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沉收回手,看著她低垂著的腦袋,抿了抿唇,問道:“這些日子,你過的如何……”


    “好。”她甚至不等他問完便抬起臉,堆著滿臉的笑容朗聲回答,“我過的很好。每日都有案子查,偶爾還能去酒樓裏打打牙祭,過的十分充實。童捕頭對我很是關照,還有那個段郎月,他陪我去無情婆婆那裏討酒喝,那酒叫忘憂,好喝的緊,可惜總共隻有兩壇,我與他一人一壇,不然還能給師父您老人家帶回一壇。哦,我忘了,師父是不喝酒不吃肉的。所以師父不必擔心我,這山下的日子不知比山上快活多少倍,我都快樂不思蜀了。”


    一番話說下來都不帶思考的,駱小遠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時候她有了這樣的才華。她攤著滿麵的笑容,看起來的確是非常開心。相比她的笑意,白沉的麵色卻不甚好看。他淡眉輕蹙,輕聲自語:“看來,你的確是過的很好。”


    她抬起衣袖,抹了抹發笑的眼眶,欠了欠身道:“師父若沒什麽囑咐,那小遠便出去了。”她轉身向門外走去,心中竟有幾分釋然。可尚未拉開門框,就聽見身後的人又開口道:“這次我若未下山來,你會回去將此事告訴我麽?”


    駱小遠怔了怔,隨後低眸輕笑,頭也未回地回答他,“師父當初讓我走,想必就不會期望我再回去。”她拉開們,清新撲麵的空氣硬生生地壓回她想要流淚的衝動。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的心原來也可以這樣狠。


    她走到榕樹下,對侯在外麵的童淩抱拳道:“童大哥,這兒就交給你和師父了,我先回金和鎮一趟。不過……能不能借你的坐騎用一下?”


    童淩摸了摸後腦,“可以是可以,不過你會騎嗎?”


    駱小遠想了想回答:“雖不太熟練,但騎到金和鎮因該是沒有問題的。”


    童淩答應著,便去樹下牽馬,流年從一旁走來,駱小遠側目看她,一段時日不見,她的姿容愈發秀麗淡雅,看來……愛情果真能讓女人滋潤。她本不打算打招呼,可天行使然,還是勉強笑了一下,喚道:“九公主。”


    流年靜靜地看著她許久,直到童淩將馬牽來,她才開口道:“你是要去追方才的那人麽?”


    童淩的馬雖然比駱小遠慣常騎的那匹要高大許多,蹬著馬鍛許久方姿勢難看地爬了上去。她喘著氣趴在馬背上,片刻後才拉著韁繩直起身子,看向還仰著臉等她回答的流年,點頭默認。


    流年靜好的麵容上突然綻開一絲笑容,柔聲道:“那我希望你盡快追到他。”


    駱小遠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也不說話,隻是雙腿一蹬,拉過韁繩,轉頭朝著村外奔去。


    天色已暮,月華初上。白沉自祠堂中緩緩踱出,望著那奔月而跑的小小人影,眸中閃過幾絲悵然,靜默不語。


    駱小遠一邊快馬加鞭地朝著金和鎮出發,一邊想著該怎麽解釋才好。其實事到如今,她的腦子也是一片混沌。從進穀出穀到後來那曖昧不清的一吻,她那小小的腦袋本來就不夠使了,如今師父又突然出現,她覺得自己就快崩潰了。


    好不容易一路顛回了衙門,她剛將馬拴回了馬廄,就撞見了出來倒水的柔雲。柔雲眼尖地看到那匹黑色的坐騎,一路小跑過來,鼓著眼睛問:“大黑回來了?童大哥呢,也回來了?”說完,還探著腦袋找尋著童淩的身影。


    “沒,是我騎回來的。童大哥還在一瓦村。”駱小遠有些不好意。


    柔雲不高興地看著她:“你把大黑騎回來了,那童大哥怎麽回來?”她見駱小遠縮著腦袋不說話,便知這傢夥根本沒顧她童大哥的死活,嘆了一口氣瞥了她一眼,冷哼一聲:“見到你師父了?”


