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抬手,按在了一旁的龍身扶手,魏王爺這才開口,“齊夫人,十年前你約祁家小姐出行,為何中途忽然離開,而據本王所知,你並不是回了陸府,而是還留在集市當中,隻是進了一間茶樓。”


    陸雪凝微抬了抬頭,她是看向前麵的雲珠,轉瞬又低下來,“我...我是受人之託,把祁家小姐約出去的,也是依照吩咐留她在鋪子裏我先提早離開。”


    “受誰所託。”


    陸雪凝片刻猶豫,抬手輕輕指了指雲珠公主的方向,隨即就接收到了雲珠投射過來的一抹警告,陸雪凝腦海中閃過很多畫麵,最終咽了咽口水,張口聲音輕了許多,“大公主命我去找祁小姐出來,也是她命我在那個時辰離開,我...我不知道她要做什麽,就沒有回陸家而是偷偷進了茶樓在上麵看著。”


    所以說,陸雪凝是親眼看著那三個賊匪竄逃到了這裏,把走出來護人的祁玥一刀殺死。


    雲珠扭頭看她,陸雪凝有些倉皇的避開她的視線,大公主之前是不知道這件事的,她偷偷躲在茶樓裏看著祁玥被殺,等到街上的人都散去時她才從後門離開,從她那個角度看下去,那幾個賊匪說是竄逃,不如說是在找人。


    也就是那時陸雪凝才意識過來大公主讓她約祁玥是為了什麽,可她太怕死了,意識到那一點之後她就不敢和任何人說起這件事,更別說告訴大公主。


    “血口噴人,本宮何時讓你去約祁玥了,當初不正是你對齊少爺心懷不軌,這才另闢徑路接近祁玥,怎麽反過來說是本宮讓你去的。”雲珠斂去眼底的一抹怨毒,哼聲反駁。


    陸雪凝漲紅著臉看著雲珠,隨即朝著皇上磕頭,“求皇上明鑑,臣婦所言句句屬實,若有隱瞞,不得好死。”


    雲珠臉色一變,袖口下的拳頭死死的握著,這個賤人!


    “阮大人一個小官吏哪裏來的銀子去賄賂刑部衙役,這一大筆銀子,在阮大人時候於其家中地窖裏還藏有三百兩,並且其妻兒皆不知,當時阮大人有一封手信留在其夫人那裏。”魏王爺的聲音平平淡淡的,就是在敘述一件事罷了,“自知要出事,囑咐夫人留好手信,阮夫人把手信fèng在了孩子的荷包內,阮大人死後,家中曾被翻找,而阮夫人和她的兒子不知去向。”


    那兩個人本來也是該死的,雲珠當時吩咐的要痛下殺手,隻是奉命行事的人心軟了,帶回的隻是阮夫人的屍首,放過了那個孩子。


    這個孩子的線索早在喬瑾瑜去毫安之前就已經找到了,但當時太後娘娘中途攔了一截,喬瑾瑜就把找到人的事瞞了下來。


    手信裏的是什麽,是當初雲珠公主命他辦的事。


    而前一天雲珠去刑部的時候,喬瑾瑜故意讓她看到了的,所謂她和虎寨二當家之間的通信,不過是誘餌而已,為的是把大公主身邊兩個走到暗處辦事的侍衛引出來,而真正互通的那些信,當年就已經被處理幹淨了,沒有一封留下來的。


    雲珠神情裏一抹蒼白,魏王爺念完了手信的內容,她跪在那兒再也無暇顧及什麽陸雪凝。


    山賊洗劫村子的事還有可辯駁的餘地,殺祁家大小姐這件事,上哪兒都沒有別的道理可循。


    她就是為了不讓別人知道有關於駙馬的任何事,更不許駙馬醒來後心裏還有惦念祁玥的可能性,為了以防萬一,直接殺人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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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殿內依舊是安靜,最後,皇上低垂眉宇看了一眼雲珠,起身後一言不發的走進了內殿,刑部尚書和魏王爺麵麵相覷。


    氣氛實在是有些壓抑,誰都不敢出聲,內殿中忽而有輕微的動靜,雲珠下意識的看過去,隻看到桂公公進了內殿,半響,桂公公出來了。


    雲珠的心跟著提了提,桂公公走到了她麵前,看她的眼神裏閃過一抹憐憫,正巧是被雲珠抓捕到了,她的神情跟著狠狠一震,緊張的等著。


    “皇上有命,大公主革去皇姓,貶為庶民,不日送往青燈寺,收回大公主府一切,遣散奴僕。”桂公公的聲音不輕不重的,卻如一記一記的重槌,直接敲打金進她心裏,第一下就擊出了鮮血。


    “不可能。”雲珠難以置信,就這麽在殿上問話,沒有再出現任何人就要定她的罪,“我沒有,我殺人,父皇我沒有殺人。”


