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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滿月前來謝家的第二天,入夜後和謝老夫人請安,又去見過謝老侯爺,坐在窗台前,滿月忽然想念起了跟著爹爹隨軍出行的那些日子。


    祁玥幼年喪母,五歲開始跟著祁大將軍隨軍打仗,等到了十二歲那年才被帶回兆京,那時別家的小姐會女紅,會琴棋書畫,她會耍爹爹教的軟劍,會騎馬射箭。


    眼看著再過幾年就要議親了,祁大將軍意識到寶貝閨女不能什麽都不會,請了不少師傅回來,祁玥也隻能學個五六,最鍾情的還是騎馬射箭,有時為了逃課還會偷跑出去,氣走了好些師傅。


    那幾年,可真的是愁壞了祁大將軍。


    滿月想著想著就笑了,但這笑意並沒有維持太久,轉而成了淡淡的苦澀,可她就這麽死了。


    一向平寧的兆京忽然有賊匪在街上竄逃,後頭一群官兵追著,一路到了胭脂鋪子這邊,她也就是邁出腳把一個小姑娘拉回來,下一秒,那刀子就貫穿了自己的身子。


    她死的很快,那刀子又狠又準,就連賊匪的長相都來不及記深刻她就陷入了黑暗。


    在陳家村的時候她連岐山鎮都走不出去,更別說遠在毫安那邊的軍營,現如今,她至少能夠想辦法去一趟祁家。


    滿月心中暗暗的想著接下來的打算,背後的門忽然開了,轉頭過去,謝滿月看到了一個清麗美人出現在那兒,瞧著自己的神情有些激動。


    “你就是三哥的孩子。”謝青衣快步過來,上下看了滿月好幾眼,最後定在她的臉上,眼底漸漸蓄積了些氤氳,“四哥說的沒錯,是很像。”


    謝家之中她還沒見過麵的就是謝家的姑小姐,前兩日剛好陪著明巍郡主出遊去了,入夜才回的謝家。


    “姑姑。”謝滿月低喊了聲。


    謝青衣顯得很感慨,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四哥真的把你找回來了,他出發時候我還不信,落空多少回了,這回終於成真了。”


    謝滿月看著眼前瞬時落淚的謝青衣,默默拿起帕子遞給她,謝青衣擺了擺手,從自己的袖口中取了帕子拭去眼淚,拉著謝滿月坐下,滿腹著激動正要說什麽,瞥見滿月的坐姿時眉頭微皺了下,“滿月,這坐姿的不對。”


    說罷還給謝滿月擺了一個何謂大家閨秀的正確坐姿,謝滿月愣住了。


    身側的何媽極了解姑小姐的脾氣,伸手輕輕推了謝滿月一把,她順勢挪動了一下。


    看著謝滿月姿勢對了,謝青衣這才溫柔的牽著她的手說道,“昨天沒能趕回來,可還住得慣,若是有哪裏不舒服盡管和何媽說,你若是覺得不好意思,去我那兒也行。”


    丫鬟端著茶上來,謝青衣鬆開她的手端起杯子正要喝,看到對麵滿月的動作,眉頭又是一皺,忍著沒開口說,等滿月放下杯子側過身往後靠時,謝青衣終於忍不住了,柔著聲問,“滿月,在欽州的時候日子是不是很苦,聽四哥說你還不識字。”


    “習慣了。”滿月靠上了軟墊覺得舒服許多,眯眼間看到姑姑憂心忡忡的神情,精神一凜,仿佛是有了不太好的預感,身子跟著端坐了起來。


    “三哥和三嫂可都是極柔和的人,待人也十分的好,你爹和你娘都是頗具文采之人。”謝青衣放下杯盞緩緩道,“雖然如今才把你找回來,但作為三哥三嫂的孩子,你也一定是與他們一樣的人,明日開始就由我先教你讀書認字,等你學的差不多了再去女堂裏跟著初幽她們一起。”


    還沒等謝滿月緩過神來,謝青衣忖思著又添了一句,“女兒家應當知書達理,之前沒人教不要緊,往後這些我都會教你。”


    ?


    ☆、006.強迫症的姑姑


    ?謝青衣的行動付諸的很快,第二天一早棲鳳院那邊就派了人過來接謝滿月,等著她吃過早食,謝滿月去謝老夫人的屋子請安,剛梳好髮髻的謝老夫人聽聞是女兒派人帶滿月過去習字的,笑著拉謝滿月囑咐,“也好,在青兒那邊學上一陣子,讓夏堇陪你過去。”


    “祖母,那會不會打擾姑姑。”謝滿月想起昨天她說過的知書達理,心裏頭總有不安的感覺。


    “她小時候啟蒙學的一些還都是你爹教的,傻孩子,這怎麽會打擾。”謝老夫人又讓李媽娶過來一隻錦盒,裏麵一對剔透的細玉鐲,謝老夫人替謝滿月戴上,滿意的笑著,“去吧。”


