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已經備好了一桌在這個局勢下算是豐盛的晚餐。他坐在女兒的旁邊有些手足無措,都不太敢抬頭看坐在他對麵的妻子。嚴華淡淡的說道:


    “你不是說給女兒準備了生日蛋糕嗎?拿出來吧。”


    盧遠舟這才仿佛記起了自己該做什麽,趕緊把那個大盒子擺到桌子上麵,然後拆調信號旗做成的禮品絲帶,打開自己塗鴉的盒子。


    裏邊是個看起來很奇怪的圓形蛋糕,蛋糕上糊著一層白色的奶油,看起來不是很勻稱。蛋糕頂上用橘子瓣圍了一圈。中間是黑色的餅幹碎片拚出的一行字“祝妍妍十歲生日快樂。”


    女兒看到生日蛋糕開心的手舞足蹈:


    “哇!好漂亮的生日蛋糕呀,我好久沒吃過這麽漂亮的蛋糕了,謝謝爸爸。”


    嚴華臉上依然是冷冷的麵容,她那雙清澈動人的雙眼看向陸遠舟:


    “你還真把生日蛋糕弄來了。”


    盧遠舟不敢抬頭看妻子的眼睛,一邊插著蠟燭一邊故作輕鬆的說道:


    “總有辦法嘛。”


    其實,眼前這個奇怪的生日蛋糕他可是廢了老大的勁兒。製作蛋糕的鮮雞蛋是自己最近這十多天早餐配額裏邊的。但是他軟磨硬泡的讓司務長給他取消了煮雞蛋,把生雞蛋直接給了他。


    奶油是自己拿著塑料袋悄悄把早餐牛奶帶回去調製的。蛋糕上的那圈水果是自己趁著政委開會的時候,爬上二樓陽台把政委自己種的橘子給全部摘走了。


    至於蛋糕上黑色餅幹碎塊是他強行要求僚機小趙,讓他女朋友貢獻出來的存貨。當然代價是陪小趙最後一次練習航炮狗鬥。


    原材料搞定了,製作才是最麻煩的事情。蛋糕保質期非常短,他硬是在今天淩晨四點起了床,靠著一口電飯鍋和小趙女朋友寫的蛋糕製作指南,在早餐之前活生生倒騰出了這個生日蛋糕。


    一根蠟燭點燃了,他們喜笑顏開的為女兒唱著生日歌,隻有在這樣昏暗搖曳的光影下他才敢多看妻子兩眼。隻不過她精致的臉龐上依然隻找得到對女兒的愛意。


    唱完生日歌,昏暗的燭火下女兒雙手捧在胸前認真的許著願。她的小嘴了輕輕的念出了她的願望:


    “希望我和爸爸媽媽永遠在一起,不分開。”


    這細微的聲音卻像一根根鋒利的鋼刺狠狠的紮在了盧遠舟的心裏。他心中五味雜陳,悔恨在胸中翻湧,情感的狂潮幾乎要將他淹沒,那許久不見的淚珠再次從這個堅韌的金頭盔眼中滑落。


    他們一起吹滅那根被彩筆塗成紅色的普通蠟燭。趁著開燈的間歇,他躲在黑暗中趕緊擦掉淚痕。開燈之後,盧遠舟滿臉堆著幸福的笑容拿出了最後一個手工塗鴉的盒子遞給女兒說道:


    “看看爸爸給你準備了什麽生日禮物呀。”


    女兒開心的接過盒子,白皙的小手靈巧的拆開別致的包裝盒,裏邊是一部數碼相機。盧遠舟滿懷期待的看著女兒:


    “喜歡嗎?你不是一直想要一部照相機嗎?這可是爸爸拿了好多東西和爸爸的戰友換的。”


    看到那部精致的進口數碼相機,女兒臉上的表情先是一僵,而後又是堆滿了天真的笑容,她雙手環抱住盧遠舟的脖子在他的臉上吻了一下


    “我太喜歡了,謝謝爸爸。”


    盧遠舟心底翻湧的情感總算是暫時的平靜了。妻子臉上的冷淡卻更深了一些,因為盧遠舟並不知道,在去年女兒生日的時候,她已經送過女兒一部數碼相機了。


    蛋糕切下了三塊,每人的盤中一塊,女兒最先嚐了一口。表情有些怪怪的,然後還是那副天真的笑容說道:


    “真好吃,我好久沒吃到過這麽好吃的蛋糕了。”


    盧遠舟心中一陣歡喜,看來總算這段時間的折騰沒有白費。嚴華也用叉子乘了一塊放進嘴裏,珠玉般的嘴唇蠕動之後,總算還是吞下了那塊裹著奶油的蛋糕。然後眼神淩厲的看著盧遠舟問道:


    “這是你自己做的?”


    盧遠舟憨笑著點點頭:


    “特殊時期嘛,沒有辦法,隻能自己動手了。”


    嚴華接著問題到:


    “奶油也是?”


    盧遠舟點點頭,突然表情僵住了,反應過來情況不對,趕緊自己嚐了口自己倒騰出來的蛋糕。一股濃烈的鹹味充斥著他的口腔,他連忙去拿過女兒麵前的撐著蛋糕的盤子:


    “該死!肯定是調奶油的時候把調味料和食鹽弄混了!這麽鹹!快別吃了!”


    女兒一把護住自己的蛋糕盤子,激動的說道:


    “我愛這個味道,我就要吃!”


