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莫頓導演的一場戲,他殺掉了旅店裏所有人,一邊假裝暴露引衛淵去查看,同時派撒羅霍曼家的傀儡引她回去,順理成章地嫁禍給衛淵!


    周小和腦袋裏霎時空白一片。


    她誤會了他,她竟然輕信了這麽漏洞百出的挑撥,她隻要稍微動動腦子就該看出來的,她應該看出來當時隔著板塊門板說話的人就已經是個屍體了!她為什麽沒看出來?


    “小和?周小和?”衛淵好像在搖她的肩膀,但是她有點不敢看他。


    “小和你怎麽了不舒服嗎?”米蘭也焦急地問。


    她怎麽這麽笨!她竟然會被這種拙劣的手段欺騙?她竟然,懷疑衛淵?


    他當時一定很難過很失望……口口聲聲說喜歡他,卻連最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周小和,你又有什麽資格說喜歡他,你為他做過什麽?簡直是個隻會自怨自艾,被別人挑撥就輕信的大笨蛋!


    這樣的自己還能大言不慚地說喜歡嗎?還能厚著臉皮跟在他身邊嗎?


    她忽然升起一個念頭,這個念頭簡直如雨後的雜草在她腦子裏瘋長,無論怎麽使勁都拔不幹淨,反而令這個念頭越來越強烈,強烈得簡直呼之欲出。


    她忍不住一直想:如果、如果是周淩,她、她一定不會這樣,她一定更相信他對不對?


    那種心髒被揪緊的痛又出現了,周小和不得不使勁捏緊拳頭,否則就會痛得直不起腰。痛得縮成一團。麵前衛淵的臉似乎有些變樣,她覺得他開始變得模糊,似乎那個噩夢又慢慢籠罩過來。


    她是不是終究沒有資格呆在他身邊?


    “小和,你怎麽了?水晶球有問題?米蘭!”


    衛淵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變調。大蠍子急吼吼地解釋:“不會有問題,我檢查好多遍的!”


    “那這是怎麽了?小和你是哪裏疼嗎?快告訴我!”


    衛淵用了好大力氣才把她攥緊的拳頭掰開,那白嫩的手心裏被指甲掐出一道道血痕。


    這個瘦小的女人全身都在發抖,牙關撞得咯咯直響,她的眼神迷茫飄渺,不知道望向哪裏。這副摸樣他隻見過一次。就是在龍窟裏她伏在巨龍身邊帶著哭腔低語“我好羨慕”的時候。


    這時還有那時都一樣,她的靈魂似乎順著望向遠方的眼神飄走了,而她的身體則脆弱消沉到似乎馬上就會破碎、消失。


    這怎麽可以?!她現在是屬於他的,她說了要寸步不離地跟著他,未經他允許,她怎麽可以離開!


    “周小和!”他低低地吼叫,緊緊把她圈在懷裏,恨不得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混進自己的血肉,這樣。她就哪裏都去不了,隻能留在他身邊。


    周小和似乎被勒疼了,她低呼一聲,但是這疼痛似乎也令她回了神,她僵硬地轉動脖子,又僵硬地伸臂。她好像使出了渾身的力氣才回抱住衛淵。


    軟軟的聲音從他胸前傳出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曾經誤會你……可我還是沒辦法放棄,我沒辦法放棄你,請你也不要放棄我好不好?我、我一定會更加努力的,請不要丟下我,好嗎?”


    原來她是因為曾經誤會了自己才這麽自責難過嗎?


    衛淵心裏某個地方被刺痛了,他的心變得柔軟,又一紮一紮的痛。這個傻妞,他答應要讓她跟著。就絕不會反悔,他是誰,一言九鼎的魔族之王啊,怎麽會食言?


    他低頭吻上她光潔的額頭:“我說過我的決定,你一定要好好跟著我。跟緊了,別想溜開一步。即使後悔也來不及了,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地獄般的特訓就要開始了,做好戰鬥準備吧,牧師。”


    他最後的語氣難得一見的活潑,甚至帶著頑皮的上揚的語調,這種輕鬆似乎也傳給了懷裏的周小和。


    她揉揉紅紅的小鼻尖抬起頭:“對不起,我又丟臉了,說好了再也不哭的……請原諒,我的勇士。那個,那個明天的特訓不要太嚴厲啊,不然我受不了肯定會開溜的。”


    這種語氣才是熟悉的周小和,她回來了!