    出了梧桐院,繞過幾個迴廊後就到了棲鳳院外的小園子,謝滿月看著花壇旁可以稱得上是井然有序的盆栽,一定不是她的錯覺,為什麽盆栽上的枝椏都要修的對齊。


    越是往棲鳳院走,這無形中的工整感越是強烈,棲鳳院打理的很漂亮,側著一邊的小池塘,假山林立,蔓藤循著假山密密的繞在上麵,葉子鋪得十分整齊,像是每日有人打理平鋪才有的效果,兩側放著不少盆栽,石子小路上不見一片落葉。


    入秋這樣的季節,一天不知道得掉多少落葉下來,謝滿月還能看到院子裏有兩個小丫鬟在撿時不時在撿枯葉。


    帶路的丫鬟領著她去了主屋旁邊的小閣樓中,謝滿月見到了謝青衣,一身與她名字一樣青衣色裹裙,手裏捧著幾本書,瞧見她來了,把書放在了書桌上,笑著招手,“正好找出了三哥當年教我時用的書。”


    謝滿月站在這兒看她,謝青衣真的很美,她的動人之處不是驚艷,而是恬淡間那一股舒適,這和謝青衣極好的教養與才識分不開。


    隻是如今這極好的教養和才識,成了謝滿月頭疼之處。


    “這樣握筆。”


    “腰挺直,頭抬高,錯了,看,應當是如此才對。”


    “滿月,腳不能這樣放。”


    “手放著這兒,不能偏。”


    謝青衣溫柔可人的聲音傳到謝滿月耳朵裏險些成了催命符,滿月側頭看謝青衣,謝青衣正在教她認字,見她望著自己,“怎麽了?”


    “手有些酸。”映入眼底是她滿滿的關切,謝滿月吞下了要說的那句話,頗可憐說道。


    “是我疏忽了,你才剛剛學。”謝青衣意識過來一下要她又學寫字又端坐難為了她,命丫鬟進來上茶點,牽著她到窗邊坐下,“餓不餓,我讓剪秋做了些玫瑰蘇。”


    謝青衣端杯子的姿勢也很美,她已經習慣了每個動作見的分寸,大家閨秀這一詞在她身上彰顯的淋漓盡致。


    謝滿月這才有空看閣樓裏的擺設,沒有極顯奢華的物件但滿月知道這些東西都不便宜,弄的滿屋金碧輝煌,恨不得別人一進門就閃瞎眼的,那多是肚子裏沒多少墨水,一夜暴富的人。


    耳畔是謝青衣輕輕的提醒聲,“滿月,得伸手提著些,你看你。”


    謝滿月吃的算是很小心了,畢竟她曾也是千金大小姐,應該有的女子教養禮儀她都會,可比起謝青衣,謝滿月還是個粗淺的丫頭,沒一樣做到位的。


    “等會兒回去的時候拿兩盒玉露膏,娘那邊畢竟會疏忽一些女兒家的事,謝家的姑娘,不該是這麽一雙手。”謝青衣翻開她的手心看到那些繭時眉頭皺著都快化不開了,“不行,兩盒不夠,讓何媽半個時辰給你塗一回才行。”


    “姑姑,你別總是皺眉,笑著多好看。”謝滿月笑嘻嘻的衝著她咧嘴笑。


    謝青衣皺著眉輕拍了她的額頭,“才和你說,笑不露齒,你看你。”


    說罷,她自己也跟著笑了,眉宇終於舒展開來,謝青衣無奈的看著滿月,“你啊。”


    “你看,姑姑笑起來更好看了。”謝滿月的視線掃過那桌子上厚厚的一遝書,轉眸托腮看著謝青衣裝可愛,“姑姑,你和我說說爹和娘的事好不好。”


    謝青衣微怔了怔,看到她托著腮幫子,張大眼睛的可愛模樣,最終是沒有開口糾正她這麽坐不對,而是輕嘆了聲,“他們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謝青衣口中很好的謝家三老爺謝仲伯,他和謝家四老爺是雙生的早產兒,當時能把兩個人都養活著實是件幸運的事,謝仲伯有些先天的缺陷,內腑滯弱,身子遠不如謝仲衡。


    從小到大謝仲伯就沒跑過,湯藥不斷,年幼時還曾因為心絞痛暈過去,謝老夫人寶貝一樣的疼著他,除了身子不好外,謝仲伯是個極聰明的人,十五歲就過了應試,年紀輕輕做了官,文采又極好,為人處世嫌少有人說他的不是。


    十六歲時謝仲伯娶了門當戶對的賀家嫡長女賀雲慧為妻,兩個人稱得上是郎才女貌,為了彌補十六年來沒有離開過兆京,未曾出去遊走的遺憾,沈仲伯決定外任。


    好不容易得了謝老夫人的應允,成親後謝仲伯帶著新婚妻子,去往南淮上任的途中一路遊玩過去,每次書信回來都是說身子越來越好,還報了賀氏有孕的喜訊,可誰想,最後竟會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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