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泠隻是微微笑,垂眸道:“燕沁姑娘,我隻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其餘不便相告。”


    燕沁眯起眼睛,“何人?”


    “阿彌陀佛。”一直沉默的明塵忽然開口道:“燕沁施主,所謂當局者迷,有些事情沒有你想的那般複雜。”


    兩個人打啞謎似地說著,卻又像是已經將事情講得十分清楚了,燕沁臉色有些難看。


    梵泠道:“燕沁姑娘,隻是有人囑托此時此地來找你,我們知道的事情也不多。”


    明塵和梵泠很快就同她告辭了。


    “二位如今所居何處?”燕沁問道。


    “我們雲遊四方,四海為家。”梵泠微笑道:“燕沁姑娘保重。”


    “你們也保重。”燕沁微微頷首,送他們離開。


    不過是幾句似是而非的話,燕沁一開始並不打算相信,但是心底卻隱約覺得梵泠和明塵說的是對的。


    身處夢中,該醒了……


    當局者迷……


    有些事情沒有你想的那般複雜……


    燕沁抿了抿唇,自己會覺得什麽是夢呢?


    腦海中忽然突兀的出現了一句話:‘師父,我有時候覺得現在跟夢一樣……’


    大夏天的,燕沁驀地出了一身的冷汗。


    天邊忽然傳來陣陣雷聲,天色瞬間暗沉下來,狂風大作。


    燕沁腳尖輕點飛回了自己的院子中,甫一進門便看到青予安正在桌案前點燈,豆大的火焰在風裏搖曳了幾下,又穩住了。


    昏黃地燈光映照地青予安的側臉格外溫柔。


    “師父,你回來了。”青予安將火折子放下,轉過身對她笑道:“怎的忽然有人來訪?誰來找你?”


    “兩位故人罷了,現下已經離開了。”燕沁坐到了榻上,身後的青予安便貼了上來,輕輕地給她按揉著太陽穴。


    “阿沁,這幾日你太累了,需要休息。”


    燕沁放鬆地將身子倚靠在他懷中,閉著眼睛道:“予安。”


    “我在,師父。”青予安坐下來,將人抱在了自己懷中。


    燕沁聽著外麵雨聲陣陣,風聲呼號,但是身處的懷抱卻異常地溫暖安寧,輕輕笑了笑。


    青予安笑道:“什麽事情這般開心?”


    “沒什麽。”燕沁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懶洋洋道:“今日有人來找我,說幫旁人捎句話給我。”


    “嗯?”青予安輕輕地給她捏著脖子。


    “說什麽,身處夢中,該醒了。”燕沁失笑,“你說這是什麽意思?”


    青予安目光微頓,“師父覺得呢?”


    “沒想明白。”她打了個哈欠,聲音越來越低,抱怨道:“就不能讓我過幾天安安穩穩的日子嗎?”


    青予安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道:“師父,你覺得現在的日子滿意嗎?”


    沒有人回答他。


    燕沁已經窩在他懷裏睡了過去,臉上帶著幾分倦意,臉色看上去有些蒼白。


    青予安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他側頭輕輕地親了親她的頭發,低聲道:“我們會過上安安穩穩的日子,我保證,阿沁。”


    外麵風雨飄搖,在一片狂風驟雨中,一個黑色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了清華宗。


    燕沁隻睡了一個時辰便又醒了過來,夢裏她睡得並不安穩,光怪陸離的夢境讓她心底十分煩躁。


    她醒過來的時候青予安正在桌案上畫符,神色專注而認真。


    她隨手披上了件外衣走到他身邊,俯身看去,便見一張流暢的符咒已然成型。


    青予安收筆,歪頭看向燕沁。


    燕沁眉梢微動,笑道:“畫得不錯。”


    “那也比不上師父。”青予安將毛筆放下,“如今也很少見師父畫符修煉了。”


    燕沁隨手將那符紙拿起,輕輕點了點,上麵便浮現出一層淡淡的金色光芒,她道:“我這具軀殼是息壤所化,若是認真修煉,過不了多久便要飛升上界,怎麽,你是想自己孤身一人留在十三洲麽?”


    青予安笑道:“我自然是想和師父一起飛升的,隻是這次輪回轉世的身份是個半妖,若想飛升恐怕不會那般容易的,辛苦師父等我了。”


    燕沁將那符紙折吧折吧給扔進了廢紙簍裏,哂笑道:“說得好似我多麽癡情等你一樣,我隻是不想回去麵對那些亂七八糟的人。”


    “我明白。”青予安道:“我會陪著你一起的。”


    燕沁勾唇笑了笑,道:“以後別老畫符了,你的適合走劍修的路子。”


    青予安無奈道:“好的師父。”


    “都不知你在同誰置氣。”燕沁輕輕戳了戳他的額頭,“小時候在青離宮老師偷偷畫符,畫不好又自個兒生悶氣。”


    青予安一愣,“師父……知道?”


