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棕色的酒液落入青鯉盞,素雅的果香伴隨著酒香霎時在空氣中飄散開來,相輔相成,引得石桌邊的三人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氣。


    宋祁執起酒杯,輕輕轉動,細細打量杯中酒液,興致盎然問道:“這又是什麽酒?酒香比之紫珀竟還要獨特一些。”


    “是桑葚酒,也是一種果酒。”蘇荷恭恭敬敬回答。


    顧安年也端起一杯,淺淺呷了一口,頓覺滿口生香,唇齒間酸酸甜甜的味道很是爽口,酒香也醇和,就是……她低頭望著紅棕色的桑葚酒,良久歎出一聲:“你這酒是成功釀出來了,但品質還有待提高。”


    聞言,蘇荷怔了怔,緊張問道:“這酒不好麽?”


    顧安年搖頭:“不是不好,隻是還能更好。”


    她把手中的杯子放到石桌中間,指著道:“你們看,這酒雖澄清無雜質,但卻沒有光澤,比之紫珀就顯得黯淡了幾分。且酒液入喉雖爽口醇厚,回味卻淺淡,並不如葡萄酒那般綿長,這些都是沒有達到一等的表現,也就酒香夠得著一等的指標,不過總體來說,你這就還是次等的。”


    “哦哦。”蘇荷連連點頭,表示受教,並沒有因為釀出的酒是次等的就沮喪,反而下定決心要更加努力學習釀酒,爭取釀出一等的酒來。


    她虛心求教:“那要怎麽樣才能釀出一等的桑葚酒呢?您能看出是哪裏出了問題麽?”


    “哦。”顧安年端起酒杯啜了一口,麵不改色道:“這個啊――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我隻是以前偶然在書上看到過有關桑葚酒的描述,所以知道一點皮毛。”


    “……”蘇荷臉上期待的表情一僵,頓時有種表錯情的感覺,就連宋祁都覺得自家王妃太欺負人了。


    “不過以你……你這個門外漢的水平,能釀出這樣的桑葚酒已經很不錯了,想來方式應該是沒有問題的,隻要精進一下技術,相信就能釀出一等的桑葚酒了。”意識到自己有點空口說大話的嫌疑。顧安年又補充肯定了蘇荷的努力,然後稍微鼓勵了一下下。


    “嗬嗬嗬。”蘇荷幹笑,她能說她真的已經被打擊習慣了麽?門外漢什麽的……這真的是在誇獎她?


    宋祁倒是自在,一邊悠閑的呷著酒。一邊欣賞心上人欺負人,感覺不是一般的好。


    “哦,對了,嬌嬌,明日你跟我進宮一趟。”愜意地喝著酒,顧安年突然冒出一句。蘇荷疑惑抬頭,“有事?”


    “沒什麽大事,隻是明日我要進宮給太上皇請脈,還要順道去給太後送紫珀,又因為太後說想念幾個孩子了。所以溪兒和澈兒,小洛和小蓮也要一起去,於是,你明白的。”顧安年笑得溫柔。


    “嗬嗬。”蘇荷再次僵笑,她當然明白。就是讓她去照顧孩子嘛,簡單。


    她簡直要掩麵痛哭,想她一黃花大閨女,還未出嫁呢,就先學會帶孩子了,說起來真是止不住的心酸。


    “蘇小姐放心,到時奴婢會和你一起照看小世子他們的。”見蘇荷一臉大難臨頭的神色。青蓮在一旁柔聲安慰。


    聞言,蘇荷正感激著呢,又聽到青蓮道:“再者,蘇小姐年歲也不小了,想必一兩年後也會有自己的孩子,這會多和孩子接觸也是好的。”


    感激瞬間變羞憤。她該說安年和青蓮不愧是主仆麽?打擊和調侃人的功力都這麽高深!


    午盛自從聽到顧安年說桑葚酒是次等的,就開始沉默不語,一直在琢磨著到底是釀造的哪個環節還存在問題,這會聽到蘇荷被拉進宮帶孩子,她才哈哈大笑起來。拍著大腿大叫:“嬌嬌你一定是史上最年輕的奶媽!”


    “去死!”蘇荷丟給她兩個字。


    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蘇荷跟午盛混跡了這麽長一段時間,早就從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公主,變成了能口吐髒話的市井小民,罵起人來那是相當順溜的。


    “不過你也埋頭努力了大半個月了,是該好好放鬆放鬆了,明天咱們就來個皇宮一日遊吧,gogogo!”