    她支吾了一聲算是默認了。


    “怎麽這麽快便回來了?我還以為有場好戲看呢。”柔雲的口吻頗有些遺憾,“我看白沉師父對你很不一般,還當你這把小斧子真能將頑石劈開,哪知也是個中看不中用的東西。”


    駱小遠硬著頭皮看她,“你就別拿我開玩笑了,師父他並不喜歡我,甚至……很討厭我。”


    “討厭你?”柔雲將盆中的髒水倒了後才直起腰,似是在回憶什麽般頓了頓,才繼續說道:“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當初你下山,白師傅可是千叮嚀萬囑咐讓童大哥好好照顧你,我都有些嫉妒了。後來你外出辦案,他見你房中棉被略顯輕薄,還特意央我換了一條。直到你休假回來,他還特意修書一封給童大哥,說你受了委屈,讓我們莫叫你太操勞,卻囑託我們不得告訴你。本來,那些日子我見你委靡不振,也猜你必是與白師父吵架不和了,卻不曉得你見異思遷得這樣快,倒是讓我白白為你擔心了。”


    這番話柔雲也隻是照直說,可聽在駱小遠耳中卻無異於被迎頭澆下一盆涼水。原來……師父為她默默做了這麽多,她卻到今日才知曉。虧得她一直以為師父很討厭她,希望她再也不要出現在他眼前。可他讓她下山,又是為什麽?難道隻是因為好玩嗎?


    見她不說話,柔雲努了努嘴:“怎麽,後悔了?”


    “我……”駱小遠一時語塞,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她的咄咄逼人。


    柔雲捧著水盆往回走,“我可不管你變不變心,我隻知道喜歡什麽人就要緊緊跟著,不管發生任何事都要無條件信任他,一旦認定了就不要害怕猶豫。”


    駱小遠暗自感嘆這瘋丫頭隨口一句竟頗有些真諦,可誰知她接下來立刻跟上一句:“我對童大哥可不就是死纏爛打麽,隻要他身邊一旦出現別的姑娘,我立刻就揮棍打散,絕不留後患!”說完,竟還自鳴得意地在原地大笑不止。駱小遠見狀,趕緊擦了擦額間的冷汗,從一旁的側門溜了出去。


    她一路小跑到龍門客棧,直奔二樓住處,可敲了半天房門也不見有人來開。一把拉住正忙得團團轉的小二,問道:“這個住在天字號的段朗月呢?他還沒有回來過嗎?”


    “姑娘說的是段公子吧?他回來過了。”


    “回來了?”駱小遠又敲了幾下門,可依然沒有動靜,轉過頭問店小二,“那怎麽沒人開門呢?”


    “他方才的確回來過,可如今已經退房了。現在這天字號暫時還未租出去,姑娘敲門自然沒人應答。”


    “什麽,退房?”駱小遠一聽急了,“怎麽會退房呢?那他說去哪裏了麽?”


    酒樓小二遲疑了下,看著駱小遠,小心翼翼地問道:“姑娘可是姓駱?”


    駱小遠一怔,指著自己問:“你認識我?”


    “不,不,不認識。”小二連連擺手道,“隻是段公子囑咐我,若見到一個姓駱的姑娘來找他,便轉告她一句話。”


    “什麽話?”


    小二臉上浮現幾分羞澀,猶豫片刻才輕咳一聲道:“段公子說他這就要去生香閣逍遙快活了,讓你千萬別去找他,他一定會把你丟出來的。”


    “生香閣?”駱小遠隻覺得自己的腦袋快氣得冒青煙了。


    生香閣,活色生香。顧名思義,必定是個滿室美色、滿屋芬芳之地,能擔得起這樣稱號的除了青樓之外,別無他處了。


    自從上次去青樓辦案後,駱小遠對青樓這個地方總有幾分膽怯。可是這個段朗月……實在是太囂張了,居然點名道姓地讓她別去,還說要丟她出去?開什麽玩笑,他讓她不去就不去嗎?他不讓她去。她還偏偏要走一趟。


    為了去生香閣,駱小遠還特意做了男裝打扮。一路行去引得路人紛紛回望,她正不解其意,卻見一個小丫頭被其娘親牽著從旁走過,突指著她發笑,奶聲奶氣地說:“娘,這位姐姐打扮得一點也不像,不男不女的,好生奇怪。”


    駱小遠暴汗……難怪路人都盯著她看,她果然太失敗了,連扮男裝都被小孩恥笑。可事到如今也顧不得許多了,隻能硬著頭皮朝生香閣走。


    好不容易到了青樓門口,隻見二樓鶯鶯燕燕,香帕亂飛,好不熱鬧。她正想以扇遮麵混入其中,不料樓裏突然走出一個脂粉撲麵的女人,笑一笑,那脂粉便撲簌撲簌地往下掉,看樣子是這生香閣的老鴇。隻見她過來拉著自己的手,笑意吟吟道:“公子快裏麵請,快裏麵請。”駱小遠有些奇怪,本以為自己這番裝扮必會被攔在外頭,可沒想到不但未有阻攔,居然還被奉為上賓般請進大門。這老鴇也算是閱人無數了,怎連她女扮男裝都未看出來?嘿嘿,不管如何,總算是安然進來了。


    那老鴇帶著她在二樓廊道上繞了許久,推開一間房門,便將駱小遠推入其中,笑得意味深長,“公子,你先在此處待著,我過會兒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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