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沁後背挺得筆直,下頜微低,目光落在自己前麵的一方白玉色的地磚上,這塊地磚右邊與另一塊地磚的空隙處有一根細細的頭發,估計頭發的主人操的心有點多,發質焦枯,透著一股子有心無力的滄桑和囉嗦。


    比如,麵前這一位苦口婆心自清晨一直講到晌午的掌門。


    掌門是個看起來約莫六七十歲的老頭兒,一身洗得泛白的藏藍色外袍,袖口磨得已經開了線,露出裏麵劣質的黑色絲線,正隨著老頭激動的揮舞而迎風飄揚。


    燕沁有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燕沁,你有什麽意見?”老頭一吹胡子一瞪眼,愣是將那沒有半指寬的眼睛撐起了一片天,看上去精神竟然還勉強矍鑠起來。


    燕沁一拱手,微微欠身彎腰,道:“徒兒沒有意見,師父您繼續說。”


    “哼。”老頭翻了個白眼,繼續唾沫橫飛道:“我們清華宗這一脈的傳承就寄托在你們兩個身上了,想當年我們清華宗,一宗三出竅八元嬰,十大天門萬重山,天下修真者趨之若鶩……”


    “得,師父又開始吹了。”旁邊的許誌用肩膀撞了她一下,悄聲道:“師妹,你快點篡權奪位吧,這老頭子羅裏吧嗦的我真是受夠了。”


    燕沁麵無表情地咬著牙,聲音勉強從牙縫裏擠出來,“你怎麽不奪?”


    “這小破山頭,奪了來簡直是侮辱你師兄我的品位!”許誌語氣裏滿是不屑,“我可是要進北敖宗的……”


    “你這個欺師滅祖的混賬東西!”老頭一聲怒吼讓整個清華宗都震了三震,一旁的樹葉子都簌簌而落。


    燕沁敏捷地躲過一道凜冽的鞭風,眼睜睜地看著鞭子甩到了許誌的屁股上,瞬間殺豬般的嚎叫不絕於耳。


    “師父師父我錯了……哎吆!師父哎,您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一回吧!”許誌被攆得上躥下跳,燕沁從袖子裏扯出一塊灰撲撲的破布擦了擦樹底下的石凳,穩穩當當地坐了下來,托著腮笑眯眯地瞧著老頭子教訓皮猴兒。


    這一鬧騰便到了傍晚,燕沁看著被打得爬不起來的許誌,衝自家師父一拱手,微微欠身笑道:“師父功力又進步了,恭喜師父。”


    “哼。”老頭子冷哼了一聲,竭力繃住臉不讓自己的嘴角翹起來,隻是那躍躍欲試快要飛起來的胡子將他出賣了個幹幹淨淨。


    老頭子背著手溜溜達達地走了,燕沁抬腳踢了踢還趴在地上裝死的許誌,“師父已經走遠了,別裝了,快點起來。”


    方才還半死不活的人一下子蹦了起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看著自己被抽得破破爛爛的衣服,忍不住罵道:“死老頭子下手真狠!”


    “活該。”燕沁喜聞樂見且幸災樂禍,“讓你在他開晨會的時候說小話。”


    “嘖,又不是我一個人說的。”許誌憤憤不平道:“老頭就是偏心,每次隻打我不打你。”


    “幼稚。”燕沁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說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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