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沁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在夢裏青君還隻是個小孩,小孩沉默寡言,站在遠處冷冷地看著她。


    明明是個小孩子,卻顯出一股與世間格格不入的冷漠來。


    接下來似乎發生了很多事情,然而畫麵卻是模模糊糊,仿佛被打上了一片厚重的馬賽克。


    “燕沁,醒醒……”


    她聽見了那人的聲音,慢悠悠地睜開了眼睛。


    果不其然看到了青君那張熟悉而恐怖的臉。


    她緩慢地眨了眨眼睛,伸出手輕輕地碰了碰他臉頰上的紋路,青君的眸光微冷,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道:“你幹什麽?”


    燕沁又眨了眨眼睛,聲音有些發啞,“我方才夢見你了。”


    青君臉上的笑容猛然變得惡劣,低頭湊到她麵前輕聲道:“夢見我殺了你還是屠了整座清華山?”


    燕沁:“……”


    神經病。


    然而她現在的包容心無限大,她甚至能隱約感覺到自己能接受陌上川就是青君這個事實,出於某種詭異的心理,她輕輕勾了勾唇,笑道:“夢見你死了呢。”


    青君:“……”


    燕沁本來以為自己都被燒死了,沒想到還能被青君給完完整整地帶出來,她從頭到腳打量了青君一眼,發現他沒有明顯的傷口,也稍微放下心來。


    青君現在離得她很近,近到她隻要稍微靠近一點點就可以親上他。


    燕沁被自己腦海中突如其來的想法嚇了一大跳。


    想什麽呢……


    她一邊感慨自己越來越沒有底線,一邊又詫異於自己態度的改變。


    這種糾結又矛盾的感覺讓她很不喜歡,然而現下的情況又不容許她逃避。


    青君看著麵前的人正在明目張膽地走神,十分不爽地蹙了蹙眉,“若不是你這具身體是息壤做的,你現在已經變成一塊碳了。”


    燕沁:“……”


    去他媽的糾結吧,就麵前這麽個東西有什麽好糾結的。


    燕沁從地上爬起來,頭還有些發暈,險險地晃了兩下,及時地扶住了旁邊的樹幹。


    “你幹什麽?”“樹幹”皺著眉看著放在自己胸膛上的手。


    燕沁一轉頭便看到那張充滿了不耐煩的臉,火氣騰得一下子就上來,沒好氣道:“我愛幹嘛幹嘛!”


    然後頭也不回朝前走去。


    “莫名其妙。”青君看了自己的胸膛一眼,若有所思。


    燕沁覺得青君可能是個智障。


    為什麽那麽睿智深沉溫柔謙遜的陌上川變成了青君這麽一個狗東西?


    燕沁惆悵地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不氣不氣,就當刪號重玩了……”


    可是雖然這麽說著,但是現實生活終究和遊戲不同,即便這個所謂的“現實生活”比遊戲玄幻刺激多了。


    青君看著前麵燕沁的背影,忽然皺起了眉。


    他是不是對這個“無關緊要”的人關注得有些太多了?


    若是放在以前,即便是個飛升的機緣,死了也就死了,他若是真的想要回去,辦法多得是,隻不過需要付出的代價有些大,並不是非燕沁不可的。


    青君並不喜歡思考這些看起來並沒有什麽意義的事情,但是前麵那個纖細的背影卻讓他頻頻走神。


    他還擁有自己身為陌上川時候的記憶,那個時候燕沁總是笑著,溫柔地仿佛另一個人。


    明明是一個脾氣十分暴躁的人,散漫又懶惰,卻能夠為了陌上川想盡一切辦法……


    真的是……令人捉摸不透。


    而且,即便是他身為陌上川的時候,也沒有覺得燕沁多麽喜歡陌上川,與其說是喜歡,倒不如說是疼愛和憐惜。


    那也挺奇怪的。


    這與他諸多記憶之中愛得死去活來或者細水長流平平淡淡的感情相比有些相似之處,但又好像十分地不同。


    但是沒有所謂了,不過是個機緣罷了,利用完丟了便是。


    他這般想著,麵前的人忽然停了下來。


    他也停住了腳步,微微抬了抬眼睛看著她。


    燕沁覺得自己現在十分地煩躁,特別是每次青君用那種惡劣又漫不經心的語氣提醒她,她隻是青君漫長人生中一個無關緊要的過客,隨時可以被抹殺。


    大約還是不甘心的。


    我將你當成生命中不可或缺的親人,現在因為你甚至放棄了諸多原則和底線,結果這些東西於你而言不過是可有可無,甚至還有些可笑。


    然後還隨時隨地想要殺了她。


    她是應該生氣的。


    可是仔細想想,卻又沒有能夠生氣的立場。


    燕沁憤憤的表情又陡然落寞了下來,她轉過身去,便看見他負手站在那裏,一襲玄衣映得他那張臉分外陰沉鬱鬱。


    這麽一個不知道是個什麽玩意兒的東西,到底在想什麽呢?


