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瑾瑜微怔,半響,他臉上終於露出了一抹明顯的笑意來,也不說話,望著遠處白雪皚皚的山。


    過了一會兒,謝滿月起身,拍了拍裙擺上的雪,往雪地裏跨步過去,“開春的時候,這兒是我見過最美的地方,三月桃花盛開,成片成片的花開著,山坡上,林子裏。”


    謝滿月說的很高興,隻是說著說著,她的眼神黯然了下來,再美的風景,人已經不在了,桃花林裏琴聲沒有了,跳舞的人也沒有了,而她現在也握不住一柄劍,舞不出過去老爹教過她的劍術。


    “你說這世上有沒有死而復生,有沒有生的一模一樣的人,有沒有連呼吸都沒了,他還能活過來,能不能找到失蹤多年的人,還能不能找尋到她的消息。”謝滿月心裏其實還耿耿於懷合香的下落,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你是說畫像上的人麽?”喬瑾瑜怕她會摔倒,起身在她側邊站定,謝滿月轉過身來,又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伸手輕點了點他的方向:


    “你真聰明。”


    微醺的謝滿月樣子逗趣極了,她一會兒跑到樹旁,一會兒在雪地裏轉來轉去,一會兒又想來搶他身旁的桃花酒,他不讓,她還衝著他瞪眼。


    最後,她蹲在了雪地裏,有些委屈的看著喬瑾瑜,“九皇子,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她張著濕漉漉的眼睛看著自己,像是彷徨不知所措的小鹿,喬瑾瑜心中狠狠的一震,張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謝滿月垂下頭去,“要是你有喜歡的人,你一定能夠體會到分離的痛苦,不能見麵的折磨。”


    喬瑾瑜這才發現她並不是要知道自己有沒有喜歡的人,剛剛衝上來的微薄欣喜一下又被淡淡的失落占據,喬瑾瑜素來是清楚自己要什麽的人,他在她麵前蹲下了身子,看她低頭伸著手指在雪地裏畫圈圈,聲音沉而穩,“那你呢。”


    謝滿月抬起頭看他,有些迷茫他問這個話的意思,半響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我沒有啊。”


    “謝滿月,你明年就及笄了,是不是?”喬瑾瑜忽而輕輕問出一句。


    一陣寒風吹來,謝滿月打了個冷戰,全醒了,霍的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又想不到要說什麽,看了一眼坡上,穀雨她們怎麽都不來找她呢。


    末了,朝著小坡那兒走去,隻甩給了他一句話,“回去了。”


    ————————————————


    上坡的路不用他扶著就能上去,謝滿月在桃林外看到了祁靖他們,穀雨和霜降都在,問起為什麽不找自己,兩個小丫頭對自家姑娘大過年的跑來別人家裏挖墳這件事倍感壓力,剛剛李江他們在填土,她們則是在為自家姑娘祈禱,可千萬別怪二姑娘才好。


    祁靖笑眯眯的看著身後跟過來的九皇子,他可是看到姐姐和九皇子進了林下山坡的,隻是他並不擔心。


    姐姐讓他挖墳他問了一句就過去挖了,這會不會太默契了些。


    謝滿月看了他們一眼,吩咐李江去地窖裏把還有幾壇桃花酒搬出來,沒什麽別的好看,一行人出了山洞,下山去了。


    在山腳下的村子口,謝滿月和祁將軍他們碰上了麵,祁豐看到兩個孩子都沒事,也沒說謝滿月什麽,隻是抬手摸了摸她的頭,“下回再想出來,不準先斬後奏。”


    謝滿月忙點頭應允,“老爹,我給你找了幾壇好酒。”


    祁豐還不知道謝滿月他們上山是幹什麽去了,到了雲岩鎮上謝滿月找了棺材鋪子,付了銀子,又拜託棺材鋪的掌櫃去尋會做法事的人過來,就挑這幾天的好日子,重新安葬一下。


    棺材鋪的掌櫃說明天就是好日子,謝滿月把李江留了下來,等重新安葬過後再回去。


    在雲岩鎮上簡單吃了些東西,一行人出發回兆京,進城的時候已經天黑了,回到祁府,喬瑾瑜和他們道別後回宮,這會兒已經過了飯點,廚房內煮了些夜食,謝滿月吃了許多,填飽肚子之後什麽也沒想,躺下就睡了。


    第二天是初九,祁豐清早入宮早朝去了,謝滿月睡醒之後坐起身子在床上發了好一會兒的呆,穀雨推門進來稟報,“姑娘,祁少爺院子裏的紅俏說要見您。”


    ☆、第64章


    謝滿月起的晚了,紅俏在外等了有一會兒,待霜降拎著食盒進來布桌,穀雨帶著紅俏進屋了,謝滿月坐在坐榻上喝著粥,抬頭看紅俏,“紅俏姑娘,這麽早過來,所為何事?”


