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能想到看上去威風八麵,見人損人的黃氏是隻紙老虎。


    “這病不好說,能不能痊愈也不好說。”大夫捋著胡須說道。


    “……那您診斷出什麽來了?”朱氏問道。請來的大夫是白水蕩最好的,診金高,醫術也高,就是和他說話費力了點。


    大夫說道:“這心疼的時候多半是心緒波動過大,思慮過重。以後要是不想再心痛致昏迷,就得心靜。”


    說的簡單,朱氏看了眼躺在床上,麵容比其他時候都安詳的黃氏,心裏想自己這個婆婆怕也隻有睡過去的時候心是靜的了吧。


    “那煩您開些藥方。”朱氏說道。


    大夫有些年紀了,最看不得不孝的人家。黃氏是氣急才昏迷的,大夫就不由得想到眼前這個貌似溫良的婦人其實是個惡媳婦。


    現在看上去又有些不像。


    “藥不能用猛,我給你兩個偏方,很是有效。”老大夫說道。


    朱氏忙讓妮子取來筆墨紙硯,讓大夫寫了下來。


    梔子、桃仁各半兩,煉蜜一兩。將二藥研末,加蜜調成糊狀。把糊狀藥攤敷在心前區,紗布敷蓋,第一個月每3日換藥1次,以後每七天換藥1次,六次算是一個流程。


    [第二個法子是:七成熟的青柿子一斤,蜂蜜兩斤;將柿子洗淨去柿蒂,切碎搗爛,用消毒砂布絞汁,再將汁放人砂鍋內,先用大火後改小火煎至濃稠時,加蜂蜜,再熬至粘稠,停火,冷卻。裝在罐子裏封起來,可以吃好久。開水衝飲,每次1湯匙。一天三次。


    老大夫德高望重,可沒有開價高卻沒什麽大用的藥。梔子,桃仁,柿子都是農家常見的,隻那蜂蜜要去買,其他的不用花多少錢。


    “最重要的就是讓病人心緒寧靜!”老大夫又強調了幾遍。


    朱氏忙應是,讓妮子送了老大夫出門。


    黃氏暈著,朱氏沒敢送她回去。隻把她搬到了床上歇著,然後讓魏嫂送了糧食回羅家。沒敢說黃氏被氣暈倒了,隻說黃氏可能要在這兒住上幾天。


    “給我口水喝……”黃氏醒了來,蹙著眉說道。


    朱氏早倒好了茶水。現在也已經涼了,忙遞到黃氏嘴邊,黃氏“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大口。


    “平兒沒回來過?”黃氏問道。


    “沒,他得到晚上點呢。”朱氏答道。


    黃氏覺得自己醒的早了點,不然非叫平兒看看他那媳婦是怎麽把他老娘生生氣暈了的。


    “濟世堂的駱大夫來給您瞧過了。不是什麽大病,隻是您哪,以後不能太過生氣。”朱氏說道。


    黃氏冷哼一聲:“你們都省心點,我用的著生氣?!”


    “快扶我起來!”黃氏說道,這席子下麵居然還鋪了棉墊。真真是浪費!


    “敗家!”黃氏嘴裏小聲嘀咕了一句。


    下了床,穿上補了又補的褐色布鞋。


    朱氏看的都有些難受,這婆婆什麽時候這麽節儉起來了?


    銀錢是萬萬不敢多給的,黃氏鐵定又會藏起來,然後被羅二姐給騙了去。


    隻能給黃氏多買些實物了。


    要說對黃氏的感受,剛和羅平成親幾年,朱氏心裏恨過。現在和黃氏分開過日子久了,恨意也不強烈了。


    黃氏的年紀比羅老爺子還要大上個五歲,已經是六十多了。都說七十古來稀,再加上黃氏這暴脾氣,攤上了這麽個病。說句不好聽的,能活多久還不一定呢。對待老人,人總是會寬容些的。


    “糧食呢?”黃氏可沒忘了自己來的目的。


    朱氏回道:“哦,我讓魏嫂先給您送回去了。”


    “這就好,我也回了,你…多照顧著平兒,前些天我看他,咋瘦了這麽多。多整些好菜,男人在外頭奔波,肚子裏可不能沒了油水!”黃氏語氣不善的說道。朱氏可是越發的顯嫩了,一看就是過的好日子,黃氏心裏不平衡,老覺得羅平的苦才給朱氏帶來了好日子。


    現在可不敢再和黃氏嗆聲,萬一再氣病了,自己這惡媳婦的帽子是帶定了。也沒什麽臉在麵對羅平了。


    “媳婦知道了。”朱氏說著把老大夫寫的藥方子給了黃氏,“大夫開了方子,您照著吃。”


    “恩。”黃氏應了一聲,真是不孝,應該把藥都買了送到她家去才對。這話是不好說的,黃氏隻是麵上冷淡罷了。


    送走了黃氏,朱氏累的不行。不止是身體累,更是心上累。


    朱氏最近總嫌自己胖了好多,羅平覺得還好,以前總是幹幹瘦瘦的,現在豐腴了些,反而好看。


    唉,婆婆再來個幾次,自己肯定就能瘦下來了。


    丫頭帶著羅嬌去了???


