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那個……”偷聽被抓個現行,永安大約覺得有些尷尬,“我要回宮去了, 來給你打個招呼。”小心翼翼不動聲色地踮起腳尖,越過鑫莫的肩頭,往屋裏看了一眼, 空蕩蕩的屋子讓她無比失望, “美人已經走了呀……”


    “嗯。”鑫莫的回答聽不出喜怒哀樂。


    “哦。那我也回去了,改天見。”永安失落的轉身離開, 結果發現腳步邁了半天還在原地, 回頭一看,原來是衣袖被鑫莫抓住了。永安頗為意外, “怎麽了?”


    “你喜歡的是那種類型?”


    “什麽?”永安一頭霧水。


    “陰柔, 娘娘腔,毫無陽剛之氣, 半點不懂憐香惜玉, 看人命如同螻蟻,花起錢來大手大腳, 做起事來完全不顧旁人感受, 這種男人, 難道比我更好, 比我更能討得你的喜歡?”鑫莫一口氣把印伽身上能翻出來的缺點全部說盡了,要把這個人的形象打壓到塵埃裏。


    離開鑫莫宅子,還沒走多遠的印伽打了好幾個噴嚏, 不由心中疑惑,他的人緣好得天上地下無以複加,居然也會有人說他壞話?


    “誒?!”永安整個傻掉了。


    他他他他他,他不是從來對自己不感興趣,冷言冷語,巴不得自己早點厭倦他然後另找新歡嗎?眼下這個情景,從他嘴裏冒出來的這些話,究竟是幾個意思?


    “難道這些年來你對我的糾纏和在乎,都僅僅是因為我一張臉,一旦有旁的男人比我生得好看,你就會把我拋在腦後,再也不管不問。堂堂曦長公主殿下,就是這麽愚不可及俗不可耐的人嗎?”


    永安:“……”


    這人怎麽就這麽不會說話呢?好不容易感動震驚了那麽一下下的心情,就這樣被打擊到爪哇國去了。


    鑫莫看永安的眼神能把她吃下去,“你的心裏除了如何把長得好看的男人弄到手,就沒裝別的了嗎?”


    “還有你啊。”永安回答的不假思索。


    寫了那麽多戀愛寶典的永安可不是一隻傻傻的飛蛾,她的確追了鑫莫多年,半瘋癲半真心,但絕對不會因為看到了一點希望的火苗,奮不顧身的就撲上去,萬一她的翅膀大了些,撲騰的歡了些,把這小火苗給扇滅了可怎麽辦?


    於是永安那張如薔薇花般鮮妍的臉龐露出一點哀傷,參雜一點掙紮,還有一絲求而不得的絕望,這表情火候把握的極好,把一代奸商鑫莫給唬住了。


    “我辛辛苦苦喜歡你,追求你那麽多年,無奈你的心比石頭還要堅硬,比寒冰還要冷冽,無論我做了什麽,說了什麽,都無法軟化融化你。既然你對我沒有情意,又何苦阻攔我喜歡上其他優秀的男人,難道看著我為你耽擱一生幸福,你就那麽快樂嗎?”


    鮮妍的臉龐浮現出淒愴的蒼白,緩緩垂下去,抬手撥開鑫莫那隻抓著自己袖子的手,“從今日起,我再不糾纏你,一別兩寬,各自歡喜,難道不好嗎?”


    看著是因為無法承受悲哀別過臉壓抑抽泣的人,其實正在咂嘴。


    我的演技可真好……


    或許那本小冊子上還可以添上對藝術界的改造,這樣首屆宣文朝奧斯卡小金人,肯定非自己莫屬。永安不分時間場合的神遊天外。


    她一步一步的往外走,腳步和身姿都顯得格外淒涼沉重。直到走到庭院中央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身後那個男人,好像,似乎,並沒有追來……


    劇情急轉直下。


    哦,完蛋,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難道是她演得太過用力,演崩了?


    鑫莫,你個榆木疙瘩,快點追來啊!


    自己喜歡上的人情商居然低到這個份上,真是一件非常讓人悲傷的事情,永遠覺得她的愛情還可以再搶救一下,於是打定主意回頭再刺激鑫莫一句,“你知道印伽美人往哪個方向離……唔!”


