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冬天想著夏天的冰激淩,夏天想著冬天的燙火鍋。換句話說,是一種逆反心理。尤其是方平安這個年紀,放在方沐陽前世妥妥中二病高發的時候。


    所以方沐陽不敢說太多,生怕提起齊三太多反倒叫方平安上了心。再說眼看就快過年了,這邊鋪子若是上了正軌,方平安就得早些回去瑞昌,要不然老方姑爺會扒了方沐陽的皮。


    所以眼前最急需解決的問題反倒不是齊三,而是楊樂兒。


    要說這些年方平安確實好了很多,相對於三年前善心隨時發作來說,如今的病症已經算是輕的了。幾個乞兒倒是好說,鋪子裏頭有大娘們盯著,外頭定州三虎也不是吃素的。若是犯了過錯,不用報官,多的是辦法叫他們消失無蹤。


    唯獨楊樂兒是個麻煩。


    想起花了那一百多兩銀子,方沐陽就心疼。不是她小氣,不掙錢不知道襤褸辛苦,這一百兩銀子要是換成銅板,也有好大一堆,就為了一時憐憫買了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女孩兒,有什麽用?


    要是方沐陽狠心點,直接給賣到伎樓裏頭,多少也能賺回一點來。但是這樣一來,方平安不跟她翻臉才怪。如何在楊樂兒身上發掘出最大的作用,方沐陽有點頭疼。她還沒有大方到一擲千金麵不改色的地步,這楊樂兒確實是個燙手的山芋,丟了可惜,放著煩心,雞肋!


    回到鋪子裏頭的時候,正是一天中人最少的時候。勤快的大娘們正在清理架子上的貨品,趙晨站在櫃台裏頭翻了翻賬本,一杯熱茶就送到了手邊。回頭一看。楊樂兒嫣然一笑,頓時趙晨就打了個寒戰。


    恰好方沐陽三人回來,瞧見這一幕。方沐陽就垮了臉道:“誰讓她上前頭來的?晦氣!”


    不但趙晨如蒙大赦,就是幫忙的大娘們也是欣然一笑。早就看這狐媚子不順眼了。偏小姐護著,也不好多說。如今小方姑爺一來,說得就正中紅心。父親剛過世,還在重孝裏頭,穿一身素白的站在鋪子裏,不是晦氣是什麽?


    方平安正待說兩句,方沐陽就回頭對她道:“小姐。不是我說,咱們這開門做生意的,就求一個紅火,她這還在重孝裏頭呢。跑到前頭來幹什麽?要是衝撞了客人,可怎麽好?”


    方平安張了張嘴,說不出反駁的話。


    楊樂兒眼圈一紅,低頭露出修長的脖頸福身為禮:“姑爺教訓得是,我這就下去。”


    “等等!”方沐陽叫住了她。不滿地斥責:“什麽我啊我的,一點規矩也沒有。小姐年輕不跟你計較,你也不能失了做奴婢的本分。罰你先到後頭把院子掃了,往後這院子裏頭的房間都歸你清理。大娘們事情忙,你也不曉得幫襯著些。真是不懂事!”


    叫一個還沒自己胸高的孩子給訓了,楊樂兒眼淚珠子頓時就滾落了下來,微微抬首看向方平安,指望她給自己說兩句好話。


    果然方平安低聲道:“沐陽哥哥,你也……”


    “小姐,你要曉得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咱們這生意好了,需要的人手更多,若是個個都像她這樣,哪裏管束得下來?”方沐陽曉得她要求情,直接就開口打斷了。


    再看哭得梨花帶雨的楊樂兒,心裏就煩:“還不快些下去,杵在這兒跟木樁子似的,傻乎乎的丟人現眼!”


    趙晨在旁邊偷著樂,製服方小姐隻能小方姑爺出麵。看看,小方姑爺一出手,立馬見效。


    發現沒人理會自己,楊樂兒一掩麵,哭著往後頭去了。


    方沐陽還在搖頭晃腦:“沒規矩,這哪裏是買回來的丫頭,真是請回來的大神啊!”


    碧草聽見她用自己的口氣說話,也樂了。唯獨方平安心中難安,輕輕掐了方沐陽一把:“沐陽哥哥少說兩句不成嗎?我去後頭看看!”


    方沐陽把她拉住了:“不許看,有什麽好看的?看著你一個哭包我就夠受了,再來一個,非淹了咱們這脂粉鋪子不可。”


    聽她說自己愛哭的事情,方平安紅了紅臉,溫順地沒有再說什麽,讓方沐陽牽著走了。


    眾人會心一笑,都道這小兩口感情好,揭過這茬不管,各忙各的去了。


    楊樂兒到了後頭灶屋裏頭,越想越是委屈,眼淚都快把地上砸出坑來。她爹是個窮秀才,考了許多年都不曾進學,生生把家產熬了個幹淨,娘辛苦操勞,早早就投胎去了。如今爹一去世,她倒成了沒根的浮萍,任人欺淩。在她看來,那個方小姐一無是處,長得也一般,學問沒有一點,鋪子也是靠趙大爺撐著。可人家偏偏有個小夫婿,對她好得不得了,反觀自己,如今賣身之後為奴為婢,日後的出路在哪裏都不曉得,更別提這終身大事了。


    她哭得起勁,其他人可看不過眼了。石頭幾個也是方平安撿回來的小乞丐,身上還有些病痛,方平安隻叫他們休息,閑時做點雜事就成,也不勉強。可從街頭要飯到如今有片瓦遮身,幾個孩子倒是極滿足了。看見楊樂兒坐在灶屋裏頭隻管哭,有個叫小雀的看不過眼,上前諷刺道:“樂兒姐姐快別哭了,就是哭,也別在這兒杵著占了位置。姑爺吩咐了叫你把院子掃了,掃帚我都替你放好了,你還不去,難不成還要我幫你掃了不成?”