    雲珠看向緊閉著的裏殿那邊,想去衝過去到那兒求情,兩個侍衛當即上前攔住了她,雲珠跌了一下跪在地上,砰的聲音,她頭上的一珠串應聲落地,斷了線的珠子滾落了一地。


    “在前去青燈寺之前,暫且關在刑部。”桂公公看著大公主失控的樣子,出言勸了一句,“公主,如今切莫不可再如此,皇上正在氣頭上。”


    那她要怎麽辦,雲珠看向魏王爺,“皇叔,你查到的不是這樣的,我沒有殺人,我真的沒有殺人,祁玥的死是意外,是個意外啊。”


    “雲珠啊,你是沒有殺人,都是有人替你動了手,兩個村子幾十條人命,還有祁家大小姐,哪一樣你父皇都沒法饒恕你。”魏王爺看著她這樣子,沒有把後頭的話說出來。


    她剛剛殿上的話,皇上恐怕是半句都不信,若是雲珠進來是認錯,有悔改之意的,皇上也不會如此。


    魏王爺最初還不解小九那邊為什麽會如此決絕,可等一樣一樣的證據從小九那裏拿過來,交到他手上,由他過目交給皇上時,魏王爺自己都鎮住了,沒有這些東西他都不會信雲珠會做出那些事。


    “皇叔,我都是為了駙馬,我都是為了雲殊,我不想的,我沒想過要殺人。”雲珠想要朝著皇上那邊去,兩個侍衛直接拉住了她要把她往外拖,雲珠的聲音越來越大,“父皇,我知道錯了父皇,父皇我不想這樣的。”


    這聲音並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就淡了下去,雲珠被帶走了,陸凝雪也被帶下去了,殿內就剩下魏王爺和刑部尚書楊大人他們,一旁桂公公輕聲道,“皇上累了,餘下的事就交給魏王爺和楊大人了。”


    兩個人麵麵相覷,連出來見一麵多說幾句都不肯了,恐怕這已經是定局。


    出了幹清宮,楊大人請示魏王爺,“牢房那裏是否要給公主安排一下。”


    魏王爺搖搖頭,“如今是桂公公傳達的口諭,明日這旨意就頒布,到時...牢房裏就讓她住的好一些罷了。”


    皇家的事楊大人是不攙和的,他原先以為還要去司刑所那裏,結果到了皇上這兒隻此一個多時辰就結束了,大公主伸手皇上皇後寵愛,這結果快的,楊大人也是沒有預料。


    魏王爺卻清楚的很,今天這一個多時辰的問話,在這之前,皇上和皇後那兒知曉的事情卻不少,有些事都無需問了。


    楊大人愣了愣,魏王爺這話的意思,是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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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夜裏,刑部牢房內,一間有別於其餘的牢房,裏麵的床和被子都是新換的,旁邊還豎著屏風,後麵是洗漱的盆子和接手的馬桶,昏暗中走廊裏傳來一陣大的動靜,雲珠抬頭看去,有人過來了,背著光看不清樣子。


    這是她被關在這兒的第二天,根本沒有從這意識裏迴轉過來,甚至都有些模糊她為什麽會在牢房裏,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養尊處優半輩子的雲珠第一次感受到了孤立無援,甚至是牢房內的衙役都不願意和她多說一句話。


    別人也許會做出自殘的行為來吸引注意力,可雲珠不是那樣的人,她再等,好似是等這個夢過去,是噩夢的總會過去。


    她抬頭看了一會兒,總算是看清楚了來人,被關的第二天,前來的第一個人竟然是定王妃,雲珠眼底一瞬是不屑,直接轉過頭去不再看站在外麵的謝滿月。


    這樣的反應預料之中,謝滿月看她兩天沒換了的衣服,命穀雨把衣服塞進去,聲音不輕不重,正好讓她聽清楚,“難道你不好奇,別人是怎麽查到桃花庵的事,又是如何得知祁家大小姐的死不是意外。”


    “不論別人怎麽得知,和你們脫離不了幹係。”雲珠瞥了一眼那衣服,“這些東西你拿走,本宮不需要。”


    “看來還是沒人告訴你,今早大公主府就被查封了,裏麵所有的東西都被抬空,你被貶青燈寺的消息也沒瞞著。”謝滿月頓了頓,“你如今,已經不是公主了。”


    “放肆,本宮乃父皇親生,生母是父皇心中惦記之人,又在皇後膝下養大,你說我不是公主。”雲珠冷哼,甩手看著謝滿月,“你們想方設法要掰倒本宮,竟然還問本宮緣由。”


    “大公主喬雲珠,革皇姓,貶庶民,送往青燈寺此生不得再離開。”謝滿月忽然高聲宣讀了今早外放的旨意,隨即,謝滿月嘴角微勾,看雲珠的神情裏一抹深意,“我不是要掰倒你,我不過是,有仇報仇,有怨抱怨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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