳去司內處取過冬的棉被,執廢在外麵等著,這次是自告奮勇的要為綠芳掌燈,聞涵和沐翱也說在屋子裏抄了一天書出去走走也好,反正還有有綠芳跟著。


    等待的時間很無聊,執廢就在長廊處邊摩挲著質地光滑的闌幹,便撫摩著上麵鏤空的紋路,花鳥蟲魚的圖案相交輝映,但又有多少人是真正願意停下來去欣賞它們的呢?


    然後,就看到了眼前百無聊賴地喝著酒的老乞丐,迷了路也一點不慌張,坐在闌幹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著兩條腿,腳上的鞋子穿了幾個洞,露出黑黑的腳趾,幹瘦的手敲打在闌幹的那些花紋上,嘴裏哼著街坊鄉裏的yin詞艷曲,依依呀呀的,好不愜意。


    到底是迷路了,還是來皇宮旅遊的?


    執廢走過去,不客氣地坐在了老乞丐的旁邊,也跟著他的頻率晃著小腿,夜風吹來,絲絲的涼意撫在臉上,碎發隨著風一揚一揚的,安靜的長廊裏隻有一老一小兩個人。


    “老人家,你迷路了?要不要我幫你帶路?”執廢問他。


    老乞丐慢悠悠地嘬著葫蘆,咕嚕嚕吞了幾口酒,濃濃的酒氣噴在執廢的小臉上,“哈哈!我來看小五的,可是到處都找不到小五,唉……”


    “小五?小五是誰?”


    老乞丐一臉看怪物的表情看著執廢,手裏的葫蘆晃了一下,“你居然不知道小五!”


    沒頭沒尾的,我怎麽知道小五是誰啊,執廢白了一眼,雞同鴨講的,說也說不清,從闌幹上跳下去,正要走,被老乞丐揪住領子提了起來,“喲喲,脾氣還不小!跟小五一模一樣,我喜歡!”


    然後湊近執廢,不知從哪裏變出一個手掌大小的小匣子出來,“你見到小五就把這個給他吧——”


    重重疊疊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執廢看著手上的匣子,又抬頭望了望老乞丐一瞬間飛走的地方,揉了揉眼睛,確定不是夢,納悶起來。


    “這邊搜過了,那邊搜過沒有?”“該死的!不要讓他去後宮擾了娘娘們……”“唉,死老頭子跑的還真快!”“……”


    有人從執廢這邊跑過,問他有沒有見到一個邋邋遢遢武功高強的老頭子。


    執廢想了想,隨手指了一個相反的方向。


    一直有點好奇,匣子裏到底有些什麽呢,小五又是誰呢?


    綠芳抱著兩床棉被,走路顯得有些困難,被子都高出了她的頭,執廢幫著拿了一床,雖然手臂還不夠長,但還能勉強抱著,綠芳有點埋怨地看著他,“小主子剛才去哪裏了,宮裏危險不要亂跑呀,聽說剛才還有刺客闖進來了。”


    那樣悠哉悠哉的刺客嗎,執廢淺淺地笑著,然後搖了搖頭。


    綠芳還在喋喋不休地說,今年拿到的棉被比去年的好一些,但還是不夠一家分的,能照顧到母妃和執廢已經很不錯了。


    “綠芳,”執廢停下來問她,“你知道宮裏有個叫小五的人嗎?”


    綠芳轉了轉眼珠子,皺了皺眉頭,“沒印象啊,我進宮這麽多年也沒聽過一個叫小五的,小吳子倒是知道。”


    執廢順著綠芳的話笑了起來,“是啊,我記得經常出宮採辦妝紅物什的那個公公就叫小吳子。”


    綠芳的臉刷地紅了,“殿下說什麽呢……”


    將臉埋進被子裏,綠芳難得的害羞了起來。


    “沒有哪個侍衛是叫小五的,”沐翱疑惑地看著執廢,撓撓頭,“殿下問這個做什麽?”


    “啊,”執廢抱歉地笑笑,“沒什麽……”


    懷裏的那方小匣子,紫檀木上精緻的雕刻堪比闌幹上的那些繁複鏤雕,一枝盛放的桃花,雖然沒有著色,卻看得出來艷麗非常。


    執廢小心翼翼地將匣子收入裏衣,然後撐著腦袋想著明天太學院不上課可以幹些什麽。


    抄書已經抄得很累了,現在看著筆墨紙硯就有點暈,母妃說這是厭學的表現。


    自從常夫子問了執廢家國的問題之後,再也沒有對執廢提問過,一切還是和平常一般無二。


    皇城內外上上下下收拾了一番,金碧輝煌的宮殿,屋角微翹的房簷,屋脊上各方靈獸的石像,小到一塊地板磚,全都被重新洗刷過,為的就是在重陽節這天迎接陛下祭天歸來。


    不知不覺過了一個多月,《禮劄》還有十七卷沒抄完,這其中幾位皇兄們也功不可沒,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他們會這麽慷慨地伸出援手。


    皇子們列隊在城門兩旁早早等著,先行軍已經接近皇城了。


    隨著帝王的車輦靠近,百姓們也開始翹首而待,都沒見過傳說中的帝王長什麽樣子,雖然同處皇城,但皇帝幾乎是不出皇宮的,不少百姓們雖然跪下低著頭,卻仍用眼角餘光瞄著城門口。


    執廢跟著別的皇子們一同跪下,石路硬硬的,冰涼的,膝蓋觸及地麵的感覺異常熟悉。


    皇輦來到城門口,稍作停下,幾位皇子得了傳喚,跟在馬車後麵又緩緩步行至宮門口,有先行軍開路,這段路走得還算順利。


    天氣正好,秋高氣慡,藍藍的天空點綴了斑斑駁駁的雲朵,天空藍得不像真的,那種純粹的藍色,果然隻有抬頭所見的景色才有吧。


    “在想什麽,執廢?”旁邊有人推了推自己。


    執廢朝那邊看了過去,“三……三哥……”


    差點就忘記了這人不喜歡自己叫他三皇兄,執廢帶著一點歉意看著他,“三哥剛才對執廢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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