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蘇仙子鮮少有後悔的事情,下界來列宿城探求這段過往是她最後悔的事情之一。


    清清冷冷的仙子看著眼前的居心叵測的天魔,考慮自己能直接將人殺死的可能性。


    似乎是感受到了楚蘇明顯的殺意,燕溟倏然眯起了眼睛,聲音中帶著幾分蠱惑的意味,“我不會騙你的,你要相信我。”


    楚蘇麵無表情道:“嗬。”


    楚蘇從小到大都是這般冷情,唯一在乎的便是青予安。


    她到現在都記得當年仙梵會上挽金花,她與樂臨一起邀請青予安,青予安看都沒看她,牽起了樂臨的手,帶著樂臨在漫天花海中穿梭的模樣。


    她所求皆得,偏偏一個青予安。


    若是當年青予安選擇的是她,現下她也不會對此人這般執著,不過是因為求不得,所以格外不甘心。


    雖心高氣傲,可她有這個資本。


    便是與青予安確實有緣無分,那也輪不到一個四方魔境的魔頭來可憐她。


    楚蘇冷冷地看了燕溟一眼,麵上不自覺帶上幾分不耐煩,“我不會同你合作,亦不會因為一段輪回往事就覺你不同,下次再見,我定殺了你。”


    燕溟似乎是聽到了什麽可笑的笑話,他欺身上前,道:“你殺不了我的,阿蘇。”


    楚蘇一陣惡寒,抬手便要劈去,卻被他一下擋開,燕溟笑道:“怎麽,惱羞成怒了?”


    楚蘇冷道:“明明你有更好的合作對象,為何偏要找我?”


    “啊,這個……”燕溟微笑道:“我其實還挺想你的。”


    楚蘇蹙眉,冷聲道:“放肆。”


    燕溟哼笑了一聲:“阿蘇,你想清楚,如果你不和我聯手,我是不會放你離開的。”


    楚蘇冷笑了一聲,道:“放肆,膽大妄為。”


    鋒利的冰錐抵在了燕溟的脖子上。


    燕溟笑眯眯地抬手,將脖子邊上的冰錐緩緩推開,笑道:“青予安和燕沁已經結為道侶了你可知?”


    楚蘇臉色不太好看。


    燕溟繼續道:“你可知正清仙子?”


    楚蘇皺眉,“自然,可正清仙子早已隕落”


    “那燕沁便是正清仙子。”燕溟微笑道:“你覺得單憑你自己一人,鬥得過正清嗎?”


    離著修真大會僅剩一天了,幾個大宗門皆是收到了消息,都嚴陣以待。


    許誌等人忙著安排弟子們前往修真大會,誰去誰不去都需要謹慎安排。


    但是燕沁卻莫名有些心慌。


    “師父可是在擔心……樂易?”青予安輕聲道。


    燕沁輕輕點點頭,“樂易那孩子……即便是玄鶴也不容易。”


    青予安笑了笑,“他畢竟是師父收得第一個徒弟。”


    燕沁看向他,斟酌道:“予安,樂易他……後來有沒有為難於你?”


    青予安垂眸道:“沒有,師父。”


    燕沁顯然不信,自道:“帝後和樂臨出事的時候,他尚且在下界曆劫,待他回去……”


    待樂易回去,發現自己的母親自己的妹妹自己的師父,全部都隕落了,卻偏偏多了一個成人的同父異母的兄弟。


    燕沁隻是這般想想,便覺得心肺肝都糾纏在一起,生疼生疼的。


    不是不心疼的,隻是燕沁已經不敢再繼續深想了。


    青予安和樂易,兩個人是注定沒有辦法和平共處的。


    青予安道:“師父,你不去看看他嗎?”


    “他現在又不記得我了,就算去看他也沒有什麽意義。”燕沁道。


    青予安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樂易時候的場景。


    那個時候正清隕落沒多久,他被帝君強行留在了上界。


    樂易飛升的時候上界仙人去了大半。


    身子頎長的青年站在人群中央,麵上帶著清朗的笑容,有著掩蓋不去的少年意氣和矜傲。


    “恭賀殿下飛升!”


    在一片道賀聲中,樂易後背挺得筆直,驕傲而自持。


    隻是周圍的仙人,眼底臉上都帶著或多或少的憐憫。


    黃澤走到了樂易麵前。


    樂易看著自己一同長大的好兄弟,疑惑道:“黃澤,你怎麽……未曾曆劫?”


    黃澤臉上沒有帶上多少笑容,他知道必須有個人告訴他,除了帝君,便隻有他了。


    “殿下,”黃澤鄭重道:“帝後和樂臨公主,還有正清仙子……隕落了。”


    那是青予安第一次見到,原來一個人可以一瞬間失去所有的光芒和色彩。


    “你說什麽?”樂易輕聲問,瞳孔微微顫動。


    黃澤垂眸道:“殿下,節哀順變。”


    “樂臨……是誰?”樂易嗓子有些幹澀。


    黃澤聲音有些發緊,他抿了抿唇道:“殿下下界曆劫的時候,又添了一位小公主,就是樂臨殿下,樂臨殿下隕落時……十九歲。”


    樂易有一瞬間的茫然,“母親呢?師父呢?”


