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飾最初出現的目的,是為了遮掩,還是為了炫耀,已經無從考證了。唔,當然,《聖經》裏頭說是因為人類的先祖亞當和夏娃在蛇的誘惑下吃掉了智慧果,有了羞恥感,所以對赤身露體感到不適,這才穿上了衣服。可是經過專業人士的講解,方沐陽對這個說法有著深深的質疑。


    事實證明,因為從事職業所進行的專業研究,是其他人隨便想想達不到的。


    女伎們普遍出身低下,甚至很多是幼年貧苦,一家人隻穿一條褲子的那種境況,那些後天養成的風度、姿態都是服飾給襯托出來的,穿什麽樣的衣服,戴什麽樣的首飾,擦什麽樣的香粉,營造出自己想要的氛圍和效果。這些課,是方沐陽以前都沒有想到過的,差不多整天都泡在了樓子裏頭,聽得萬分景仰,如癡如醉。


    李巴魚和陳小二就沒有她那麽自在了。


    看見那些女伎一會兒穿得端莊,一會兒又變得妖嬈,兩人臉上鮮紅一片,跟著去了兩天,便實在受不了,硬是不肯再跟著小方姑爺一起出門。


    唉,這些孩子多麽淳樸啊!方沐陽搖搖頭感歎一番,繼續往樓子裏頭去聽課。


    樓子裏頭的女伎們也很喜歡這孩子。可不就是半大孩子麽?方沐陽看著她們的眼光除了同情體貼,就隻剩下欣賞,而且不是沒有感情的那種,是帶著讚歎、惋惜。這樣的孩子,誰能不愛?


    沒幾天功夫,方沐陽就跟樓子裏頭的女伎差不多都混熟了,就連幾位花魁,也願意推了接待工作,和其他的女伎一起去跟方沐陽聊天說笑。


    樓子也是信息發達的地方,第五天晚上,方沐陽就聽說一個消息,正好笑,次日一早,李會跑到濟仁堂,齊六出事了。


    南楚金州府有位家喻戶曉的名人,胡三小姐。她是南楚文華閣大學士胡夕照的獨女,族中行三,母親是致仕的兵部尚書之女,真正的豪門貴女。不過這位出身書香世家的小姐偏偏喜歡學著她那幾個舅舅的行事,能騎善射,在南楚貴女裏頭算是獨一份兒。


    年前南邊開始鬧兵患,胡學士便把獨女送回了老家金州府。這位小姐一回來就懲治了幾個金州府的惡霸混混,聲名鵲起。她又愛遊獵,時常一身獵裝出城打獵,所以金州府裏的人對這位都挺熟的。


    聽說這次胡小姐往家裏的莊子上去避暑,捉住了三個身份不明的人,還沒問清楚人家是什麽來曆,胡三小姐對其中一位傾心而許,鬧著要嫁給他。胡氏族中除了胡大學士能鎮住她,別的人都拿她沒辦法。可這會兒胡大學士正在京城裏頭脫不得身,誰也勸不動胡三小姐,隻得由她去了。


    “喲!齊六爺要當金龜婿啊?胡家可是好人家,聽說胡三小姐花容月貌的,可喜可賀啊!”方沐陽一聽完,就揚起了眉毛滿臉喜色,轉頭衝著李巴魚笑:“李大哥,你說咱們備點什麽禮物好呢?”


    李會急得都火燒房了,這位還有心情開玩笑,忍不住一掌把桌子拍爛,冷笑道:“若是六少有個什麽不妥,你們金幫上下全給他陪葬都賠不起!”


    方沐陽也火了,她就隨口開個玩笑,用得著拍爛桌子麽?站起來指著門口道:“要是找人給你們六爺陪葬,趕緊去胡家!尼瑪又不是我要捉了你們六爺成親,你在這兒跟我發什麽火?抖什麽威風?有本事你去滅了胡家滿門啊!你去啊!”


    李會想到自己幾個人身份特殊,在南楚這邊兒也沒個得力的人,還是得要小方姑爺想辦法,登時氣焰低了,人也慫了,紅著眼圈單膝跪下,衝著方沐陽行大禮道:“小方姑爺,是我心急,口不擇言得罪了您,還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趕緊想辦法搭救我們六爺吧!胡家說三天後就成親,這,這可怎麽是好?”


    人家態度都軟和了,方沐陽瞪了一會兒眼,覺得眼酸,隻得擺擺手悵然道:“我答應過王大人,要把你們好好帶回去,自然不會置之不理,要不我們金幫不就沒了信用了?不過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是不是給我說清楚一下?”


    李會耷拉著腦袋,理了理思緒,隻說自己幾人到了金州府附近的一個山村,名為四方坪,進村沒有多久,因為是生麵孔,引起了村裏人的注意。正好這村的主家在,便帶了人來,將他們幾人圍住了。


    他們說不出自己的來曆身份,那些人便要扭著他們見官,說懷疑他們是什麽逆賊的奸細,當即李會和李全就動了手,希望給齊六掙一條生路出來。齊六逃跑,卻被一支長箭射中肩頭,也被擒住了。


    射箭的就是那位胡三小姐,見了齊六,不知怎麽就一見鍾情了。不但叫人鬆了齊六的綁,更是好吃好喝地伺候著,回來金州府就說是要以身相許什麽什麽的……


    他們也實在是沒辦法了,齊六身上有傷,又被人嚴密看管著,沒法給外頭遞信,還是李會說舉行婚禮,總得請來自家親人觀禮,胡三小姐大約想著主子都扣著,也不怕仆從跑了,這才放了他出來。


    這些話裏頭,還有很多都沒說清楚的地方,比如說他們跑到四方坪去幹什麽,進村之後又是如何引起了別人的注意,為什麽會引起佃戶叫了主家來捉他們……不過方沐陽也不會問,隱私嘛!咱是個最最尊重別人的人了。


    不過到底該怎麽搭救齊六爺,還真是個問題。


    金幫在南楚這邊也有經營,不過目前還處於起步階段,要進去胡家,並且把人給帶走,還真是個不容易的事。強搶肯定是不行的,就他們現在南楚的這幾個小蝦米,估計還不夠胡府家丁塞牙縫的,更別提胡三小姐的護衛大部分都是跟著她的舅舅們上過戰場,真正見過血的老兵。


    智取麽?


    方沐陽仰頭望天,四十五度角的憂傷明媚而又清新。


    一個女人玩什麽一見鍾情,這會兒剛把人弄到手,正是如膠似漆奸情正烈的時候,你去叫她放手?叫她清醒清醒,不要沉溺於一時的衝動犯下終身的悔恨?


    看多了電視劇和言情小說的方沐陽覺得,這還不如去跟老虎商量叫它別吃肉了!


    如果力敵的話……


    金幫往南楚這邊做生意倒是有兩三年了,可是勢力並沒有發展起來,尤其現在這種比較混亂的時刻,胡府的家丁都不是吃素的。那什麽登高一呼劫了法場,哦,不是,劫了喜堂的想法倒是很豐滿,不過骨感的現實提醒方沐陽,這種想法趁早歇歇好了!


    相比而言,力敵是絕對不可能,智取麽?說不定還有一兩成希望。也不知道這胡三小姐到底看上了齊六哪一點,方沐陽回想了一下,覺得大概是各人偏好不同,也許有人就是拿著冰激淩當飯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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