    “狗你個大頭!”蘇荷毫不客氣把怨氣發到午盛頭上。


    於是進宮當奶媽的事,就這樣愉快地決定了。


    翌日一大早,顧安年換上了誥命服飾,又給蘇荷,以及四個蘿卜頭好好打扮一番後,就帶著人出發進宮了。


    盡管聖旨還沒有下來,但蘇荷已經是準縣主,加上有顧安年這個靠山在,這次她沒有再扮作丫鬟,而是以真實的身份,大搖大擺地進了宮――太上皇和太後最疼愛的逸親王小世子和郡主就跟在她身邊,她想不招搖都難。


    這段時間,蘇洛和宋澈已經完全打成一片了,對,就是“打”成一片,經過宋祁的教導後,兩個小家夥隔三差五就會幹上一架,從最開始看到兩人打架的擔驚受怕,心驚膽戰,到現在的習以為常,麵不改色,蘇荷表現出了超凡的適應力。


    至於蘇蓮和宋溪,用午盛的話來說,那妥妥就是腦殘粉和女神的相處模式,蘇荷表示,自從有了女神,妹妹再也不聽姐姐的話了,她很憂傷。不過看著蘇蓮越來越堅強大膽,越來越開朗勇敢,她心裏還是很感激小姑姑的。


    可以說,自來到京城後,蘇荷三姐弟都脫胎換骨了。


    這會,蘇荷最擔心的反而是還留在雨桐縣的蘇淮了。蘇淮今年十二歲,雖說已經到了可以參加科舉的年紀,但閱曆終究還是太淺,眼看著秋闈在即,也不知沈伯會不會讓他參加。不過讀書科舉一事她並不甚清楚,想來沈伯會考慮周全,心裏也就沒有那般擔憂了。


    進了宮,第一件事便是拜見太後。


    將近一個月未見,太後氣色比剛回京時還要好,臉龐紅潤而白皙,眼角眉間的細紋也少了,雙眼精神奕奕,瞧著竟年輕了許多。


    蘇荷不禁感歎,看來紫珀養顏的效果真的挺不錯,莫怪京中貴婦趨之若鶩。


    雖說有些沾沾自喜,可蘇荷明白,主要還是太後這段時間心情愉悅放鬆,吃得好睡的香,是以紫珀的效果才會這般顯著。


    眾人見了禮,太後見了四個孩子十分高興,當即就打賞了不少新奇珍貴的玩樣兒,待顧安年奉上帶來的紫珀,她更為高興了,又是大加賞賜一番,派了貼身嬤嬤去請太上皇過來,隨後便與顧安年閑聊起來。


    兩位尊貴至極的長輩說話,蘇荷自是不好插嘴,就坐在一旁給兩個小的剝炒的香脆的幹果吃,一邊還偷偷豎著耳朵聽太後和顧安年說話。


    “你前些日子告訴本宮的那法子,本宮這幾日都在用,每晚睡前都會用沾著紫珀的棉紗敷臉,效果不錯,這幾日眼角的細紋都淡了。”


    太後的聲音裏溢滿歡喜,小心翼翼地撫了撫眼角,蘇荷注意到她的手也比已經白皙光滑許多。


    “其實紫珀還能做成如雪花膏那般的麵霜,用起來更方便,效果也更佳,這些日子臣妾都在試著調配呢。”


    顧安年謙和回話,聞言,蘇荷挑挑眉,難怪最近老是從她這裏拿紫珀的,原來是在搗鼓這樣玩樣,看來她要討點好處回來了。


    太後顯然對顧安年所說的紫珀麵霜十分感興趣,連著問了好幾個問題,顧安年都一一回答了,接著卻歎道:“隻可惜紫珀難得,臣妾有心做出麵霜的方子來,卻苦於沒有多的紫珀來試手。”說著,朝蘇荷拋了一個幽幽的眼神。


    蘇荷當即一個哆嗦,趕緊埋頭剝栗子。


    聽顧安年這樣說,太後露出幾分焦急之色來,道:“這可真是讓人頭疼,若是白鶴樓每日能多賣些紫珀就好了。”


    雖說太後很想下旨讓白鶴樓將隻酒賣給逸親王府,供逸親王妃研製紫珀麵霜,但這事也隻能想想,畢竟為了幾壺酒就如此太動幹戈,說出去未免太過荒謬,惹人非議,是以她也隻能幹著急。


    顧安年就是在等太後這番話,聞言笑道:“倒也不是非要用極品紫珀才能研製麵霜,稍差一些的也是行的,隻是白鶴樓目前隻出售極品紫珀,還沒有其他品級紫珀的消息,不然也不必如此煩惱。”


    “確實。”太後頷首。


    顧安年瞥了蘇荷一眼,眼珠一轉,隨即附到太後耳邊低語起來,也不知她對太後說了什麽,隻見太後雙眼一亮,就轉眼望向了蘇荷,眼中是難以抑製的激動,且越來越亮。


    被太後那樣熱切地注視著,蘇荷汗毛倒豎,頓時有種危機感――她覺得她又要被坑了。


    顧安年如此這般一番,而後坐直身子,道:“若是太後能促其好事,想來就是日後新出的好酒,她也不會吝嗇的。”


    “這事兒簡單,簡單!”太後拍了拍顧安年的手背,兩人相視一笑,直笑得蘇荷關節打顫。


    不多時,太上皇過了來,也是精神奕奕,神清氣爽,全然看不到幾月前的虛弱模樣了。他大大賞賜了四個蘿卜頭和蘇荷一番,接著便由顧安年把脈,得出的結果自然是脈象穩健,一切安好。


    而太後則拉著蘇荷噓寒問暖起來,特別是關注她的親事,態度比之方才要熱情許多,蘇荷確定,顧安年一定將她賣了個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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