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這種事情,通常是閑著沒事跟朋友扯淡的時候才會做的事情。


    燕沁現在很忙,青予安也不是個可以扯淡的對象。


    但是她還是坐了下來,看著他給自己斟茶,然後端到自己麵前。


    她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入口清甜,便連著續了兩杯。


    燕沁坐在他對麵,看著他老神在在的模樣,琢磨著這壺茶喝得差不多了,忽然漫不經心道:“你這茶裏不會加了東西吧?”


    青予安拿著茶壺的手一僵。


    燕沁:“……”


    媽的,竟然還真有。


    燕沁猛地站起來,怒道:“青予安你還能不能做個人了!”


    青予安有些無辜地望著她,“我也沒想到你還真敢喝。”


    燕沁氣得手都在抖。


    她就不應該因為個莫名其妙的夢境對青予安這廝有一點憐憫!


    一陣頭暈目眩襲來,燕沁晃了晃身子,伸手撐住了桌子,艱難地睜著眼睛,惡狠狠道:“你到底想做什麽?”


    青予安伸手扶住她的肩膀,似笑非笑道:“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燕沁揮開他的手,往後踉蹌了幾步,倚在牆上喘了幾口氣,搖搖晃晃想朝門口走去,卻被人一把摟住了腰打橫抱了起來。


    燕沁這下暈得更厲害了,但她現在更生氣,掙紮著想脫離青予安的桎梏,卻被他抱得更緊了。


    那廝低頭看了她一眼,目光裏滿是無奈,“就算你不喝那壺茶,你以為你能出得了這間屋子嗎?你還是把我想得太好了,燕沁。”


    若是換成燕溟或者其他的任何敵人,燕沁絕對不可能這麽放心大膽地跟他進到間莫名其妙的屋子,更不可能毫無戒備地喝下一壺加了料的茶。


    偏偏這個人是青予安。


    青予安笑了笑,“乖一點,睡吧。”


    燕沁原本還在強撐著,誰知他這句話像是有魔力一般,下一秒她就徹底暈了過去。


    青予安看著懷裏睡過去的人,輕輕地歎了口氣,抱著她將人放到了床上,甚至貼心地給她蓋好了被子。


    他坐在床邊仔細地看著她,替她撫平了皺起的眉,伸手戳了戳她的臉頰,將她原本就清瘦的臉頰戳得陷進去一個可愛的小窩。


    “燕沁。”他喊她,然而對方睡得很沉,壓根就聽不見他的聲音。


    “阿沁?”青予安眉梢微動,又捏了捏她的鼻子,“沁沁?”


    對方依舊毫無反應,隻有平穩的呼吸,他坐在床邊,怔愣地看著她良久,緩緩開口道:“師父。”


    燕沁在睡夢中不自覺地皺起眉。


    青予安苦笑一聲,“你不喜歡,我不叫了便是。”


    他俯身在燕沁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個輕柔的吻,抬起頭來用琥珀色的眸子盯著她,眼底的複雜情緒快要將人吞噬,“我真的……恨死你了,燕沁。”


    而後他起身,離開了房間。


    燕沁依舊毫無所覺地睡著,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道怒喝聲猛地在耳邊炸響:“醒來!”


    燕沁猛地睜開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


    然而那道聲音卻忽然消失,隻有旁邊的窗戶被風吹得嘩啦作響,聒噪得很。


    燕沁揉了揉眉心,頭痛得厲害,而後從床上下來,記憶也隨之回籠,她深吸了一口氣,走到門前推開了門。


    一陣濃鬱的血腥氣撲麵而來。


    燕沁心底重重一跳,放眼望去,滿是血紅。


    屍山血海也不為過。


    到處都是九尾狐一族的屍體,那些精致漂亮的臉龐都維持著同一個驚恐的神情,扭曲到令人心悸的程度。


    燕沁向前走了一步,啪嗒一聲響讓她低頭看去,一隻小手無力地垂落在她腳邊,已經失去光彩的眸子失神地望著前方。


    “救命……”一聲微弱的呼喊聲從遠處傳來。


    燕沁跑過去,隻見一個被削掉了半邊身子的少女正在掙紮著呼救,眼底空洞無物,竟是被生生挖掉了兩隻眼珠,白皙的臉上掛著兩行血淚。


    燕沁扶住她,被她死死地抓住手腕,力道之大竟讓她的骨頭都有些發疼。


    “這是誰做的?”燕沁的聲音微微發抖,“告訴我是誰!”


    “葉……葉……”


    “葉什麽?”


    那少女死死地抓住她,發出幼獸瀕死之前的泣鳴,“燕沁……”


    燕沁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你……說誰?”


    “燕沁!是燕沁!”那少女不知道從哪裏聚集的力氣,聲音尖銳怨氣四溢,“燕沁屠我族人!挖掉我雙眼!死我也要化作厲鬼尋她報仇!燕沁!”


    燕沁本想救她,誰知那少女說完這句話便咽了氣,但手卻仍舊死死地抓著她。


    燕沁心裏一團亂麻,剛將那少女的手從自己手腕上拿開,就聽見有人怒喝一聲:“她在那裏!”