    紅俏猶豫了一晚上,一整夜沒睡都在想關於小姐的事,後而思來想去,還是決定來一趟,看著謝滿月,“謝姑娘,紅俏有幾件不明白的事想要問您,是關於我們家小姐的。”


    謝滿月放下勺子,“你說。”


    “幾年前謝姑娘與和孫家少爺說小姐託夢給您,當時您去的小姐墓地,後來齊少夫人的事又被揭穿,這些事都是小姐託夢給您,讓您幫忙的麽。”


    謝滿月輕點了點頭,“是啊,興許是我和祁姐姐有緣吧,讓我替她來聲張冤屈,畢竟,齊少夫人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太過分了。”


    “那桃花庵的事,也是小姐告訴您的麽。”紅俏的視線直逼著謝滿月,有冤屈託夢也就罷了,桃花庵的事總不是一人一鬼在那兒聊天所說的吧,就算是真的有這樣的事,謝姑娘對桃花庵的熟悉程度就像是小姐在場,她怎麽知道哪裏有酒窖,又怎麽知道雲殊公子下葬的位置,更重要的是,這謝姑娘對祁家一切的熟識,猶如是小姐本人。


    謝滿月靜看著紅俏,臉上的笑意緩和,“紅俏,你究竟想說什麽。”


    一聲紅俏,竟是讓她紅了眼眶,紅俏怔怔的看著謝姑娘,她和茉莉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照顧大小姐,算是陪著大小姐一塊兒長大的,大小姐的一言一行她們都很熟悉,紅俏總覺得,如今在她眼前的不是什麽謝家姑娘,而是她的小姐。


    幾年前孫家公子說小姐很可能附身在謝姑娘身上過,當時紅俏將信將疑,鬼神之說她信,可這附身一事,未免也太離奇了,再者,謝侯府把謝家二姑娘從欽州那兒找回來,和兆京和祁家更是八竿子打不著邊的關係。


    可認幹親的事情後,加上這次去桃花庵,她總覺得謝姑娘在喊老爺‘老爹’的時候,就是大小姐在喊,那眼神能看錯一回,難道次次都是看錯麽。


    紅俏望著謝滿月,哽咽著,“大小姐,您是不是又附身在了謝姑娘的身上。”


    謝滿月一怔,看著她眼底裏含著的念想,嘆了聲,“紅俏,我若說祁姐姐以前的事我都知道,你信不信?”


    “我信!”


    紅俏毫無遲疑的開口,繼而淚眼汪汪的看著謝滿月,“所以,現在的是大小姐,對不對。”


    謝滿月心中一酸,這世上她說什麽都不會懷疑的人,就隻有紅俏一人了,她說附身,老爹和孫赫明都會不置信,可唯獨是紅俏這丫頭,她說什麽她都信。


    “祁姐姐沒辦法出來和你說話,但是她所想的,我都知道。”謝滿月這一番神棍一樣的話,要是孫赫明聽見了,肯定是要敲她腦袋說她胡說八道,可紅俏的眼神裏,都是信了。


    “那...那是小姐讓您認老爺做幹親的,也是小姐告訴您祁家的事對不對。”紅俏有些激動,半響又期期艾艾著,“所以,其實你不是大小姐。”


    她當然不是,現在也不能是,她肩負著謝滿月的身子,也得承擔起謝滿月的責任,她現在享受得到的已經太多了,她相當於再度擁有了老爹,不能再自私的什麽都想要。


    “小姐她,為什麽還不去輪迴轉世,她是不是還有未了的心願。”紅俏來的時候有過很多種假設,其實就是要一個謝姑娘怎麽對小姐的事如此熟悉的說法。


    “我們活在一起,我若死了,她便亡,我若活著,她便在。”謝滿月認真的看著紅俏,一字一句緩緩道。


    紅俏狠狠一震,所以說,小姐這樣也算是還活著了?


    ————————————————


    謝滿月下午離開的祁府,紅俏沒有來送行,她心中所想的謝滿月也猜得到,再怎麽都不是她的大小姐,而是謝家的二姑娘,而她所說的那番話,她還需要時間去消化和接受。


    回到了謝侯府後快傍晚,謝滿月去了謝老夫人那兒請安,她這次算是第一回在外過夜,謝老夫人嘴上不說心裏掛念的很,見她回來了,摟著她念叨,問她在祁家過的怎麽樣。


    老人家的心思裏總是抱著那樣的一點想法,謝老夫人想著孫女和祁家人熟一些,但又不想太熟了,她總歸是謝家的孩子,不能把祁將軍認成了親爹,而這謝家的孩子,也不可能真送給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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