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王府後她一路狂奔,身上的木劍、羅盤、鈴鐺很重很重,她很想全部扔掉。可一想起把這些交給她的師父,便又統統捨不得了,隻好抱著那些東西繼續跑。跑了許久,她終於累了,找到一塊河邊柳樹下的空地便躺了下去,大口喘著氣,看著天,隻覺得天很藍,雲很白,心裏頓時好受很多。


    "既然害怕,為什麽還要殺她?"頭頂傳來一道略帶嘲諷的聲音。


    駱小遠抬了抬眼皮,看著那張平凡無奇的臉,心裏有些惱怒。為什麽每次無助丟臉的時候都是和他在一起?想到這,她的心情不由又壞了幾分,狠狠道:"你跟著我做什麽?滾開!"


    段朗月絲毫不生氣,反而撩起前袍,坐在了她的身旁,側頭笑她,"心情不好便拿我出氣?不過我不介意,你可以繼續。"


    駱小遠突然像詐屍一般直挺挺地站了起來,一根食指從緊握的拳頭中跳出來,直指段朗月做潑婦狀,"我忍你很久了,你是不是欠揍啊!"


    他依然坐在空地上,一派悠然地向身後的柳樹靠去,抬起頭挑眉看她,"怎麽,你方才那一劍刺得還不夠?"


    駱小遠神色一黯,指著他的手指也無力地放了下來。這句話無疑似一根軟刺,輕輕紮在她的心上,雖然不至於讓人痛不欲生,卻深深陷在肉中,生生地疼。


    段朗月勾著唇,笑得很是恣意。如今的她心智尚不堅定,隻要稍稍在旁鼓吹,便可輕易動搖。他站起身走近她,低下頭看著她的眼睛,"你不如……"不如跟我走,用你異星的能力輔助冥界,定不會再嚐到人間的苦痛冷暖,也不用再受凡人那些所謂的良心的折磨了。


    可話尚未說出口,身後已傳來一陣重重的腳步聲,隨著腳步聲而來的是悶如鍾鼓的嗓音,"小遠姑娘,你怎一人到這裏來了?白沉師父來看你,如今在衙門裏等你。"


    第二部分第30節:辦案(7)


    來人正是童淩,方才出了王府後找不到駱小遠,便猜測她已然回衙門了,可到了衙門卻發現她並未回去,倒是見到了等待多時的白沉師父。他找了許久才在這裏找到她,擦了擦汗卻見到段朗月也在一旁,不禁一愣,粗粗的眉毛擰在一起,"怎麽又是你?"


    駱小遠一聽,哪還顧得上其他的事,急忙推開正杵在眼前的障礙物,急匆匆地朝衙門的方向跑去。師父來了?她就知道,師父不會欺她騙她,他果然來看她了!


    段朗月被駱小遠一推,一下沒站穩,向後退開了幾步。他鳳眸微微眯起,看著她越跑越遠的身影,暗暗惱怒煮熟的鴨子又一次飛走了。


    很好,這是第二次被拒絕了。白沉,這一局,你贏了。


    駱小遠奮力朝衙門的方向衝刺著,不斷躲開來往的路人,即使摔倒了也趕緊爬起來,半刻都不敢耽擱,好怕師父等得不耐煩了便轉身離開。


    她還以為她能夠做得很好,她也一直以為自己有一日能夠驕傲地與師父並肩而不再做負累,可原來,她不過是個膽小鬼,是個連鬼都不敢殺的捉鬼師。如果一切重來,她再也不想下山,她隻想做一個乖乖躲在師父身後的懦夫。即便世人都會嘲笑她,即便她那小小的自尊心再也受不起任何打擊,她都不要滿手血腥,做她一點也不想做的事。


    師父這次來看她,是要帶她走嗎?


    遠遠地看到衙門前的兩頭大石獅,她加緊腳步,箭步躥進衙門裏頭,直奔後院而去。


    "哎喲,疼死我了!"她剛剛跳進院子便迎麵撞倒一個人,隻聽對方直叫喚,"你走路不用眼睛啊?"


    駱小遠定睛一看,正是早上一直找她麻煩的柔雲,但此刻也顧不上她聒噪的念叨,隻好點頭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你可看到我師父了?"


    柔雲揉了揉被撞疼的腦袋,一雙含煙眉蹙起,沒好氣道:"真不曉得白沉師父怎麽會收了你這樣一個莽撞的丫頭。他在你房間裏等著呢,快去吧!"


