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府,中堂。


    柴氏以漕運起家,原本隻是活躍在奉江下遊一帶的小商會,經幾代家主開拓進取,慢慢發展成如今雄踞明州的龐然大物。


    柴明遠更是居功至偉,自他執掌家族以來,夙興夜寐,抓住七行演武的契機,讓柴家在近三年裏再上一個台階。


    遙想當年,他也是江南東道有名的遊俠兒,縱馬江湖快意恩仇,三十歲不到便凝聚法相,還得了個“翻江手”的諢號。可自從坐上柴家家主的位置,修為便一直停滯不前,多少年都沒寸進。


    柴明遠知道為了家族能延續下去,總得有人要做出犧牲,他並不後悔。


    唯一遺憾之處便是早年太過忙碌,忽視了對子女的教育。


    要是經義能中個功名,或許這幫人也不敢如此咄咄逼人吧……


    柴明遠暗自歎息,但他明白現在不是傷春悲秋的時候,旋即將注意力移回堂內。


    “世伯請看,這血參靈芝丸乃是出自藥王穀的珍品,一顆便能延壽十載,小侄花了好大功夫才弄到三顆,特意拿來孝敬世伯。”


    在他麵前,是位身著圓領紫衫的年輕人,麵若冠玉,倒是生得一副好樣貌。


    柴明遠卻連看都懶得看,隻淡淡道:“如此貴重的丹藥,世伯受之有愧啊,賢侄還是拿回去吧。”


    “是了是了,世伯春秋鼎盛,自是用不上這等雞肋之物。”那年輕人輕笑一聲,拍了拍手,隨行仆從又端上一個精致的方盒。


    盒蓋揭開,從中取出一副猙獰的手甲。


    “百工門徐大師的得意之作,與世伯正好相配,定能重現翻江手的風采!”


    柴明遠依然看不出半點熱情:“我已十多年未與人動過手了,此物雖好,卻是用不上。”


    “倒是小侄思慮不周了。”


    那年輕人頷首道,又讓仆從繼續遞上下一個方盒。


    隨著時間推移,往日難得一見的珍品竟跟地攤貨一樣堆滿堂內,天材地寶,神兵利器,功法武技,應有盡有。


    但柴明遠咬死了不肯點頭,到最後,那年輕人都有些無奈了:“小侄自問天資才學無一不是上上之選,對柴小姐也是一片真心,世伯又何必如此不近人情。”


    柴明遠終於認真大量起眼前的這個年輕人。


    江開元,越州江家這一代最出色的子弟,年紀輕輕便有七品修為,不出意外地話,再過十幾年便將由他接掌家主之位。


    正因為如此,柴明遠才不可能答應!


    這幫人是想撅了柴氏的根。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關於小女的婚事,其實我早有安排。”柴明遠故作遺憾道:“本想等著七行演武之後再登門告知各大家,沒曾想賢侄先找上門來了。”


    江開元意外道:“不知世伯為柴小姐指配的是何家良人?”


    柴明遠腦中驀然想起一個年輕人的身影,就算再不喜,此時也隻能扯謊道:“是我一故交之後,他與小女……從小一塊長大,兩人青梅竹馬,感情甚篤。”


    這老匹夫又在胡說八道!


    江開元眼底閃過一絲陰冷,他來之前便做過詳細調查,柴茹茹從小到大身邊連個男伴都沒有,哪來什麽青梅竹馬?


    “請恕小侄愚笨,不知世伯指得具體是何人?”


    “此人姓寧名言,乃是靜德公之後。為人忠厚,我一直把他當自家孩子看待。”


    江開元愣了下,靜德公?


    他不是都死了一百多年了麽?這也能拿出來說?!


    原以為柴明遠這老東西是攀上什麽高枝了,竟敢拿個寒門子弟來搪塞我……


    江開元感覺受到了侮辱,言語中透出幾分火氣:“靜德公小侄自然是敬佩的,不過小侄更聽說其後人不稂不莠……”


    “還請世伯擦亮眼睛,不要被某些小人蒙蔽,錯送了柴小姐的幸福。”


    柴明遠一拍扶手,不怒自威。


    現在的年輕人,真的是越來越不知分寸了!


    然而有人比他更生氣。


    “竟敢辱寧先生,你已有取死之道!”


    話音剛落,一條白色蛟龍從旁院鑽出,勢若奔雷!


    “少主小心!”


    隨行的仆從中躍出一名長眉老者,雙肩一抖顯化出巨猿法相,直接攔在蛟龍麵前。


    砰!


