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毛一怔,眼中閃過一絲怪異,突然笑道:“都是誤會,若知道你是華心的朋友,我怎麽會出手啊!”他轉過臉看向華心,“華心,你說是吧?”


    “小遠你不要誤會,黃黍是我的朋友,他不會傷害你的,剛才隻是一時心急才會差點傷了你。”華心見狀急忙解釋。


    黃黍?黃鼠狼?這名字可取得夠貼切的。


    黃黍向前走了幾步,賠笑道:“是啊是啊,我雖是妖精,卻是個好妖精,從不害人,頂多是喜歡偷些雞吃罷了。小遠姑娘莫要懼怕我,我和華心已是鐵哥們,你要不嫌棄也可與我黃黍交個朋友。”


    駱小遠見那黃鼠狼收回利爪,突然由方才飛身撲來時的兇惡麵孔,變成了一副恭順良善的模樣,倒確實不像是個起了歹念的妖精。可他對自己的態度卻未免顯得過於親近熱情了些,那眼神中有股說不出來的感覺,像是餓到極致的野狼遇到食物,而頓時暴露出蠢蠢欲動的本性,讓她直覺不妙。可這小妖這般樣子卻又挑不出錯處,她隻能先將落華劍收了起來,拉起華心的手便走。


    “你們這就走了麽?小遠姑娘,下次得空再和華心一道過來啊,我一定做一頓雞宴等你們。”那黃黍還在身後高聲喊著,情緒亢奮。


    華心回頭揮手示意,“那可要說話算話啊!”


    “一定!”


    駱小遠嘆了口氣,拉著華心更是跑快了些,等終於聽不到那隻小妖精的聲音了,才甩開他的手,責問道:“你這些日子不見蹤影,便是來見這個小妖?”


    “是……”華心見抵賴不過,隻好承認。


    駱小遠見他坦白,放軟了語氣,“你與這小妖是怎麽認識的?”


    “有一日我經過一農家,看他家養的雞又肥又壯,正打算下手……”他偷偷抬眼看了一眼駱小遠,見她沒有不悅才繼續說下去,“卻看見一隻黃鼠狼從雞窩中抱出一隻已斷氣的雞,我本不願殺生,見那雞已斷氣,便起了主意。正打算出手,卻見那黃鼠狼拖著雞進了魯山,不過多時便幻化成了人形,我方知與我是同道中人。最後便一起吃了那隻雞……”


    “同道中人?他是妖,你是仙,怎麽算是同道中人?我看哪小妖心地歹毒,不是好妖。”


    華心默然不語。


    駱小遠心想,華心參加不願殺生,即便是在百鬼林捉到的雞,也隻是讓雞做了自由落體運動死亡的。如今跟著這個黃鼠狼不過短短幾日,竟學會了在自家後院盜雞殺雞,往後再相處下去,恐怕真會如師父所說墮入魔道,這幾百年的仙身也算是廢了。她當下警鈴大作,拉著他繼續往山下走,囑咐道:“以後不許再和他有往來了。”


    可走了不過數步,牽著的手便被甩脫開來,駱小遠吃驚地駐足回頭,卻見華心麵無表情地站著不動,看著她的眸子有些黯淡,“為什麽?”


    “因為他不是好妖。”甚至可能會害了你,可這一句駱小遠卻沒有說。


    華心依然麵無表情,隻是略彎的唇角露出幾分不屑,“好與壞,誰能定論?當初我白狐一族在百鬼林中安逸而生,不也落得個被鬼族滅門的下場?仙又如何?做仙還得受世俗規矩約束著,倒不如做妖來得暢快。”


    駱小遠已驚得說不出話來。


    “我也同你說過段朗月不是好人,可你偏偏不信,反而與他走得越來越近。如今我交的朋友,也請你不要幹涉。”他抿了抿唇,轉過臉不再看她,“好了,你先回去吧,我還有話要同黃黍說。”說完,竟不理會還在原地的駱小遠,自行往回走了。


    駱小遠看著他的背影,愈發覺得青少年的叛逆心理不容忽視。


    她回衙門後當即將此事告訴了白沉。


    白沉皺了皺眉,“黃鼠狼精?可是通體棕黃?”


    “嗯。”


    他走至書案邊拿起一宗案卷,細細翻閱起來,邊看邊蹙眉,隨即合起,抬頭看她,“你還記得嬰孩被食一案,那最後一個孩子的搖籃邊落下幾根黃色的毛髮嗎?”


    駱小遠吃了一驚,“師父是說,那嬰孩被食的案子與那黃鼠狼精有關?”天啊!那華心和他在一起豈不是很危險?