    後邊的泥地裏已經沒有了白鶴的影子。許是被抓光了,也可能是白鶴知道這兒已經不是它們的樂土,再也不飛來了。


    慈安小丫頭八歲了,也能跟著接待些香客。


    慈心很少出現,丫頭偶爾幾次看到她,總是有些疑惑,人怎麽能那麽多年都沒有變化。


    “師父說,等我十歲了,就把我放出庵去。”慈安跪在蒲團上,敲著木魚,嘴裏卻沒有念佛經。


    平常的日子裏,庵堂裏不會有太多的香客。


    “呐,你們說,我出去了做些什麽好?”慈安問道。


    丫頭和羅嬌隨便往蒲團上一坐,玩打手心的遊戲呢。


    要是朱氏在不免要說她們對佛祖不敬。


    丫頭覺得,她經常見到佛祖,也常和佛祖說話,該是熟悉了,哪還有敬不敬的。


    “你會做什麽呀?”丫頭反應慢,被嬌嬌把手都打紅了,唔,趕緊的,轉移話題。


    慈安想了會兒:“恩,會做包子,會掃地,挑水,還有就是念佛經了。”


    “你可以去當個粗使丫鬟。”丫頭說道,“你師父為啥要讓你走啊?”


    慈安癟著嘴:“師父說,我不是自願放棄世間紅塵的,佛祖不收我。可我才不想入什麽紅塵呢。”


    “你說,我天天給佛祖的金身擦灰灑水,他怎麽就不收我呢?”慈安說道。


    過了會兒,慈安又問道:“現在世道不好,要是我被拐子賣了怎麽辦?”


    “你可以來我家。”嬌嬌說道,慈安做的豆沙包深得她師父的真傳,好吃的很。要是慈安能來,那每天都能吃到香糯可口的豆沙包了。嬌嬌美美的想到。


    三個小女孩的打鬧說笑當然當不得真。


    慈安隻是把她師父的話聽了個大概。


    ――――――


    賑災糧到底是發下來了。


    抄了幾家,銀錢就夠了。


    聽到這些個消息,有人坐不住了,去見了太後。


    太後沒說什麽,隻說道:“皇帝想做什麽,哀家都支持他。”這是傳出來的消息。


    “也不能把人看的太緊了,兔子也會急呢。”


    “那幾家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人家,平了些皇帝的怒氣也是好的。你們也不看看,都做了些什麽!真把自己當主子了?!”太後抱著白色的貓兒,手一下一下的撫著。


    張首輔彎著腰站著:“可,什麽都不做會不會寒了人心?”


    “人心?人心啊是最便宜的了。”太後眯著眼,和懷裏貓兒一個模樣,“別輕舉妄動,該幹什麽就幹什麽。”


    張首輔知道了太後的心思,便準備退下了。


    “對了,瑞青也大了,女兒留在家,留的時間久了便成了仇家。”


    ――――


    一個十歲,一個十一歲。


    白水蕩的人都是遊泳的好手,就是五歲的小孩子都會鳧水。


    去通知那兩個孩子的家裏,家人根本不信,以為開玩笑呢。“可別開這種玩笑,大勇可是能在水下憋好久哩。”


    看到已經被海水泡的發白的屍體,也不由得家裏人不信了。


    同村的幾個孩子說了,那天下午,大勇和杆子說天太熱去海裏泡會。還喊了他們的。


    去了差不多有七八個小孩。玩夠了,便都回家了,隻剩下了大勇和杆子。


    “唉,都是命哪。”村裏的老人歎道。


    不過,過了沒幾天,另一個版本,在村裏流傳了開。


    說是有孩子看到了海灘邊上有許多條黑色的海蛇,看著害怕,想喊海裏的大勇和杆子一塊兒回去,可倆人像沒聽到一樣,直直的往海裏走。


    那孩子害怕,回了家便發了高燒,嘴裏還一直說著胡話。


    嗬!原來是被蛇仙上了身!


    村裏人都惶惶不可終日,大家夥出錢把陸大師請了來,讓他把蛇仙請走,這才安了心。


    發高燒的孩子叫錘子。


    沒過幾天,錘子也不見了蹤影。


    陸大師說,蛇仙還缺一個人伺候,才把錘子也帶了走。之後便不會再來了。


    每戶人家並不隻一個獨苗苗,兄弟姐妹多著呢。而且天災人禍的夭折的孩子也多。就是死去孩子們的父母也隻是悲痛了幾天,便重新收拾了心情,日子,還得過下去啊。


    “你看到了些什麽?”張希夷耐心的問著目光有些呆滯的錘子。


    錘子的身體已經好了,人卻不說話。


    錘子搖頭。


    “算了。”張希夷歎了口氣,為難個孩子也不好,“你就在這兒住下,短時間內就不能回家了。”


    錘子點頭。要是還在家裏,說不定他也得和大勇杆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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