    看著女兒拿幾乎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水,盧遠舟沒有再去試圖搶奪女兒的蛋糕盤子。


    他腦中思緒百轉千回,女兒超於年齡的成熟和懂事讓他無地自容。嚴華從廚房裏拿來一杯水放在女兒身旁:


    “喜歡吃就吃吧,你爸做的東西基本都是這個味兒,多喝點水就是了。”


    他感覺妻子的態度有了些許轉變,自己的思緒也漸漸平和了下來。女兒一邊吃著蛋糕一邊問道:


    “爸爸,你上次走了這麽長時間。我掉的牙都長上了,你還是沒回來。你這次可以陪在我和媽媽身邊了嗎?”


    女兒的話讓盧遠舟愣住了,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他深吸了一口氣,摸著女兒的頭說道:


    “對不起,妍妍。爸爸最近特別忙,明天一早爸爸還要趕回部隊去。因為有壞人想要來欺負我們,爸爸是軍人呀!我必須要去把他們消滅了,你和媽媽才能安全住的在這裏。”


    女兒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盧遠舟,似懂非懂的一個勁兒點頭。


    “那爸爸趕緊去把壞人消滅了,就可以回到我和媽媽身邊了嗎?”


    盧遠舟點了點頭:


    “嗯!”


    女兒又讓他又拉了勾勾才作罷。


    夜幕漸漸深了下去,盧遠舟陪著女兒做遊戲、講故事一直到女兒實在撐不起眼皮,才在他懷裏睡著了。


    他把女兒抱上小床,看著女兒恬靜的睡著,他心中又是一陣波瀾,他在女兒額頭親親的吻了一下,然後關上了燈,離開了女兒的房間。


    廚房裏妻子嚴華正在收拾著碗筷,他看著忙碌的妻子一時不知如何啟齒。倒是嚴華看他站在飯廳,瞄了他一眼肩上的肩章:


    “怎麽,今天是穿了別人的衣服跑出來的?”


    盧遠舟心中一陣莫名的感動。隻有在一起相處十多年的妻子,才能從這樣的細節就能知道他做了什麽。這一切他曾經擁有的默契都是在他親手毀掉以後才明白了是如此彌足珍貴。他尷尬的點了點頭,表情有些木訥吞吞吐吐的說道:


    “嗬嗬,是啊。非常時期嘛,部隊不允許外出。我這才.......”


    妻子繼續擦拭著手裏碗碟上的水珠:


    “客房已經給你收拾出來了,今晚就湊合睡了吧。”


    盧遠舟臉上帶著尷尬的笑容:


    “哦,不啦!我這就要趕回部隊去,明天一早還有訓練。”


    嚴華原本平淡的表情焦慮一閃而過,轉臉看著這個臉上強行堆著僵硬笑容的男人:


    “你今晚要趕回基地去?這都幾點了。你們基地那麽遠。”


    盧遠舟還保持著那個手足無措的站姿看了看手表:


    “時間還來得及,明天早訓之前應該能趕回去。”


    嚴華轉頭繼續收拾著廚房的碗筷沒有說話,盧遠舟目光有些渙散。


    看著妻子修長的身形在廚房裏忙碌著,這曾今隻不過是再正常不過的生活細節,此刻對他來說卻像是欣賞珠峰上的日出那般珍貴和迷人。


    他在心裏掙紮了好一會,最終還是決定說出那句他已經拖了一年多還是不願說出的話:


    “額....那個...華華....”


    他舌頭有些打結,而妻子隻是冷冷的說了句:


    “叫我的名字。”


    盧遠舟並沒有在意,他深吸了一口氣:


    “我這要去執行一項很特殊的任務,可能很長時間都不能來看女兒....”


    嚴華見盧遠舟語氣吞吐,有些譏諷的語氣補了句:


    “這一年多沒讓你見女兒,她不也長大了嗎?”


    盧遠舟臉上尷尬的表情更加的不自然了,他輕輕閉上眼睛。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終於說道:


    “比那個時間可能還要長,女兒那邊你就多受累了。額....那個.....你把《離婚協議》拿出來吧,我給你簽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還拖了這麽久,實在是對不起。”


    嚴華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怔在原地一動不動的聽著盧遠舟斷斷續續的話語。


    “以後雖然我們就不是夫妻了,但是你和妍妍遇到什麽困難的時候,一定要給我聯係....我會盡我全力去幫助你們...你們永遠都是我的親人....”


    說道此處,他的聲音已經有些更咽。嚴華手中的盤子滑落到了水槽裏,發出一了聲尖銳的響聲。她楞了一愣,在毛巾上擦了擦手。走到客廳茶幾邊上,從茶幾抽屜裏拿出一份《離婚協議》和一支筆,放在飯桌上,然後又走進廚房繼續擦這那些碗碟。


    盧遠舟雙手顫抖著翻開那份協議,在每一個需要簽字的地方一筆一劃的寫上了自己的名字。那每一畫都像刻刀一般在他心上劃著,在確認所有空白處都已經簽完的時候,雙眼已經模糊的看不清任何東西。


    簽完以後,他用手掌擦去滿臉的淚痕,調整了一下情緒:


    “那我走了,你和孩子多保重。”


    妻子始終都沒有抬頭看他一眼,甚至都隻有那個纖瘦的背影對著他。


    “嗯,開車小心點。”


    當他走出屋子關上門的時候,一牆之隔的兩人情緒都徹底的向崩潰的水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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