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念那麽多書做什麽?考狀元嗎?"


    黑暗中,他冷冷一笑。念書做什麽?安邦治國平天下?嗬……若當初他不念那麽多書,也許如今便不會是這般光景了。


    見他不回答,駱小遠歪著腦袋自言自語:"我念書總念不好,我爸媽……唔,我爹娘總說我不用功,嘿嘿,不過他們還是很疼我。"


    "你可有兄弟姐妹?"他終於開口。


    駱小遠搖頭,"沒有。"


    他在暗中冷冷道:"所幸你沒有兄弟姐妹。"若是有,定然遭受排擠,無才,死;有才,一樣不得善終!此時,他已經再無任何興致去過什麽七夕節了。


    駱小遠不知道自己說錯什麽話了,隻是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落寞孤單得像是一個走丟的孩子,無人關心,無人了解。她想了想,扭過頭向相反的方向跑去。段朗月走在前頭,明知她已經跑掉了,卻無心去追。


    第二部分第40節:逢君(5)


    他已經獨自等待了十年、孤單了十年、沉寂了十年,又何懼她也將他拋下?若要走,索幸走得遠點,不要再讓他找到。一旦再次出現在眼前,他會毫不猶豫地死死抓住她、利用她,直至那背負了十年的仇恨得以消除,而她對他也再無價值可言。


    可下一刻,身後便響起短促的腳步聲。他可以確定是剛才跑掉的人又跑回來了,可是沒想到的是,她的手中還躺著一塊看起來甚為廉價的玉。


    "這是什麽?"他皺著眉看著這塊勉強能被叫做玉的東西。


    駱小遠喘著氣,仰起冒著汗珠子的臉,邀功道:"如意玉,送你的。"


    這塊玉隻有她的巴掌般大小,色雜且不通透,就連那個恰似如意的形狀也雕刻得不倫不類,一看就是下等貨。可不知為何,他卻看得極為對眼,合心意得很。手指一彎,已將玉攥進自己的手心,唯恐她反悔似的。


    "好端端的送玉做什麽?"他盯著這個醜東西,暗覺好笑。看到這塊玉,他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這個送玉之人,明明劣質低等得很,長得不漂亮還俗不可耐,可他偏偏覺得玲瓏可愛,順眼得不得了。


    駱小遠小心地看了看他的臉色,不覺撇了撇嘴。什麽嘛,分明很喜歡的樣子,笑意都快從眼睛裏溢出來了,幹嗎還要裝作很嫌棄的樣子啊?


    "不為什麽,就覺得想送給你。"她偷偷想,反正玉那麽便宜,十個銅板還被她砍價砍到八個銅板,也算物有所值了。


    某人將玉放進袖中,假意輕咳一聲,臉卻望向別處,低聲道:"謝了。"


    兩人之間的氣氛終於恢復正常,但賞燈的興致確實已所剩無幾了。段朗月估摸時間差不多了,便答應回衙門。


    可才踏進衙門後院的大門,駱小遠脖頸處的化巧鈴就劇烈地響了起來,毫無預兆地嚇了她一跳。她暗道不好,急急奔向邢姑娘房中,而段朗月也皺眉不語,一道跟了過去。可才到邢姑娘的房中,便見一道黑影自後窗逃竄而出,速度之快,分明就是上次那道魅影。


    駱小遠急忙要追,卻被邢姑娘一把拉住,哀求道:"莫傷了他。"


    駱小遠點點頭便從前門追了出去,一邊追一邊想,他不傷她就好了,她哪能傷得了他!


    可才跑出衙門,她就發現身旁還跟著一個人,不禁怒瞪,"你跟著來做什麽?快回去!"


    段朗月卻笑得甚是輕鬆,搖頭道:"看樣子他又是要去上次的林子,若沒有我在,你如何走得出來?"


    駱小遠一時語塞,隻好任由他一路跟著。


    兩人一路奔跑,直到周圍樹影重重、霧氣大盛時,魅影身形一閃,便又消失不見了。


    駱小遠恨恨地停下腳步,又看了看周圍,嘀咕道:"果然又是上次的樹林。這傢夥每次都是在這裏消失,難不成這有什麽陣法和機關?"


    段朗月饒有興趣地站在一旁看著她兀自猜測,但笑不語。


    她還想再往樹林深處走幾步,卻被段朗月攔下,"你要做什麽?"


    "當然是進去看看,萬一那廝就躲在裏頭呢?"