    她冷笑了一下,轉身繼續大步向前走。


    管他去死!


    兩個人就這麽一路無話沉悶地走了一路,這秘境似乎大部分地方都遭了秧,被沐月一場大火燒得黑漆漆的,好好的一個秘境幾乎被毀了大半。


    雖然她沒有參與到這個試煉秘境的建立,但是這是清華宗的東西,她還是非常心疼的。


    暴殄天物。


    然而走著走著她就感覺出不對勁來了。


    怎麽好像……一直在繞圈。


    燕沁再次停了下來。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隻能依稀透過那點朦朧的月光看清楚腳下的路。


    她擰著眉站在原地,身後沉默了一路的人走到了她跟前,燕沁抬眼看了他一眼,頓時又愣住了。


    他原本一黑一白的瞳眸又變成了極為清澈漂浪的琥珀色,臉上詭異的紋路也消失不見,若單單是看這張臉的話,比陌宗主那張風華絕代的臉還要勝上三分。


    “你的臉……”燕沁張了張嘴,又消了聲音。


    青君抬起手來輕輕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又放下手道:“我們在一個陣法之中。”


    “陣法?”燕沁蹙眉,“是那個沐月設的?”


    “也許。”青君道:“我隻是同他打了個平手。”


    燕沁覺得他現在的語氣有點奇怪,聽起來似乎……沒有那麽惡劣不耐煩?


    “隻要能找到陣眼破開我們便可以出去。”青君蹲下來捏起了一小撮土壤,輕輕的撚了撚,沉聲道:“隻怕不好找,你還撐得住嗎?”


    燕沁這下真的是驚訝了,“你……沒事吧?”


    “嗯?”青君仰起頭來看向她,眉心微擰,似乎十分不解。


    燕沁有些緊張地退後了一步,“你現在就沒有什麽奇怪的感覺嗎?”


    青君搖了搖頭,站起身道:“我覺得現在很正常。”


    拜托一點兒都不正常好嗎!


    燕沁在內心瘋狂的咆哮,你聽聽你現在這個溫和平靜的語氣,你看看你現在這個玉樹臨風清俊飄逸的外形,求求你清醒一點!


    “那……我是誰?”燕沁小心翼翼地問道。


    青君微微挑了挑眉,燕沁正以為他要不耐煩的時候,這貨忽然笑了起來,“你是燕沁啊。”


    燕沁震驚地睜大了眼睛,聽聽你說得這是人話嗎!


    “怎麽,不對麽?”青君笑道。


    燕沁使勁咽了咽唾沫,“我是個螻蟻。”


    “不,我不允許你這麽說自己。”青君微笑道。


    燕沁後背一陣發涼,連連退後了兩步,指著他道:“你正常一點,別嚇唬我。”


    “每個人都有努力向上的權利,身為修道者每個人都可以追求大道,你現在修為低隻是因為你尚未開始修煉,隻要你努力,就一定會有所進步。”青君的神情看上去莫名的“和藹慈祥”?


    燕沁簡直要瘋,她狠狠地咬了咬舌尖,“你叫什麽名字?”


    “在下青君。”他微笑道。


    燕沁:“……”


    求求你,在下和青君這兩個詞根本就不合適在一起。


    燕沁一言難盡地看著麵前這個又不知道犯什麽神經病的人,大著膽子走到他麵前道:“我問你幾個問題,你不許撒謊。”


    青君十分“乖巧”地點了點頭。


    “你來試煉秘境的目的?”燕沁問。


    “這裏有我想要的東西。”青君微笑道。


    “什麽東西?”


    青君微微蹙眉,頓了頓才道:“忘記了。”


    燕沁:“……”


    “你在上界是什麽身份?”燕沁繼續試探道。


    青君看上去十分抗拒這個問題,臉上的表情落寞又帶著點微不可察的委屈,“我是青君。”


    燕沁嘴角微微抽搐,“說了跟沒說一樣。”


    青君笑道:“可我就是青君啊。”


    “那,最後一個問題。”燕沁清了清嗓子,緊緊地盯著他。


    “你最終的目的是什麽?”燕沁眯起眼睛問道:“血祭整個小世界?”


    青君這些眉頭皺得更緊了,過了良久才道:“此法過於殘忍,不可取。”


    燕沁冷哼了一聲,“你之前就是這麽想的。”


    青君皺著眉沉吟了許久,道:“且不說血祭之法耗費過大,不合天道,便是飛升成功也不會是長久之道,更何況背負上一個小世界的氣運,以後的修煉之路凶險萬分,稍有不慎便生心魔,此法不可取。”


    燕沁道:“那你之前為何還要執意血祭?”


    青君看上去似乎很是不解和苦惱,眉頭越蹙越緊,垂下頭低聲道:“那是因為”


    燕沁緊張地看著他,便聽見他緩聲道:“多有意思啊。”


    燕沁愣在原地,就看到他緩緩地抬起頭來,臉上的黑色紋路仿佛活了一般蔓延遍布了半張臉,而後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漸漸變成了一黑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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