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表情,就像先帝把本朝唯一的公主嫁到昌國時那般,嘴上說滿不在乎,實則寢食難安。”肖白諷刺道。


    尉遲驕陽橫了他一眼,“本朝可沒有什麽公主。”


    “哦?”肖白似笑非笑地回望了他一眼,岔開話題,“不知道陛下準備得如何呢,但願不要一命嗚呼了,下官可是再也找不到一個如此賢明有趣的君主了……”


    “你倒是不必擔心,就算他不敵居少庸,居少庸也不會有機會傷他。”


    肖白眼睛一眯,“將軍大人和下官所了解的那個文武將軍略有不同。”


    “哪裏不同了?”


    “……將軍自己知道。”肖白微微一笑。


    尉遲驕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追究,“陛下呢?”


    “現在怕是在下官帳內,正為了攔著他那兩名侍衛而發愁呢。”肖白又笑道。


    “怎麽?”


    “不聞不問兩名侍衛長,聽說了將軍的擅作主張,恨不得提劍撬開將軍的腦子,瞧瞧裏子到底是個什麽構造,竟敢對陛下做出如此之事……”


    “哈,都像他們那般小心保護,陛下還有何成長可言?”


    “所以說將軍大人和傳言中的略有不同……”肖白沉吟道,“實則另外兩位大人也跟肖白所了解的不大一致呢,按理來說,最不願陛下有所長進的,應是你們三位才是……”


    尉遲驕陽臉色一白,沉聲道,“笑話!我們都是陛下臣子,有誰會不希望陛下成長?”


    “這話更好笑,將軍和那二位當年把持朝政時,可不會這麽說的。”肖白略頓了頓,想起什麽好笑的事情,唇角微微翹起,“是了,下官曾聽說過,將軍為得美人芳心,願把手上八十萬大軍拱手相讓?真真是好豪氣……”


    肖白這話說的語氣陰陽怪調的,而尉遲驕陽的臉色也一點點的變得不好看起來。


    若是旁人,指不定聽了肖白那句話後“美人”隻會連連搖頭,當個笑話去聽,可尉遲驕陽作為當局者,且還是隻發生在和小皇帝之間的陳年舊事,乍然一聽,心中百味雜陳。


    這人為何會知道那件事?他跟小皇帝之間到底是什麽樣的關係?為什麽小皇帝居然會把如此私密之事告訴他?


    ……為何那人會當著他的麵當個笑話般將他曾經做的事輕描淡寫地說出來?


    尉遲驕陽怒不可遏,臉色陰沉,麵如修羅,“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下官沒什麽意思……”肖白平靜麵對,“下官不過是想告訴將軍,如今,肖白已是陛下心腹,是陛下的人了。”


    尉遲驕陽冷哼一聲。


    “若是將軍對陛下打著什麽不好的主意,下官縱然是手無縛雞之力,也會想要和將軍大人搏上一搏呢。”


    “你到底想說什麽?”


    “這話要問將軍,將軍大人是用了什麽條件,換得陛下寧可冒險一試?”肖白懶洋洋地看著尉遲驕陽,嘴邊掛著詭異的笑意。


    尉遲驕陽冷聲道,“我和他之間的事,輪不到你來過問。”


    肖白的臉色依然從容慵懶,仿佛他說的話不是句句刺人,而是平淡如水,可聽在尉遲驕陽耳中,卻句句誅心,“宮闈之內的事,下官本不願過問,隻是謠言風傳太多,下官不想讓這明君的苗子就此被扼殺。觀今天下,有哪位君主,會說出以國力迂迴吞併天下的話來?如此有趣的一個妙人,若能看著他成為九國霸主,豈不是一件快事?下官真不明白,為什麽將軍和另外二人會待他如孌寵之流,將他的才能這般扼殺……”


    “你不明白,他不是……”尉遲驕陽聲音苦澀,而麵對這咄咄逼問的外人,他如何能說出,曾經的荒唐,是因慕容予繁著實軟糯,不適合當一國之君?


    他如何能告訴肖白,如今他認為的明君苗子,其實早就不是慕容予繁了?


    他如何能安撫自己,那個被他們視為孌寵之流的少年早已被他們逼上絕路?


    事到如今,肖白的一席話,讓尉遲驕陽有種茅塞頓開的感受。


    雖然他們正說著的是另外的事,而尉遲驕陽總算明白了他對小皇帝到底是個什麽感覺……


    他一直不願坦然麵對慕容予繁靈魂的死亡,覺得那是小皇帝鳩占鵲巢,是他害死了自己的青梅竹馬,雖然相處之中他從不曾這麽想過,甚至對小皇帝心生欣賞、憐惜之情,然而過後他卻悔於慕容予繁靈魂已死,自己卻對那鳩占鵲巢之人太好。


    實際上,有錯的根本不是小皇帝,而是他們。


    這一點,葉傾歡知,慕容涯知,尉遲驕陽也知。隻是他們三人,選擇麵對小皇帝的方式各自不同。


    葉傾歡大膽示愛,苦苦守候,最終得了小皇帝真心相待。


    慕容涯猶豫輾轉,卻接受了小皇帝,用小皇帝最為推崇的迂迴之策,慢慢走進小皇帝的心。


    而他尉遲驕陽,卻站在原地,遲遲不願邁出那一步。


    ……跟那兩人相比,自己果然是嫩了許多,年歲之差的鴻溝,真的如此難以跨越,猶自沉浸在悲傷痛苦中,將更多的痛苦帶給無辜之人。


    每每想到小皇帝那雙晶亮亮的眸子,他偶然間露出的頑皮可愛,那聰慧多變的性子,心頭總是一陣激盪。


    但要讓自己承認,他喜歡那個人,卻是無法。


    也是不敢。


    他真可笑,拿一個死人來當藉口,在小皇帝對自己坦誠之後的日子裏遠遠避開了他,而讓別人有了可趁之機。在這場愛情的角逐裏,他失了先機,落了個最後一名。


    隻不知如今,是否還來得及?


    肖白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


    “將軍?將軍大人?你方才說,下官不明白什麽?”


    尉遲驕陽一愣,繼而答道,“沒什麽,不提也罷。”他想了想,又說,“你想知道我跟陛下交換了什麽條件?我可以告訴你,還是我手上的八十萬大軍,你待如何?”


    他說的倒也沒錯,隻是他答應的條件裏不止手頭上的軍權,還有尉遲驕陽自己本人的忠心,及他在朝中的人脈。


    這些,可見小皇帝並未跟肖白說,他也不想讓肖白知道。


    這次愣住的人變成了肖白,他盯著尉遲驕陽不似玩笑的臉,好一會兒才道,“那下官可要替陛下高興,他將要有一名分量極重的心腹了。”


    “如何見得?”


    “這還是將軍告訴下官的呢……”肖白笑著說,“將軍不是說過,居少庸傷不了陛下,將軍當時可沒說會保護陛下不受傷,這麽說來,應是陛下自己能保護好自己。也就是說,這些日子將軍親授陛下武藝,並非敷衍,而是實打實的。如此,怎能不讓肖白驚喜?”


    尉遲驕陽暗自心驚,這肖白,根據他短短一句話就能推測許多,方才他拿來試探自己的荒唐事,恐怕也是他憑空猜測的,可他卻猜了個八九不離十,簡直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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