    那個被她罵成榆木疙瘩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站在身後,仿佛就等著她回頭,一把將人攬入懷中,噙住她的唇使勁□□起來。


    初吻,她的初吻,就這樣被他給啃沒了!


    永安大力將人推開,捂住被咬傷的嘴唇,快要哭出來似的大聲控訴,“你是屬狗的嗎!”


    鑫莫舔了舔嘴上沾著的她的血,語氣陰蟄,“你是被慣壞了,就欠收拾,不好好教訓你一頓,你都不知道乖字怎麽寫。”


    “是你對人家從來愛答不理,是你將人家的一顆真心踩到泥土中,現在我好不容易放手了,你憑什麽又來糾纏人家?”雖然永安並沒有放手,這一切充其量是個激將法,但是此刻她也說不清楚這番控訴究竟是在繼續演戲,還是因為徹底受不了這個人的冷言冷語而爆發。


    “喜歡我那麽多年的人明明是你,現在我好不容易有動心的趨勢,你就不能再多喜歡一段時日,多等我一會兒嗎?”


    “憑什麽!”


    “憑我若是好幾天見不到你,就會覺得的坐立不安;憑我看到你的笑容,自己的心情變得越來越愉悅,憑我看到你對別的男人獻殷勤的時候,心中煩悶絞痛不堪。我把這一切都告訴你了,難道不值得你繼續喜歡我嗎?抑或你本就是那樣的女人,看到了即將會將我追到手的苗頭,然後就失去了興趣,轉向他人。”


    雖然鑫莫中的話說的很有詩意很感人,永安卻發現她和他好像並不在同一個頻道上,關於這場突如其來的誤會,將計就計算是行不通了,兩個人都被突如其來的變故衝昏了頭腦,需要安靜的想一想。也許過了今晚,彼此都冷靜下來,就能該幹嘛幹嘛,原來是啥樣,現在還啥樣,繼續舒舒坦坦過日子。


    至於鑫莫這個傻子,反正她已經等了那麽多年,早一點明白和晚一點明白都沒有區別,嘴上說著不要,她的內心卻完全不會介意多等上一段時間。


    畢竟一旦確認關係,若對方是一個護妻狂魔,自己就不能浪天浪地的撩漢子了呀,多可惜。


    永安的回答是沒有回答,她摸著快要腫起來的嘴唇,心想一會兒回去了要怎麽和丫頭們解釋才好,摔的?蜜蜂蟄的?不小心碰的?或者應該先去太醫院找點藥塗一塗。


    鑫莫要氣炸了。此刻永安的表情真的就像對他的一切都不感興趣了,再不理他,即使他剛才剛吻了她,現在還將她抱在懷中,隻專注想著她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事。鑫莫覺得難受極了。


    他覺得他的愛情也可以再挽救一下。


    話已至此,心聲和隱藏心底的那些事再繼續保留下去,似乎就有些惺惺作態了,這個被他捧在手心看著長大的女孩,怎麽能夠就這樣走掉,他是最成功的商人,不會做有本無利的事情。


    “你是高高在上受盡寵愛的長公主,我是商人,又大了你那麽多,這些年來等著你長大的同時,我希望自己能夠做出一番與你相配的業績,一直克製著自己對你冷言相加,是擔心會陷到甜蜜裏無法自拔。你既傾心於我多年,定然是足夠了解我,為何偏偏不懂我的心?”


    永安再次聽得傻掉,“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


    鑫莫抓起她的手按在心口,“你寧願相信我以前說的那些不好的話,也不願相信此刻我的真心嗎?”