    燕沁抬頭望去,便看見一個妖族的青年正對她怒目而視,身後是烏泱泱一群妖族。


    “不是我”燕沁站起身來想同他們交流,誰知他們根本不聽,一口咬定她就是凶手,氣勢洶洶地衝她而來。


    燕沁不想同他們動手,然而對方人數太多了,又很憤怒激動,她除了暫且脫身別無二法。


    然而,她低估了妖族青年們的創造力。


    當她看到頭上飛過去的喜鵲的時候還沒有什麽感覺,直到一群凶猛的山雕遮天蔽日盤旋在天空上,後麵追著她的是獵豹和獅群,更過分的是頭類似於猛獁的巨獸突然出現擋住了前麵的路,從地底爬出了無數不明生物,連旁邊安安穩穩生長的植物都突然發狂,盤根錯節的樹根拔地而起試圖將她圍困,長滿毒刺的樹藤直直地衝向她的脖子。


    燕沁:“……”


    她不想跟他們動手,動手之後就更說不清楚了,然而看眼前這情形她不動手逃出去根本不可能,不跑的話根本沒有機會辯解就被這群猛獸給生吞活剝了。


    燕沁當機立斷,在手心畫了個隱匿符咒,在追她的妖族眾人眼中,剛剛還在眼前的人就忽然消失不見了。


    燕沁艱難地從包圍圈裏跑了出來,心有餘悸地喘了口氣,還沒來得及喘勻實,腳腕忽然被什麽東西纏住,陷入了一團黑暗柔軟的東西,不等她驚呼出聲就被涼涼的葉片捂住了嘴。


    “是我。”葉月媚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你先別說話。”


    過了一陣顛簸之後,葉月媚停住,將人從自己的葉片之中放了出來。


    燕沁站直身子,問:“媚娘,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葉月媚臉色十分蒼白,“我還想問你呢。”


    “什麽意思?”燕沁問。


    “你把尚易帶到哪裏去了?”葉月媚問她。


    燕沁:


    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我根本就沒見過他們!”


    葉月媚慘白著臉道:“我親眼看見你幾乎殺盡了九尾狐一族,然後擄走了尚易……”


    “這怎麽可能?”燕沁道:“我跟尚易他祖爺爺回來之後去找尚易拿的令牌,然後就去了未明洞……”


    “那是三天前的事情了!”葉月媚擰著眉道:“昨天晚上你從未明洞出來之後就大開殺戒,誰都攔不住你!”


    燕沁閉了閉眼睛,“不可能,我在未明洞隻待了一個時辰,就隨青予安離開,喝了杯茶之後就失去了意識,怎麽可能昨天晚上從未明洞出來?”


    “可是現在沒有人能給你證明!而且就連我都親眼看見你大開殺戒。”葉月媚道。


    “我與九尾狐一族無冤無仇,更何況你和尚易都在這裏,我怎麽會對你們動手?”燕沁喃喃道:“怎麽會這樣……”


    葉月媚的背後爬出來一直狐狸崽子,正張牙舞爪地衝她呲牙,葉月媚摁住小狐狸的腦袋,“尚天,她是燕沁姨姨,不是壞人。”


    尚天狐疑地盯了她許久,衝她發出一聲委屈的嚎叫,然後蹦到了燕沁懷裏,燕沁趕忙撈住他。


    “我一開始也以為是你,但是後來我就開始懷疑。”葉月媚皺起了眉,“她有些細節跟你全然不同。”


    燕沁不知怎的有些感動,“你從哪裏看出來的?”


    “她的頭發是束起來的,很幹淨正經,幾乎一點兒碎發都看不到。”葉月媚回憶道:“而且特意穿著清華宗的女式襦裙,甚至用的武器都是一條鞭子,雖然乍看非常像你,但是仔細看就會察覺到怪異之處。”


    “如果是和你不熟悉的人根本不會發現有什麽不同,但是我跟你一起生活了那麽多年,你的頭發總是亂糟糟紮在腦後,因為你根本就不會束發,你嫌棄清華宗的那套女式襦裙麻煩,就剛做出來的那年穿過一次,往後便再也沒有穿過,最經常穿的是那身破破爛爛醜兮兮的灰袍子,你隻有在沒武器的時候會用鞭子,因為你用鞭子的時候經常會抽到自己,但凡有一點靈力就會用符紙……”


    燕沁:“……”


    啊,雖然你說的非常有道理,但是我聽著為什麽有點開心不起來呢?


    “你相信我?”燕沁抿了抿唇。


    “之前我還不確定,但看你用符就確定你是真的燕沁了。”葉月媚歎了口氣,“畢竟能把符文畫得那麽醜的人也就是你了。”


    燕沁:


    “但是我相信,外麵的那些妖族是不會相信你的。”葉月媚道:“他們大部分都親眼看見‘燕沁’動手殺人了,你到底惹著什麽人了?想出這般歹毒的計策來讓你同整個妖族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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