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鹽良鎮的燈火陸續熄滅。


    衙門雖然已經解除宵禁,但剝屍案讓民眾依舊心有餘悸,似真似假的流言蜚語在發酵。


    白海波還未入睡,整理著武館一年來的開銷。


    突然。


    敲門聲響起。


    “沈煉?不對吧,他白天才來過的。”


    白海波有點發怵,畢竟西城區剛經曆過妖魔作亂。


    還未等他有所反應,白進寶已經走向大門,外麵的敲門人似乎聽到腳步,動靜戛然而止。


    “什麽鬼!”


    白海波汗毛直立,兩三步就跨過門徑。


    “進寶,別……”


    話還未說完,白進寶已經抬起木栓。


    一陣過堂風迎麵吹過,大門向兩邊打開。


    武館外是深邃無垠的黑暗。


    隱約能看到,有個男子呆呆的站在不遠處。


    “爹。”


    白進寶嚇得臉色煞白,嘴裏呼喚著白海波。


    “不怕。”


    白海波的胸口劇烈起伏,連忙運轉勁力拉過小兒,付在背後的右手已經在積蓄拳勢。


    即便他明白,真要是妖魔鬼怪,武者不過以卵擊石。


    “應該是路過的醉漢,我們退回裏屋,千萬別驚動他人。”


    白海波捂住白進寶的雙眼。


    孩童氣血淡薄,可能隻是和妖魔對視一瞬,就會怨氣入體。


    白海波神情謹慎,餘光掃過男子,後者臉龐模糊不清。


    男子的身形非常高大,雙臂已經拖到膝蓋處。


    白海波分辨出裝扮,與送信的驛差相似。


    驛差隸屬衙門。


    除非是大唐的都城,否則城鎮內的驛差較為有限,白海波從未見過如此人高馬大的驛差。


    驛差動作僵硬,同樣一步步遠離武館,消失在黑夜中。


    片刻間,已經不見蹤跡。


    白海波不明所以,白進寶透過指縫瞄了一眼:“爹,門前有一封書信,是他送的嗎?”


    “你…別動。”


    書信塞在牆磚縫隙裏,紙張嶄新,接著月光一瞧。


    封麵赫然寫著,【高家鎮寄出,夫君白海波收】。


    白海波瞳孔微縮。


    夫君?


    白海波的亡妻早在七年前便意外身死,對外宣稱是溺水,實則隻是讓後者走得體麵一點。


    她當時確實在高家鎮病逝。


    白海波清楚的記得,亡妻古怪至極的頑疾。


    在短短七天,硬生生瘦到皮包骨頭,即便請大夫上門也無濟於事,斷氣時都沒有半斤肉。


    白海波一直有個執念,想要搞清楚亡妻的死因。


    哪怕妖魔所為,也得明明白白。


    白海波後來安葬完亡妻,幹脆定居在臨近的鹽良鎮,每年清明節還會刻意去高家鎮吊念。


    “都多久了,為何不能讓她安息啊……”


    白海波如坐針氈,書信肯定不會是亡妻寄來的。


    這時,密集的腳步傳來,大批衙役手持火把包圍武館。


    眾衙役沉默無言,已經圍繞著院牆找尋起來,其中不少人還留有圍剿畫皮鬼的傷勢。


    白海波認出領頭的老捕頭。


    “洪捕頭,那人…那信…到底是什麽?”


    洪岸做出個禁聲的手勢,隨即衙役分開路徑,祝一虹凝重的來到武館門前,拿起信封。


    “不許外傳,衙門會負責處理的。”


    祝一虹說完轉身就走,洪岸不由緊隨其後,獨留幾名衙役例行公事,清理可能存在的怨氣。


    白海波見到衙門插手,不由鬆了口氣。


    祝一虹剛走出巷弄,洪岸就忍不住輕聲問道:“大人,今夜已經是第四十五封書信了,源頭全在高家鎮,是不是……”


    “是,那名驛差應該也並非活人。”


    祝一虹拆開書信,裏麵隻有短短的一句。


    【勿念,年初四歸家。】


    “呼。”


    “洪捕頭有勞您了,讓所有衙役十人一組分頭行事,不能讓任何書信藏在城鎮的暗處,我會盡快聯係其餘金吾衛支援的。”


    祝一虹頭疼的捏著鼻梁,畫皮鬼的禍端才剛結束,高家鎮竟然又有麻煩蔓延過來。


    所有書信的署名人,共同點是在十年間死於高家鎮。


    並且信中的內容高度一致。


    隻不過歸家的時間點有所不同,從年初一到年初九。


    “信封大概率是引導妖魔鬼怪前來的媒介,至於歸家時間點的不同,八成代表著道行的深淺。”


    好在新年還有二十三日,可以提前準備。


    隻是朝廷恐怕沒有太多空閑的金吾衛,來處理【喚魂案】。


    ………


    典當行。


    沈煉接過王老遞來的書信,看字跡確實是沈漢生沒錯。


    “少東家,是當丁聽到的敲門動靜,不過開門後,送信的驛差已經不在店鋪附近了。”


    王老沒有懷疑太多,驛差大多寡言少語,並且可能常年出門在外的關係,心性較為謹慎。


    沈煉取出紙張。


    【勿念,年初三十九歸家】


    “年初三十九?哪有年初三十九的說法。”


    難道沈漢生也不確定年後幾時回來,幹脆就隨便填個年初三十九?沈老漢非要當個謎語人。


    沈煉望向窗外,又有點點雪花飄落。


    經過前幾日的大雨後,地麵積水結冰,官道山路較多,不適合馬車通行,容易意外墜崖。


    王老鬆了口氣說道:“沒事就好,典當生意不急的。”


    “恩。”


    沈煉收起書信,順帶習慣性的施展見微慧眼。


    【沈漢生的家信鑒定成功,九耳朝奉經驗+1.65%】


    【沈漢生的家信】


    【由沈漢生所作,墨水紙張取自高家鎮永翠街十三號店鋪,寄托著沈漢生歸家的念想。】


    沈煉倒吸口涼氣。


    一封普通的家信,為何能提供如此豐厚的經驗?


    職業麵板獲取經驗的方式,越來越讓他看不懂了,無論怎麽深究,也沒有半點規律。


    “不過給我提了個醒,今後無論什麽物件都得鑒定一遍,否則九耳朝奉猴年馬月能晉升。”


    沈煉沒有在意書信,窗外的八哥卻發出陣陣鳴啼。


    十幾名衙役路過典當行。


    洪岸通過法器羅盤察覺到何烽街有一封書信,不過臨近後,書信蘊含的怨氣又隨之消失。


    他突然想起衙門內關於千年妖魔的傳聞,不禁打了個寒顫。


    “羅盤籠罩的範圍有限,應該是有人攜帶書信在行路,況且,千年妖魔牽扯進喚魂案也不現實。”


    八哥的鳴啼在巷弄回蕩。


    洪岸下意識看向典當行,沈煉正背對著站在窗口。


    燭火搖晃。


    背影被拉得極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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