    永安皺著眉頭想了好一會兒,“抱歉,要怪隻怪你冷冰冰了太多年,突然這麽講,我實在相信不了。”斜覷著戳了戳他的心口,“你說這裏頭有真心,掏出來我看看。”


    鑫莫:“……”


    印伽你回來,我們一起打死她。


    世事發展總會出現一些讓人措手不及的事情,當鑫莫和永安以為他倆的事情就這麽定了,接下來就該談婚論嫁時,燕國新登基的小皇帝派了使臣入朝,求取宣文朝唯一一個待字閨中的長公主,慕容永安。


    慕容曒和清婕都覺得那小皇帝一表人才,地位顯赫,與永安十分相配,反而覺得若是把永安嫁給作為商人的鑫莫,實在太委屈她了,所以極力慫恿永安接受這門婚事,結果招到了對方的極力反對。


    “如果三哥哥一開始就決定讓安兒遠嫁,何必從小到大把安兒當成心肝寶貝一樣疼愛,還不如把安兒扔在這深宮之中摸爬滾打吃盡苦頭才長大成人,說不定這樣到了那燕國後宮之中還能活得更安逸一些。如今安兒被寵得除了撒嬌,其他的什麽都不會,到了異國他鄉,又是最吃不吐骨頭的地方,這不是讓安兒去送死嗎?”永安說得聲淚俱下,這模樣就像是慕容曒為了利益而放棄了她,她在為自己慘得不得了的命運痛哭。


    “你想要不嫁也不是不行,但必須在我和清婕選出來的這些人當中選出一個來,或者說出你心中滿意的人選來,除了鑫莫,其他人我們都會考慮。”


    “我不要,我不要,我就要嫁給鑫莫,不然我就去出家。”永安開始使小性子。


    “哦。”正在一旁看書的清婕悠悠應了一聲,“隻要不嫁鑫莫,出家似乎也是個不錯的主意。皇上您說,是與不是?”


    “啊!”永安徹底炸毛了,“你們為什麽偏偏看不起鑫莫,他那麽會掙錢,人又長得那麽好看,對我又那麽忠心,對十二禤閣也很忠心。商人又怎麽了,商人就不是人嗎?長公主就一定要叫王孫侯爵達官顯貴嗎,我永安偏要做一個不一樣的長公主。”


    “氣勢不錯,如果把你放在脖子邊威脅我們的那把刀放下,就更好了。”


    出離憤怒的永安將那把匕首甩在地上,怒氣衝衝地跑了。


    清婕看著匆匆而去的永安,心中有些擔憂,“長公主會不會因為太過生氣,直接跟鑫莫跑了?”


    慕容曒則沒有那麽在意,“聘則為妻,奔則為妾。她想要和鑫莫成為真正的夫妻,必須得回來。接下來,這丫頭肯定會找遍各種幫手前來勸說,你準備著,等著應付吧。”


    清婕轉著手中的團扇,笑而不語。


    鑫莫騎在黑驪馬上,扭頭看向高高的城門,燕國的使臣還在皇城之中,皇上卻在這個時候讓他出使楚國,去把那個能救酈清妍性命的東西給買回來,還特地叮囑了棲月不日也會動身,在楚國與他匯合。此舉意欲何為,再清楚不過。


    他當然不會讓燕國使臣意圖得逞,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此刻唯一擔心,是那個單純的小丫頭在他不在的時候,會心亂害怕。


    皇命在身,他唯一能做的隻有速戰速決,快去快回。


    黑驪馬撒開腿跑起來,身後的隨從緊緊跟隨著他,一行人直跑到夜幕降臨才找了驛館歇下。


    驛館外掛著大紅燈籠,紅彤彤的燈光之中停著一輛馬車,聽到有人靠近,馬車的車窗打開來,探出一張臉。


    鑫莫揉揉眼睛,以為是自己顛簸了一天,太過疲累,產生了幻覺,不然應該在皇宮之中想著各種鬼點子躲避婚約的永安,怎麽會出現在荒山野嶺?


    對方拔下頭上的一支釵子砸了過來,正好砸在鑫莫的胸口,力氣有點大,砸得他覺得疼。嬌滴滴的聲音響起來,“居然不告訴我一聲就離開了,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鑫莫因為滿心的難以置信而恍惚,黑驪馬通曉他心意似的往前靠近幾步,“你是來送我的,還是要跟著我去?”


    “你說呢?”漂亮的眸子眄過來,裏頭有春水十裏。“求了整整兩日,三哥哥才同意。此番出來,隻為遊山玩水,與你遇見,純屬巧合。鑫莫大公子可千萬不要誤會。”


    鑫莫捂了捂方才被釵子撞到的心口,覺著裏頭暖的不可思議。


    願如梁上雙棲燕,歲歲長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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