    交戰的餘波把中堂掀地人仰馬翻,柴明遠更是驚得直接站起來。


    赤眉猿魔-彭翁,不是傳聞說他死了麽?


    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給我讓開!”


    柴茹茹全身的真氣在熊熊燃燒,背後蛟龍虛影張牙舞爪。


    彭翁則寸步不讓,還挑釁道:“嘿嘿嘿,煉體關都沒弄明白的小娃娃,也敢和老夫叫板?”


    “那便看看你能受我幾拳!”


    柴茹茹雙足落地生根,猛地一吸氣,蛟龍迎風便長,遍體龍鱗愈發凝實。


    砰!砰!


    又是兩拳交錯轟出,彭翁再也不複剛才的淡定,驚駭之色溢於言表。


    這女娃娃練得什麽邪功?怎麽一吐一吸就強了那麽多?!


    “住手!”


    正在這時,柴明遠及時喊停了這場鬧劇。


    事已至此,江開元也不好再說些什麽,隻得帶著仆從倉促收拾了下殘局便告退。


    臨走前,他深深看了柴茹茹一眼。


    征服這等胭脂烈馬,才夠滋味!


    ……


    “爹爹!剛才為何攔住女兒!”


    待得眾人退去後,柴茹茹立馬便氣鼓鼓問道。


    柴明遠恨鐵不成鋼道:“你一言不合就要取那江開元的性命,讓我以後怎麽能放心把柴家交到你手裏?”


    “我們七行同氣連枝,你把他殺了,爹爹又怎麽向其餘六家交待?”


    柴茹茹握緊拳頭:“難不成就這麽放他走了麽!他侮辱的可不止寧先生!”


    “你當七行演武是怎麽來的?”柴明遠反問道。


    柴茹茹霎時間明白了過來。


    既然如此,再留江開元幾天狗命。


    “我聽說你要讓寧言代表柴家參加文比?”


    “是!”


    “其餘幾家應該也會來湊熱鬧,讓寧言好好準備,隻許勝不許敗。”


    “為什麽!”


    “這不是一件壞事。”柴明遠語重心長道:“我知道你一直想讓寧言修行《吞天九變》,可這家學傳承並非小事,總得有個說法堵住族中宿老的嘴吧。”


    柴茹茹不服氣道:“柴經義都能學,憑什麽他不行?”


    柴明遠手一抖把胡須都撚斷了幾根。


    這說的是人話?


    “胡鬧!那臭小子要是姓柴,別說《吞天九變》,我位置現在就讓他坐!”


    柴茹茹眸子一亮,大喜道:“此話當真?”


    柴明遠額頭青筋狂跳,隻覺血壓飆升,氣得上氣不接下氣:“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哼,此次文武大比,便是寧先生揚名的機會,爹爹你便看好了吧!”


    “若是他能在文武大比中力壓其餘六行……”柴明遠目光熠熠:“《吞天九變》盡數傳他又何妨!”


    ……


    回到自己房內後,柴茹茹正欲打坐調息,忽然展顏一笑:“你怎麽來了?”


    “怕你遇上麻煩,特意來看看。”從屏風後緩緩走出一人。


    聽到趙斯年的消息寧言就趕來了,本以為事情會有些棘手,可看柴茹茹如今的表情……


    好像還挺開心?


    “都解決了麽?”


    “嗯。”柴茹茹用力點點頭,高馬尾跳動的樣子既俏皮又可愛,然後一臉期待地看著寧言。


    寧言啞然失笑,伸出手在柴茹茹的小腦袋上搓了又搓。


    嗯,手感不錯……


    柴茹茹很享受地閉著眼,喉嚨裏還發出不明所以的呻吟聲。


    隻有在寧言這裏,她才可以暫時忘卻柴家大小姐的責任,盡情地做自己。


    “對了,《吞天九變》的事情有著落了。”


    “你爹肯鬆口了?”


    “嗯嗯。”


    “那麽,代價是什麽?”


    柴茹茹握住寧言的手,低聲道:“沒什麽,交給我吧。”


    她會幫寧言安排好一切的,大不了把其餘六家打得不能參賽不就行了麽!


    “小姐?”


    門外突然傳來的聲音把屋內心虛的二人嚇了一跳。


    “是,是春桃啊,怎麽了?”柴茹茹臉有些發燙,強裝鎮定道。


    “夫人喚你過去哩。”


    “嗯……嗯,好,馬上就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的旁白不太對勁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清一色隻打萬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清一色隻打萬並收藏我的旁白不太對勁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