    他嘴角含笑,眼若星辰,語氣微輕,左右飄忽,"敵暗我明,你怎知裏麵就隻有他一個?若貿然進去,恐怕屍骨無存哦。"


    唔……駱小遠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又被他給輕易消滅了。


    "既然這樣……"駱小遠嘿嘿幹笑,吞了口口水,然後慢慢移著腳步往後退去,"那我們就改天來好了。"


    段朗月拍了拍她因害怕而皺起的小臉,"這樣就乖了。"


    駱小遠聽話地抱著木劍往回走著,小小的腦袋不斷轉著,左右環顧,唯恐有什麽怪物突然跳出來。正四處看著,腳下未留神被絆了一下,一個踉蹌便要往前摔去。段朗月眉心一攏,快步上前,攙扶住那搖搖欲墜的身子,無奈道:"你走路時就不能一心一意嗎?"


    "我確定眼前沒有任何障礙物啊,可怎麽突然多出一塊石頭?"她蹲下身,揉了揉被撞疼的腳趾,順勢瞥見眼前這塊害她差點摔倒的石頭,咦了一聲,"這石頭好生麵熟。"


    這塊尚不及掌心大小的石頭通體泛白,若仔細看去,還能隱隱見到那環繞在紋理周圍的淺白色光暈,若握在手心,似乎還有幾絲溫度。


    第二部分第41節:逢君(6)


    明明熟悉得很,駱小遠卻抓破腦袋也想不起來,隻是將石頭翻來倒去地觀察著。


    段朗月隻是輕輕一瞥,便笑了,"給我瞧瞧。"他彎下身子奪過石頭,學著駱小遠的樣子翻來倒去地看,嫌這樣還不夠,竟放在掌心一上一下地顛著玩,覺得差不多的時候便笑道,"這石頭也無出奇之處,不如扔了。"


    還未等駱小遠說什麽,段朗月便揚手一揮,一道漂亮的拋物線自他手心劃向不遠處的小河裏,隻聽撲通一聲,那石頭便落了水。


    "你怎麽給扔了?"駱小遠很不滿某人的霸道。


    他不以為意道:"此地陰邪,這石頭隱隱泛白光,孰知是否為不祥之物?"


    駱小遠想要反駁,可想起師父也曾說過在陰氣匯集之地極易出現陰邪之物,這傢夥倒也說得沒錯。但一想到他霸道的舉動,心裏仍舊不舒服得很,兀自生著氣往回走,也不理他。


    段朗月一見便知她是生氣了,此時也不管什麽麵子了,隻好厚著臉皮跟著,一路回衙門。


    待二人走遠後,倒映著月牙兒的河水突然蕩漾開一圈圈漣漪,一道淺白色的光束自河底慢慢升騰而起,從漣漪的中心鑽了出來,氤氳的光芒中,那方才被丟棄的石頭逐漸化成人形,一個長著尖耳的冷峻少年緩緩睜開了雙眼。


    第二部分第42節:白狐(1)


    第九章白狐


    月光下,少年膚白如雪,渾身赤裸,晶瑩剔透的水珠順著他略顯單薄的肩膀緩緩流下,一頭耀若星光的白髮隨意地束起,已濕的發梢落在胸前的殷紅前,魅惑性感。


    可如此唯美的場景不過維持片刻,那少年冷峻的麵容便如被揉捏的饅頭般揪成一團,單薄的身子不可抑製地顫抖著,雙手緊緊地扒住河中央的石頭,大吐特吐起來。


    "該死的混蛋,明知我的身份,居然還把我放在手心這樣折騰,這個仇我非報不可!唔……嘔……好噁心。"實在受不了方才被顛簸的感覺,一下子又吐出許多。


    段朗月頓時打了個噴嚏,暗覺奇怪。他早已不是陽體,不會受絲毫寒氣所襲,怎還會有如此奇怪舉動?


    駱小遠停下腳步,幸災樂禍地指著他的鼻子道:"看吧,你是壞事做多了,被人在背後罵了。"


    他唇角微勾,有模有樣地也指著她那不知道是什麽顏色的心口道:"你若不在心裏罵我幾句,我便滿足了。"


    咦?他怎麽知道她剛剛在心裏腹誹他霸道蠻橫、陰險無賴、沒良心啊?難不成他會讀心術?


    "不用猜,你那表情實在逼真豐富得很,心事一覽無遺,我勸你下次可帶個鏡子出來,有事沒事便可照一照。"他看她那副驚恐的模樣,便知這小笨蛋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她有帶照妖鏡出來,那算不算?


    回到衙門後,她自然沒有辦法向邢姑娘交代,但邢姑娘今日見到了心儀之人,顯得很是欣喜,並未多說什麽,隻是言談間隱隱擔心著腹中的孩子。駱小遠很是鬱悶地回了房,可翻來覆去總覺得有些奇怪。


    這魅影這麽久未出現,可一出現卻恰恰是挑了衙門裏頭沒有人的時間,這未免也太巧合了,倒像是在衙門裏有內應一般。她越想越想不通,便起身敲了敲門板,喊道:"喂,你睡了嗎?"


    段朗月早已不需睡眠,自然無聊得很,一聽她叫自己,興致立刻被攪了起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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