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醉著,燕沁也有一瞬間慌了神,她有些慌張又笨拙地伸手給他擦了擦眼睛,囂張的氣焰頓時下去了,結巴道:“你你哭什麽?”


    青予安冷冷地盯著她,梗著脖子道:“我沒哭!”


    燕沁晃了晃指尖,醉醺醺道“你就是哭了,今日是你的成人禮……你哭了像什麽什麽樣子!”


    身下的青年麵色蒼白,眼尾發紅,整個人看上去像隻被欺負狠了的小獸,卻仍舊不肯對她展露獠牙,忍氣吞聲地任由她欺淩。


    燕沁嫌棄地看著他,“嗬,廢物!若是阿易回來,你定然會被他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她話尚未說完,忽然一陣天旋地轉,兩個人位置倒轉,被他壓在了身下,青年扣住她的肩膀,胳膊都在顫抖,“我不是廢物!”


    燕沁醉得全身都沒多少力氣,掙紮了一下沒掙開,索性就不動彈了,聽他說這話隻是嗤笑,“我說你廢物就是廢物……我是你仇人知道嗎?還他媽腦子犯抽救我,我需要你救嗎?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


    大抵被徒弟舍命相救這種事情著實傷了她奇怪的自尊心,以至於耿耿於懷,平日裏並沒有什麽表現,但是一醉酒卻全都給抖摟了出來。


    青予安粗喘著氣紅著眼睛瞪著她,原本因為她來觀禮的喜悅和激動全都被她這番話澆得透心涼,這時候的他尚未經曆過紅塵凡事的磨礪,隻覺得自己一顆真心恭恭敬敬地捧上去給她看,卻被她當垃圾一樣扔到了地上還要再踩上幾腳。


    年輕氣盛的仙人大概是真的被氣壞了,死死地盯著她那張喋喋不休的紅唇,渾身的血液像是在沸騰倒流,直直地衝垮了他搖搖欲墜的理智,不知是哪個字詞刺激了他的神經,突然低下頭發狠般地吻了上去。


    燕沁醉醺醺的腦子尚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事,就被他差點給憋死。


    酒意上湧,燕沁隻覺得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模糊,最後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燕沁醒過來的時候,頭痛欲裂。


    隻覺得腦子快要爆開,頭重腳輕地坐起來,有點想吐。


    她捏了捏眉心,習慣性地想下床,卻發現周圍的環境有些陌生,但也不算完全陌生,每次她來青離宮找青予安的時候,都會直接去他的寢殿,這帷幔和床看著都挺像的。


    她實在想不起昨天喝完那杯摻了一滴醉的金玉釀之後又發生了什麽,索性就不去想了,腳剛碰到地麵腿就一軟險些直接跪了下去,手忙腳亂地扶住了床沿。


    “師父!”青予安正巧推門進來,見她險些跌倒臉色一變,趕忙跑過來想要扶她,但是卻在快要碰到她胳膊的時候動作猛然一頓,渾身僵硬地望著她,最後直挺挺地跪在了她麵前。


    膝蓋直直地磕在了冰冷的地板上,聽得燕沁牙根一酸,她尚未反應過發生了什麽,就聽見青予安垂著頭,露出來的脖頸上還有個青到發紫的牙印。


    燕沁:


    她有些茫然地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青予安,嗓子有些疼,“你跪下做什麽?”


    青予安緩緩地抬起頭,眼底有些驚訝,甚至有些遺憾,“師父……不記得了?”


    燕沁皺眉看著他,腦海中依稀閃過幾個模糊的片段,臉頓時就綠了。


    片段的畫麵中,青予安正壓在她身上……親?


    燕沁使勁捏了捏眉心,麵無表情道:“酒後失儀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青予安欲言又止地望著她,臉色蒼白得厲害。


    燕沁:“……”


    燕沁的腦海中又閃過幾個場景,臉色直接由綠變青,最後變得鐵黑。


    “師父,我”青予安剛開口,燕沁就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臉上,清脆的聲音在空曠的寢殿裏格外刺耳。


    青予安緩緩地抬起了頭,眼底赤紅,但還是隱忍克製地望著她。


    “孽障!”燕沁的手都在發抖,她看著麵前的青年,腦海中卻閃過兩個人在床榻上纏綿的片段,臉上血色盡失。


    “對不起,師父。”青予安沉聲道:“都是我的錯。”


    燕沁抬起手,看著青年眼底隱約欲現的黑白雙瞳,巴掌卻遲遲沒有落下去。


    燕沁隻覺得一切都亂了套,麵前的是她親手養大的徒弟,哪怕她厭惡冷待,歸根結底也是她的晚輩……


    偏偏她答應了帝後的請求來觀禮。


    偏偏她一時大意喝了殘雪給的那杯酒。


    偏偏……青予安此時心魔纏身難以自控。


    燕沁向後踉蹌了一步,啞聲道:“起來吧。”


    青予安跪在地上,沒敢動。


    燕沁抬眼冷冷地看著他,“起來。”


    青予安站了起來,燕沁這才恍然察覺從前這個都不到自己腰高的小孩已經快要比她高出一頭來了。


    這個發現讓她更加惱怒了。


    但是又不好再讓他跪下,燕沁的臉色青白交加,揉了揉太陽穴,頭疼道:“我睡了多久?”