    還未等她說完,駱小遠已迫不及待地一路跑了過去,跟著她的身形而起的還有一股塵土,嗆得還站在原地的柔雲一個勁地咳嗽著,"臭丫頭,跑這麽快。"


    陳設簡單的房內亂七八糟地擺放著駱小遠雖不多卻雜亂無章的行李。一襲白色長衫的白沉背對著門口,細心地撣去因時間久遠而落在桌子、案幾與櫃子上的塵埃,再將她那些稀奇古怪的寶貝逐一安置,而後淡淡的眉梢微抬,溢出幾聲嘆息。


    駱小遠在門口站定,安靜地看著師父做著這一切。去他的田螺王子,師父才是她真正的白馬王子。


    "既然回來了,為何不說話?"白沉轉過身,負手而立,淡到極致的麵容上浮現著似笑非笑的神情,永遠都讓她看不懂、摸不透。


    她呆呆地站在門口卻舉步不前。方才她拚命地跑回來,不過是想盡快見到師父,可當師父活生生地站在她麵前時,她卻不敢靠太近了。


    柔雲遠遠地站在拐角上看著她那副欲語還羞的模樣,執起手心的瓜子放在舌尖輕輕一咬,再哢嚓一聲,吐出瓜子殼,隨手扔在地上。笨蛋,又是一個敢愛不敢說的傢夥。


    白沉轉身坐下,看著還杵在原地的她,輕輕蹙眉,"進來。"


    駱小遠終於一步一步地挪了進去,絞著衣角,喚了一聲"師父"。


    "我聽童淩捕頭說,今日是你第一次辦案,可還習慣?"白沉看著她離自己有些遠,不似往常那般時時黏著,心中有些奇怪。


    駱小遠不說話。習慣?怎麽會習慣得了?今天是她第一次殺人,不,殺鬼。


    "怎麽不說話?"


    駱小遠張大嘴,反覆吐納幾次,才出聲道:"還行,挺刺激的。"


    是啊,確實挺刺激的,刺激得她那顆小心髒就差點負荷不了,一命嗚呼了。可她哪敢這麽說,師父對她寄予厚望,怎能第一日辦案就給他出醜?所以,咬緊牙關,死也不能說。


    白沉定定地看著她低下的頭,眼中閃過幾分不忍,可不過一瞬便又清明如初。他隻是點頭道:"你做得很好,為師很高興。"


    駱小遠抬起巴掌大的小臉,直直望向師父。在他那雙眼睛裏,她看不到一絲笑意,他是真的為她高興嗎?


    第二部分第31節:辦案(8)


    白沉站起身,取過放在一旁的一把看似極為普通的劍,遞給她,叮囑道:"此劍名為落華,是我的師父贈給我的,如今我把它交給你。"


    師公送的?


    駱小遠接過劍,卻發現此劍輕得很,單手拿起來比木劍要好使得多,當下便想抽出劍瞧瞧,可卻被師父單手製止,"此劍念力極大,若有妖邪靠近你半分便會被其劍氣灼傷,輕易不要使用。"


    駱小遠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隻覺得手中輕薄如蟬翼的落華劍是個寶貝,不禁更加小心翼翼地抱在懷中,愛不釋手。


    白沉看了看外邊的天色道:"天色不早了,為師回去了。"


    看著他轉身走向門外的背影,駱小遠使勁握著拳,就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又撲過去。最後眼巴巴地看著師父素白如雪的衣角消失在門外,她頹然地抱著劍站在原地,耷拉著腦袋。這就走了啊?怎麽說也得留下吃個飯不是?就算不吃飯,說兩句知心話也行啊,就算不說話,留下睡個覺也行啊。她環顧了下四周,發現房內隻有一張單人床,內心邪惡地笑了笑。


    "你師父都走了,花癡給誰看呢?"不知何時,柔雲已經靠在門上,一雙水靈靈的眼睛裏滿含譏誚。


    駱小遠抽了抽鼻子,把劍小心地放進櫃子中,然後坐在她師父方才坐過的位置上,抬起頭,倔強地回瞪她,"不關你的事。"如果眼神可以殺死人,那柔雲已經死去活來好幾次且屍骨不存了。


    柔雲顯然不以為意,逕自走了進來,對著她就劈裏啪啦道:"我勸你就別癡心妄想了,不要說七星鎮上,就算是咱們金和鎮也有不少女子愛慕白沉師父,都從衙門口排到城郊十裏外了,個個比你美貌溫柔,賢淑大方。"


    駱小遠張大了嘴,不可置信地吞了口口水。她早猜到師父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沒有姑娘喜歡,隻是這陣勢未免有點出人意料,"那師父怎麽說?"


    柔雲一笑,"白沉師父說了,他要一心修道,壓根沒想過男女之事,所以我勸你死了這條心吧,不要做無謂的癡想。"


    駱小遠咬了咬唇,狠狠地拍了下一旁的桌子,嚇了柔雲一跳,"你要做什麽?"


    "我就不信了。就算師父是塊頑石,我也要把他劈開!"她握拳,堅定的眼神望著遠方。


    柔雲眯了眯眼,看了她半晌。駱小遠被她看得發毛,正要瞪回去卻見柔雲突然溫柔一笑,斜斜地拋了個媚眼給她,"那好,我就等著看你怎麽把白沉師父拿下。"說完,她笑得很是春風得意地出了門。管她要劈開哪塊頑石,隻要別盯著她看上的人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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