    黃澤抓住他的胳膊,勸道:“殿下,節哀順變。”


    樂易推開他,笑道:“黃澤你不要再同我開玩笑了,我下界才幾天,我走時母親和師父都在,師父還說等我回來要”


    樂易笑著說,忽然就更咽了一下。


    黃澤扶著他,沉聲道:“殿下,別這樣。”


    樂易笑道:“黃澤,玩笑不能這樣開,我師父那麽厲害,我母親又有父親護著,怎麽可能……隕落呢?”


    黃澤閉了閉眼睛。


    樂易話未說完,忽然就紅了眼眶,瘋了般往帝後的寢宮跑去。


    黃澤趕忙跟在了他身後。


    帝後的寢宮如同他離開時沒有什麽兩樣,隻是多了一些女兒家用的東西。


    桌子上放著隻精致小巧的繡球,像是繡球的主人隨手放在那裏,等回來的時候還要再繼續玩。


    床上散落著一個繡了一半的香囊,樂易認得那針法,是帝後喜歡的……


    隻是,周圍都透著一股死寂。


    安靜地落針可聞。


    樂易踉蹌了一步,不小心碰到了一塊石頭。


    石頭裏忽然響起了個清脆的小姑娘的聲音:


    “母親,樂易哥哥什麽時候回來呀?”


    “應該是快了,你哥哥若是見著你定然很開心。”


    “樂易哥哥長什麽樣子呢?”


    “你哥哥生得十分好看。”


    “比予安哥哥還好看嗎?”


    “……”


    沉默了許久之後,聲音才繼續響起:


    “你不要成日同青予安在一起。”


    “可他也是我哥哥呀,我們還約好了一起去正清姑姑那裏聽課呢。”


    “胡鬧。”


    “母親,求你了,就讓我們一起去嘛,正清姑姑待我們可好了……”


    石頭裏又傳來一陣滋滋聲之後,房間重新歸於死寂。


    過了許久,樂易才啞著嗓子道:“青予安是誰?”


    黃澤一頓,低聲道:“殿下,這個……你還是去問帝君吧。


    樂易雙目通紅,道:“青予安是誰?”


    黃澤看著雙目通紅的樂易,平靜道:“樂易殿下,你一定要冷靜。”


    樂易站起身,轉身便衝著門口跑去。


    “殿下!”黃澤在他身後喊了一聲。


    樂易頭也不回地便朝著正清所在的墨林飛去。


    就是在墨林正清的府邸,他看到了那個清俊的少年,正一臉冷漠地坐在亭子裏,麵無表情地看著平靜無波的湖水。


    那大概是一種十分空洞的神情,讓人禁不住一同傷心起來。


    樂易沒有搭理他,而是徑直去了正清的房間。


    正清的房間一如既往地幹淨清冷,幾乎沒有幾件多餘的東西。


    是了,當年被她帶回來的時候,她甚至連把像樣的椅子都找不到,隻能讓他們坐在地上,毫無形象可言。


    可是現在,她人呢?


    樂易幾乎是瘋了一樣找遍了所有的房間,然後精疲力盡地坐在了門口。


    黃澤站在一旁安靜地看著他,過了許久之後,樂易才啞著嗓子道:“黃澤。”


    “殿下。”


    “師父她們……什麽時候……”


    “昨日。”


    樂易的手一抖,險些脫力。


    黃澤道:“殿下,上界一日,下界便是一年,您無須自責。”


    樂易倏然起身,赤紅著雙目,周身的戾氣無所遁形。


    “是誰?誰害死了她們!”


    “殿下!”


    “黃澤你告訴我!”樂易聲嘶力竭,“母親她向來溫柔寬厚,師父她修為高深,到底是誰幹的!”


    黃澤的神色也好看不到哪裏,他到底隻是個年歲不大的青年,尚未學會完全隱藏自己的情緒,又或者,到底是心有不甘。


    他抬頭,望向了湖邊的涼亭。


    涼亭裏,青予安正失神地望著湖麵,清俊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樂易目眥欲裂,就要衝上去,卻被黃澤攔住,“殿下不可!”


    “有何不可!”樂易瞪他,淚卻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


    “殿下,涼亭裏的那位”黃澤閉了閉眼,卻是死死地攔住了樂易,冷聲道:“那是另外一位殿下。”


    樂易愣了一瞬,臉上帶著茫然,“什麽叫做另外一位殿下?”


    “予安殿下……是帝君從四方魔境帶回來的。”


    樂易回想起自己之前聽到的那段對話,道:“這就是樂臨口中的那位……予安哥哥?”


    黃澤小心地看著樂易,道:“殿下……”


    “嗬嗬。”樂易輕笑了兩聲,“一個,私生子。”


    “竟然敢堂而皇之地!出現在我師父的府邸!出現在上界!在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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