    衛淵這才覺得自己的心噗通一聲又掉回原地,他刮刮她俏皮的鼻子,一下把她抱起來放在床頭的櫃子上,讓她坐著剛好能夠和自己的眼睛平行。


    “為你而戰,我的女士。”


    四目相對,周小和看到了他眼裏的真摯和鼓勵,在這種溫情的注視下,她把心裏的不安統統壓了下去,抿著嘴樂起來。


    大蠍子米蘭見狀,悄悄地退了出去,順便還把門帶上了。


    而屋子外麵,緊張的議長老頭正不住向裏張望。米蘭瞅瞅他慢悠悠地說:“別看了,兩人誤會解除了。”


    “尊敬的地底之王,謝謝你照顧我們公主。”老頭聞言竟回身向米蘭躬身行禮。


    “不用客氣,議長大人,我也沒做什麽,魔王比我更……唉。”米蘭望著屋裏忽然歎了口氣。


    議長老頭又探了探頭,然後也跟著長歎一聲:“年輕人啊,就是意氣用事,有時候越在意,就越難以容忍一丁點沙礫。


    我們公主別看現在活潑跳脫,她的經曆也夠可憐的。當年她為了救魔王莽撞地毀了自己的本源,而領主夫人為了救她又差點喪命……領主大人快瘋了,如果不是夫人堅持,用幽冥碎片保護了她的神魂,又幾乎耗光本源之力修複了她肉身――盡管失去所有記憶又回到小小的嬰兒重新長大,但好歹撿回一條命。


    可是領主大人真的很不喜歡她,如果不是夫人堅持,他當年就已經要放棄她了,也許因為領主實在太愛夫人了吧。據說,這麽些年,他的確都不怎麽見自己女兒的,唉……真是孽緣。”


    米蘭也沉默半天,然後輕輕地仿佛自言自語地說:“看不出來吧?小和一直很努力的,她一直努力讓自己快樂,讓身邊的人快樂。我是她的契約夥伴,有時候我能感覺到她明明怕得要命,卻還在努力掙紮,努力變得堅強,她其實很愛哭的……


    也許因為更渴望別人的陪伴,所以才會格外怕失去,一點點的痕跡都會被她自己放大到不能承受,雖然看起來沒心沒肺,可她其實比別人,比……更加敏感,我真的很擔心。


    你看她努力去幫助周圍的人、甚至陌生人的求助,大家都說她熱情善良,可我總覺得那更像一種燃燒自己尋找溫暖的脆弱……您知道火山口伴生的九翼蟬嗎?”


    老頭有點不懂他的意思,但還是點了點頭。


    米蘭就接著說:“擁有足足九對翅膀之多,卻寧願被毀掉所有翅膀,也不離開火山口一步,直到再也不能飛翔,直到被火焰吞沒……”


    老頭沉默半晌,忽然蹦起三米高:“胡說八道!小和才沒有這麽固執,什麽屁的九翼蟬!那種東西隻是傳說誰都沒見過!小和身上流著最聰明的幽冥族和最狡猾人族的血,她才沒有這麽蠢!”


    米蘭被老頭的吐沫噴了一頭一臉,他無奈地在地上打了個滾:“您老別激動,我對小和也很有信心的,況且,估計還沒等她走到火山口,魔王大人就直接給火山都填平了,輪不到我們瞎操心。”


    說雖然這樣說,他兩個依然對視一眼,都無奈地長歎一聲。


    衛淵和周小和,無論從哪方麵看都不是彼此的最佳伴侶,然而卻兜兜轉轉總也離不開對方。甚至傾全族之力加機緣巧合才把她送到了遙遠的地球,本以為這下她能安穩地過完雖有遺憾但安寧的一生,可到最後,她卻依然回到了這裏。


    那兩個人之間仿佛牽著看不見的線,即使再遠,即使跨越時間和空間,到最後仍然會相遇。即使她什麽都不記得,卻仍然又一次愛上了他。


    議長老頭幾乎就要後悔了,聽領主大人的安排,把那個東西假裝母親的饋贈交到公主手上,真的能保護她不受傷害?真的能帶給她永遠的安寧?


    就像米蘭所擔心的,如果連忘卻和重生都不能令她幸福,他們究竟該怎麽做才能保護她,讓她不再哭泣?


    ……


    “把水晶球收好,你會用得到。”衛淵的大手還在一下下順著周小和的短發。而她聞言聽話地裹好水晶球放到了空間戒指裏。


    “你那個獸人朋友,找到家了。”


    周小和驚訝地哎了一聲:“你說的是安吉?什麽情況?”


    “嗯,她是獸王血脈,一回到南方就被獸族先知認出來了。”


    “天啊,這真是太好了!”這個消息令周小和頓時高興起來,她急急地追問:“她找到父母家人了?”


    “是的。”


    “真棒!真是個好消息。”


    “對你來說,也許不全是。”衛淵聳聳肩,“她回去之後立刻說服她那沒長腦子的獸王父親和先知,與魔族結盟了,現在已經向人族宣戰。並且威脅要羅曼帝國解散光明聖殿,或者交出大祭司,不然就要殺光所有聖殿的人。”


    周小和目瞪口呆,這還真像安吉幹得出來的!


    可是,事實上他們錯怪光明聖殿了呀!雖然莫頓出自聖殿,但不能為一顆老鼠屎打翻一船人,況且金不換小姑娘還在聖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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