    楊樂兒抬起臉,一雙眼睛已經紅腫了起來,瞧著可憐巴巴的。可小雀幾個比這更慘都見過,哪裏會同情她,反倒是覺得好笑:“快些去掃了吧,別占著地方連累我們做不了事,招了罵,你給我們背著?”


    就算是在這脂粉鋪子裏頭,叫這些卑賤的乞丐如此排擠,也是楊樂兒遇見的頭一遭。她楞了楞,幹脆放聲大哭起來。


    方沐陽逛了一上午,正覺得累了打算歇午覺。偏聽見楊樂兒的哭聲,煩得不行,推門站在院子中冷冷說道:“我這裏是做生意的地方。她倒是會找晦氣。趙晨,喊個牙婆來。賣了就是!”


    楊樂兒聽見,忙搶出來跪倒磕頭,連叫饒命。方平安也驚動了,出來抓了方沐陽的手道:“好好的,怎麽突然就說要賣這個,賣那個的?”


    方沐陽搖了搖頭:“你心軟,不好處置。我倒是覺得沒什麽不好處置的。”


    說罷又對著哭得起勁的楊樂兒道:“你隻當小姐好心,就覺著好欺負吧?不過你也該打聽打聽,我是個什麽人?實話告訴你,小爺從來就沒什麽憐香惜玉的心思。你那些手段實在難看。原本想著留你,隻當是給小姐高價買了個玩意兒,可你硬是想要走,小爺自然也不攔著你。”


    楊樂兒一邊哭,一邊偷偷去看方沐陽的臉色。瞧著他說話不像作假,又尋思這些日子雖然過得舒服,但是屈居人下做奴婢終非她的本意,便哭著說:“小姐大恩,樂兒沒齒難忘。”


    方平安眨了眨眼:“這是什麽意思?”


    方沐陽氣得笑了:“不明白?意思是人家記了你的恩。可沒打算領你的情。偏你還以為發了善心,做了好事,人家本來就沒當一回事呢!”


    楊樂兒跪在地上聽見,嚇得趕緊磕頭道:“樂兒沒有這樣的心思,樂兒願意服侍小姐!”可她一邊哭訴,眼神卻往門邊站著的趙晨身上飄。


    方沐陽好笑,蹲下了身子嘖嘖了兩聲:“也難怪你不心甘,這樣的容貌,混個姨娘簡直是手到擒來,偏我們家小姐不知趣,愣是花高價把你買了。你也別看了,趙晨怎麽也看不上你的,你就是把眼珠子翻成玉珠子,他也不會來給你說好話的。”


    說罷不理會滿臉通紅的楊樂兒,轉身叫趙晨:“楞著幹什麽?找個牙婆來,記得要說清楚,是要給我們天姿國色的楊樂兒小姐找個好歸宿,可不能糊弄了事。我還想收點本錢回來呢!”


    趙晨可不敢說看見小方姑爺發作楊樂兒,他其實很開心,很幸災樂禍,隻管笑嘻嘻地去了。


    方平安也轉過彎來,明白楊樂兒是根本就沒瞧上自己這小鋪子,心大得很,心裏隻有失望的,歎了口氣,看也懶得多看楊樂兒一眼,回房睡午覺去了。


    倒是方沐陽心情好,沒想到這招災的玩意兒這麽簡單就解決了,笑眯眯地看了看楊樂兒,吩咐石頭那幾個打水讓楊樂兒梳洗、更衣。就是賣出去,品相好些,價格也能好些不是?


    沒一會兒,趙晨就領了牙婆過來。定州大部分伎樓都有定州三虎在後頭撐著,小方姑爺要賣個人,定州三虎哪裏會拂他的麵子?隻是方沐陽要價太高,愣是要一百二十兩,倒叫那牙婆有些為難。


    方沐陽壞得流油,湊近牙婆低聲道:“這丫頭是我家小姐花了一百兩銀子買的,成日就在家裏吃住,連門都沒有出過。雖說是賣身葬父,可一場喪事也費不了紋銀百兩,您說是吧?”


    牙婆一聽就明白了,心裏一盤算,估摸著能從這丫頭手裏摳出不少來,立刻二話不說就按方沐陽的要價付了錢,簽了契紙領走了人。


    楊樂兒梳洗之後,倒是平靜下來,挎了個小包袱跟著牙婆去了。果然回頭牙婆從她包裏搶了八十兩銀子出來,又作價五十兩將她賣給了定州有名的伎樓添香閣,竟還小賺了一筆。


    送走這位大神,鋪子上下都開心,唯獨方平安心裏不舒服,臉色也不好。方沐陽曉得她心裏不舒坦,哄了她兩遭,又約定陪她出去玩,這才哄得方平安展了笑臉。


    ps:


    磨嘰寶兒童鞋,感謝你投出的催更票哦,其實真沒必要。3000字的更新,你看爪子每天其實都不止三千字是不?別浪費錢了,真心的。有你們支持我一直寫下去,偶就很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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