    青予安老實地回答道:“兩天一夜。”


    燕沁冷聲道:“此事,你就當做沒發生過。”


    青予安此時卻是格外地執拗,認真道:“我會對師父負責的。”


    燕沁險些一口老血嘔出來,她險些又直接一巴掌甩上去,用最後的理智克製住,臉上露出一個輕蔑又冷然的笑來,“你怎麽負責?”


    青予安認真地看著她,“我會娶你,與你結為道侶。”


    燕沁愣了一下,旋即嗤笑一聲:“笑話。”


    青予安正欲開口辯駁,燕沁卻直接打斷了他的話,麵無表情道:“這件事情就按我說的做,我會讓你忘記這件事情的。”


    青予安似乎預感到她要做什麽,語氣急促道:“師父,你為什麽就不能相信我呢?我其實早就喜”


    燕沁卻根本沒有給他說完整句話的機會,單手結印直接封住了他關於此事的記憶,甚至為了保險起見,特意加上了幾重封印。


    燕沁看著倒在地上昏睡不醒的青年,微微抿了抿唇,轉過身離開了青離宮的寢殿,腳下的速度越來越快,她既惱恨自己像是在落荒而逃,又感覺實在沒有必要。


    於情事一事,她並非一無所知,不管是四方魔境還是上界都有許多生性開放的女子,會同這個仙君那個魔君睡過幾次,大多不過是露水情緣,你情我願,誰也不必將誰放在心上,倒也有幾個真心實意動了真情,運氣好的互通情意結為道侶,運氣差的也不過是作繭自縛苦戀無果。


    便是她飛升上界之前,輪回曆劫那麽多世,多少也算知曉。


    隻是她生而為天魔,所走之道更像是無情道,她從未有過這方麵的煩惱,是以即便是輪回曆劫那麽多世,卻獨獨沒有曆過情劫,經過人事,算來算去,這竟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同男子親近。


    卻偏偏是跟自己的徒弟。


    她一邊告訴自己這種事情是正常的,一邊又無法接受對方是青予安這種詭異的事實,最後渾渾噩噩的回到墨林。


    門口殘雪正幸災樂禍地等著準備奚落她,見她來了便笑道:“怎麽,這次又睡到什麽地方去了?”


    燕沁沉默地望著她,眼底一片冰冷。


    殘雪被她看得有點發毛,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一步,卻仍舊外強中幹道:“怎麽了?難不成又睡到紫河的蓮花池裏去了?”


    燕沁冷笑道:“比那可慘多了。”


    她都把自己的徒弟給睡了。


    然而這件事情不管從哪個方麵來說,都注定隻能被她自己爛到肚子裏,甚至連另一位當事人都不可能再記起。


    於是她隻能跟殘雪打一架以泄心頭之恨。


    但是殘雪的眼神忽然變得詭異起來,一臉複雜道:“你的脖子……”


    “嗯?”燕沁不解。


    殘雪就給她捏了麵水鏡,放到了她眼前,燕沁的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青,目光冰冷到像是要殺人。


    脖子上的痕跡簡直……不堪入目……


    燕沁一氣之下打散了那麵水鏡,抬腳進了自己的宅邸,然後大門砰得一聲關上,跟在她身後的殘雪被碰了一鼻子灰。


    殘雪訕訕地摸了摸鼻子,神情複雜地看著緊閉的大門,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燕沁可能是被自己放進去的“一滴醉”給坑了。


    燕沁十分煩躁地在湖邊坐了下來,看著湖裏的紅鯉魚發呆。


    這些紅鯉魚經年養在這湖中,燕沁搬進來後在裏麵種了不少靈氣充足的植物,偶爾興致上來了還會往裏麵灑靈力喂給它們吃,有不少動植物都已經開了靈智。


    不過燕沁卻沒有注意到這些,蹲在湖邊看著裏麵一隻紅色的小鯉魚在吐泡泡。


    “煩死了。”她自言自語道。


    “煩什麽呀?”一個清淩淩的聲音從湖裏傳了出來。


    燕沁冷不丁被嚇了一跳,那隻一直在吐泡泡的紅色小鯉魚忽然就冒出頭來,搖頭擺尾地遊到了她麵前,“跟我說說唄。”


    燕沁有些好笑道:“原來是條開了靈智的呆頭魚。”


    “我可不是呆頭魚,我是條錦鯉。”那紅色的小鯉魚認真道:“你知道什麽是錦鯉嗎?”


    燕沁裝模作樣地配合它,“不知道呢。”


    “哈,我就知道你不知道。”那條自稱是錦鯉的魚擺了擺尾巴,驕傲道:“我可是能帶了好運能讓人心想事成的神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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