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


    一休聽完初六大致講述的過程,道:“既然如此,那為什麽不帶著他找個熱鬧的地方生活,荒山野嶺的,沒有點人氣,這孩子又怎麽能朝著好的方向成長呢。”


    “況且你能看得了他多久,終究不還是要讓他自己一個人出去闖蕩。”他搖搖頭,“難不成等到你圓寂那一天,還要帶著他一起埋進地裏?”


    初六怔住了,他身體本來就不好,當年與魔胎的鬥爭損耗太多,哪怕這些年修身養性,恐怕也沒有多少年好活,至於帶著十一入土……


    “哎”一休歎了一聲,他感覺眼前這便宜師侄已經有些魔怔了。


    初六被老和尚的歎息給驚回神,道:“大師說的事……我考慮一下。”他勉強的笑了笑,指著靠近灶台的那一間大屋子,道:“隻能委屈大師和箐箐師妹今晚一起住在那間房了,小地方實在沒有那麽多房間。”


    說罷,他抓著桌角站起身,手背青筋凸起足以證明他的情緒並不像表麵那麽平靜。


    “師父……”箐箐看著初六腳步沉重的離去,小聲問道,“這位初六師兄是不是想……”她也算聰明,從剛才的對話和初六的表情上,能夠得出一個很駭人的結論:這人竟然還真的有過殺死自己養子的想法。


    “箐箐。”一休對著徒弟輕輕搖了搖頭,這種事情怎麽說都是別人的私事,凡事論跡不論心,論心誰又是聖人呢,不過他也看出徒弟滿臉的不忍,輕聲寬慰道:“放心吧,既然知道這件事,總不至於讓它發生,你還信不過師父我嗎?”


    這老和尚可是絕對的老好人,念經唱佛大半輩子,別說殺生,就是看見殺生都會心中難過、愧疚不已。


    師徒倆又小聲交流一陣,箐箐主動去拿了工具開始打掃他們晚上要住的房間,而一休則是笑眯眯的來到陳繼文身邊,開口道:“這位小兄弟怎麽稱呼?”


    “我叫十一。”陳繼文抬頭看過去,烏黑氣息能感應到這老和尚沒有任何惡意,反而充滿了慈愛之心,他的表情也輕鬆許多。


    這輩子的名字,是初六給起的,說實話,這名字除了和初六比較配以外,真的挺奇怪的,不過他也沒有要表現出自己宿慧的一麵,改回原名的時間還長著呢,總不能冒著生命危險就為了改個名字吧。


    說來也奇怪,最初對他有殺意的是青海,可青海的殺意並沒有維持多久,也就說出口的那幾秒鍾,之後就變成了愧疚與憐憫。


    反倒是最初意誌堅定想要保住他的初六,隨著時間的推移,對他的負麵情緒越來越多,直到現在,每隔一兩個月,總會有負麵情緒冒出來,不過好歹是修佛的,哪怕有負麵情緒也不重,更是完全沒有表露出來。


    人心啊,總是複雜的。


    當然,陳繼文也不會去賭對方會不會心慈手軟,表現的越來越乖巧懂事。


    “我叫一休,是個僧人,你知道僧人什麽意思嗎?”一休耐心的問道。


    “知道,就是出家修行的人。”陳繼文謹慎的根據被初六傳授過的知識進行回答。


    一休笑著點點頭,從褡褳摸出一塊飴糖遞給陳繼文,伸出粗糙的手摸了摸這小光頭,道:“十一,你覺得住在這裏開心嗎?”


    “謝謝一休大師。”陳繼文乖巧的道謝接下飴糖,長者賜不敢辭嘛,不過他並沒有放進嘴裏,而是看著一休心裏反複猜測這老和尚的意圖。


    ‘問我住在這裏開心嗎?如果我說不開心會不會刺激到初六師父?如果我說開心,那是不是又有些虛偽?’


    這個問題讓他有些難以作答,無論回答是或者否,都會有他不想麵對的事實,所以臉上不免流露出幾分遲疑。


    一休啞然失笑,俗話說人老精、鬼老靈,他活了六十多歲歲,絕大多數時間都在民間闖蕩,哪能看不出這孩子的遲疑,更何況念經唱佛之人總是有些異常之處的,他便是對於人心、情緒很是敏感,道:“十一,你師父是不是管你很嚴?”說著他還很有意思的擠了擠眼睛,看起來很不正經。


    “是啊。”陳繼文也拋棄掉自己那些亂七八糟的遲疑,代入到孩子的身份,以最由衷的心情回答問題,壓低聲音道:“你不知道,我師父每天都讓我抄寫很多遍佛經,我都沒時間玩,而且每次我在玩的時候,他都特別不高興……”


    一休憐愛的又摸了摸陳繼文的頭,還別說這小小的、圓圓的腦袋瓜手感還不錯,他柔聲道:“那你……討厭你師父嗎?”


    在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裏已經做好得到一個‘討厭’的答案,這無可厚非,一個五歲大的孩子,過著苦行僧一樣的生活,哪怕是‘恨’那都極為正常。


    將心比心啊,這才是他為什麽向初六提議把孩子帶出這裏的原因。


    ‘倘若青海師弟還活著,想必一定不會走到這一步吧。’想到這裏,一休也有些悵然,以他的閱曆,完全可以想到未來會發展出怎麽樣讓人心揪的劇情。


    “不。”陳繼文本想順著這話繼續以他的身份——被嚴苛對待的孩子的想法說下去,不過忽然又覺得這沒什麽意義,他也摸不透眼前老和尚的意思,於是認真道:“不,我不討厭我師父,我很感激他。”


    是這樣的,他從來沒責怪過初六,當初能活下來完全是人家救命,有救命之恩在,哪怕是初六要他這條命,他也沒有太多話說,反正還是可以繼續投胎的,倒不如活的隨性一點。


    不過能不死還是不死的好,鬼知道下一次做人是多少次投胎以後,做昆蟲簡直就是一種折磨,這次真的是走運,魔胎成形之前要弄出一個正常的胎兒,走正常的出生路線,隻不過有烏黑氣息加速生長,根本不會讓地府找到分配名額的機會,這才給陳繼文抓到漏洞投了個人胎。


    輪回這種事,對於普通人和靈魂來說,在同一個世界的同一個時間段隻能來一次,不存在反複重開,因為這段時間線已經確定下來就沒有任何扭轉的餘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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