    “我當時隱匿了身形就在你旁邊。”燕沁笑道:“當時我就在想,這個小孩兒是不是傻呀?”


    青予安捉住她的手,認真道:“小孩兒不傻,他就是想讓他師父多看看自己。”


    燕沁心中一緊,有些酸澀道:“那小孩是不是覺得他師父很壞?”


    “不,他覺得師父是世上最好的師父。”青予安怕她不信,補充道:“真的。”


    燕沁回想起往事仍舊是遺憾居多,那些最好的時光,她都不曾好好珍惜過。


    見燕沁情緒有些低落,青予安道:“小時候師父其實對我挺好的。”


    燕沁微微挑眉,“讓你在雨裏跪了三天三夜?”


    青予安:“……”


    “發燒了任憑你燒差點死掉?”


    “……”


    “動不動就罰你抄功法?”


    “……”


    “七八歲的時候將你扔進鬼林險些喪命?”


    “……師父,別說了。”青予安捂住臉,哭笑不得。


    燕沁有些不堪回首道:“這般一想,我過去對你真的太殘酷了。”


    青予安歎了口氣。


    燕沁感慨地搖搖頭,“你不想著殺了我就是個奇跡了,最後竟喜歡上我,這般一想你也是個人才。”


    “因為我知道你一直都在。”青予安低聲道。


    燕沁臉上的笑容一滯。


    “師父好奇我如何發現的?”青予安抬頭問道。


    燕沁說不出話來,隻是定定地望著他。


    “師父身上有股獨特的香味。”青予安平靜道:“無論何時,隻要師父一來,我便知道。”


    燕沁抬起袖子,神經質地聞了聞,什麽味道都沒有。


    青予安失笑,“特別是在鬼林的時候,雖然當時吃了不少苦頭,但是都不曾傷及根本,當時我隱約知道是有人在護著我,聞到那股香氣之後便更加確定了……”


    燕沁哼笑了一聲:“小鬼頭,詐我呢?”


    青予安站起身一把攬住她的腰將人按倒在書案上,居高臨下道:“但是詐對了,師父。”


    燕沁隻是淡定的望著他,一副負隅頑抗的神情。


    “師父,承認你從一開始便關心我就那麽難嗎?”青予安似笑非笑道:“你那般關心我,我喜歡上你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事情?”


    溫柔又克製的吻讓燕沁有一瞬間的失神。


    承認從一開始就關心青予安,很難。


    因為當時的她,幾乎是天人交戰糾結到了極點,理智和情感每時每刻都在折磨著她,讓她幾乎快要瘋掉。


    但還是會忍不住去關注那個孩子,希望他將來可以頂天立地,不要像他的母親那般怯懦脆弱。


    “師父,我喜歡你不是一蹴而就的。”青予安輕聲道:“日積月累,每天都會更喜歡你一些。”


    燕沁捂住他的嘴,嗔笑道:“青予安你怎麽這般肉麻?”


    青予安彎起眼睛笑了,琥珀色的眸子裏像是有星光浮動。


    燕沁心想,麵前這個人這麽好,這麽溫柔,是她在一片黑暗中撿到的星星。


    不會是他,也不該是他。


    她最該相信的人便是青予安。


    燕沁這樣說服自己。


    麵前這個人是要陪著她走過漫長的一生,是要安安穩穩一起過日子的。


    “師父在想什麽?”青予安捏著她的手指,似乎在研究什麽珍奇的東西。


    燕沁任憑他玩著自己的手,笑了笑,“我在想,我怎麽能這麽喜歡你。”


    青予安的耳朵尖倏然紅了,他使勁捏了捏燕沁的手指,像是在掩飾又像是在欣喜,“你明明比我更……”


    “嗯?”燕沁笑得蔫壞,她握住他的手十指緊扣,半是威脅半是玩笑道:“青予安,你看我這般喜歡你,若是你敢負我……”


    青予安笑著接話道:“我便永生永世不得超”


    燕沁一把捂住他的嘴,嗔怒道:“說了多少次少發這種誓言,真當天道是擺設嗎?”


    青予安有些委屈道:“可師父不信我。”


    燕沁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尖,“我就是那麽隨口一說,開玩笑呢,別當真。”


    青予安認真道:“阿沁,若我真負了你,便要我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燕沁一滯,低聲道:“是不是傻?”


    青予安沉聲道:“人心難測,將來的事情是沒有定數的,我們總要經曆許多不如意的事情,但是阿沁,你要放心。”


    燕沁摟住他的脖子輕輕親了他一下,悶聲道:“我自然是放心的。”


    “若是你做錯了事情,不用旁人動手,我一定親手將你宰了清理門戶。”燕沁微笑道。


    青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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