    白沉搖頭,“我還不確定。童捕頭今日帶我去了第九個嬰孩的房間,如今妖氣雖已弱了許多,但我還是依稀辨別出與昨日在此處出現的妖氣如出一轍。當然,雖有諸多吻合,但就此定斷還尚早,所以你切不可輕舉妄動,以免……以免傷了華心。”


    師父果然厲害,才來了一兩日便有了眉目。再看自己,實在難當大任。駱小遠欽佩得很,又問:“那張一甲的案子呢?師父昨日去一瓦村可查出什麽線索了?”


    “昨日我在一瓦村已查出些眉目,那曾附身於張一甲的魂魄並未走遠,依舊在村中橫行。明日我便會盡早趕往一瓦村布陣,勢必將其降服。隻是,這些日子阿九曾下山捉妖,她向我提到不止金和鎮一處出現過類似的情況,都如我們那次在百鬼林遇到的流民一般,皆是附身作案。昨日你與我說三界將戰,我猜此事乃冥界所為,意圖禍亂人界,占據先機。”他眉頭緊鎖,似是極為擔憂,“隻怕戰事越近,此類案子會愈加頻繁。”


    本來駱小遠還期盼著是那玄冥穀裏的小鬼對她乖乖手打一時胡謅,如今聽師父這麽一說,看來已是事實確鑿了。唉,真是越不希望發生什麽,就越會事與願違。


    “小遠。”


    “啊?”冷不丁聽師父喚她,她趕緊回神應道,“在。”


    “妖界近期也頻有動作,那黃鼠狼精陡然接近華心想來必有所圖,依妖氣輕重來看,此妖法力不弱,華心可能會有危險。但茲事體大,不宜過早點破,不然反會惹怒那小妖。你應小心行事,魯山切不可再去了。”


    “可是……”她見那黃鼠狼精心腸狠毒,當然不想再去魯山冒險,隻是華心該怎麽辦?


    白沉似是看出她的憂慮,放緩了神情,淡笑道:“你放心,為師會看護著他。更何況華心修了五百年的仙身,一般小妖還暫且傷不了他。”


    駱小遠放心地點了點頭。


    案子的事談完,他們之間的話題似乎也終止乖乖手打了。一時間,屋內又恢復了安靜,隻餘案桌上的檀香還在裊裊燃著。


    見氣氛有些尷尬,駱小遠便想要告辭。一抬頭卻見師父一身青白色的道袍雖一塵不染,但許是穿了些年頭了,有些線頭竟已脫落下來。師父不過二十幾歲的年紀,卻生活單調如一,除了捉妖製鬼外,便是採藥施醫,這小半生似乎總是在為別人而活,從不曾為過自己,如今就連一件普通的道袍都隻是fèngfèng補補的將就著。為什麽他總是在將就……想至此,頓時覺得心頭蒙上些許微塵,讓她不禁有些心酸。


    她吸了吸鼻子,不由自主地伸手拉過他的衣角,攥在手心,像曾經做過的那般嫻熟。白沉一怔,抬眸看她。訝異的神情中閃過一絲異樣。


    “師父,你的衣袖又破了,我給你補補吧。”她話在心頭,終隻是說了這麽一句。


    在山上的時候,她便時常給他fèng補衣服,從剛開始的歪歪扭扭到後來的熟練工整,她竟也精進不少。如今一晃,已時隔許久,師父的身邊已有了一個阿九師妹,她實在不知道這衣服是不是還隻屬於她補的。


    哪知師父低下頭,臉頰微紅,薄唇輕抿,扯出一個若有若無的弧度,輕聲道:“好。”


    這……師父是在害羞嗎?


    駱小遠不敢細想,也不敢再自作多情,隻是匆匆忙忙地上前一把扒下師父身上的道袍,而後便奪路而逃了。直到回到自己的房中,她乖乖手打才心緒難平地撫著那件道袍輕喘,唯恐自己再多待一刻便又要心猿意馬了。


    駱小遠拿起道袍放置鼻尖輕輕一嗅,果真還是有股淡淡的冷香。看來師父對周遭之人依舊十分抗拒,若不然早可斷了那冷香丸。冷香丸雖有護體之效,可畢竟是藥三分毒,這長年累月地服用,還是會傷身的。記得她在山上的那段時日,師父曾有一段時間停用了冷香丸,如今她不在了,他竟又開始用了嗎?唉,他雖法術高強,宛若天人,可這避世的性格卻十足像個孤僻的孩子。


    她輕嘆一聲便去尋針線,好不容易在櫃子裏找到一堆雜亂交錯的針線,卻眼尖地發現了一塊銅錢大小的東西,取出來後細細一瞧,才發現是塊翡翠,一塊被她遺忘在此的翡翠。


    還記得,這塊翡翠是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段朗月送給她的,當初她本想佩戴起來,可因華心的賭氣便不了了之了。如今翡翠再現,師父卻也……她低頭看了看搭在左臂上的道袍,又看了看那塊靜靜躺在手心的翡翠,嘆了口氣,最終將這塊翡翠穿了線掛著脖子上,按在心口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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