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完正事,蘇荷和午盛提著一籃子洗好的水果,爬上平房的樓頂,一邊補償吃楊梅酸倒的牙齒,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不經意間提到蘇蘭,午盛便多嘴問了一句:“你真的要去給蘇蘭傳話?”


    蘇荷自是點頭,她都應下了,自然是要做到的。


    見她點頭如此幹脆,午盛不禁提醒道:“你就不怕她又背後耍陰招?”


    蘇荷怔了怔,皺眉道:“我見她當時的神色不像作假,想來應沒有壞心思。”


    她自然明白午盛的擔憂,然就當時蘇蘭的表現而言,她並不覺得其中有詐,又顧念蘇蘭是思家心切,是以便答應了下來。


    午盛低頭沉思片刻,道:“還是謹慎點好,以防萬一,還是托其他人代為轉告吧。”頓了頓,又加了一句:“我想你也不願去蘇家主宅。”


    蘇荷想想也是,便頷首應了。


    兩人又坐了一會,蘇荷便回房間歇下了。


    那之後的幾日十分平靜。


    蘇荷尋人代為轉告蘇蘭口信一事不提,再說鎮南王府中,不知是誰傳出了那日來府上做客的姑娘是蘇蘭堂姐一事,蘇蘭因此在王府著實風光了一把,待遇和地位也跟著提高了不少。


    做下人的,都是慣會看人臉色的,那日來府上的姑娘雖穿著打扮粗糙簡單,然世子爺與楚少爺對其的態度卻是不一般的,甚是親密看重,可見那位姑娘在世子爺眼裏是有臉麵有地位的,是以他們不介意,甚至樂意給那姑娘的堂妹――蘇蘭幾分麵子。不說巴結討好,就當結個善緣。


    至於蘇蘭,處境的改變自是讓她欣喜非常,然同時,她對蘇荷的恨意也愈發深厚。隻要一想到她現在的一切都是借了蘇荷的光,她就恨得咬牙切齒,但在外人麵前。她卻又不得不表現出一副與堂姐關係甚好的模樣。


    旁人越是對她客氣,就越是說明蘇荷在世子爺的眼中有份量,她就越是憤恨,就越是要表現地與蘇荷姐妹情深,然後旁人就會對她愈發客氣。


    蘇蘭就陷入這樣的惡性循環之中,一邊享受著旁人的討好拉攏,一邊憎恨著帶給她這一切的蘇荷。


    這一日碧空如洗,萬裏無雲,鎮南王與鎮南王妃終於回府。與之一同的,還有楚傾的姑父與姑母。


    季子瑞領著王府上上下下出府迎接,蘇蘭就混在一群下等丫鬟中,遠遠望見了高大威嚴的鎮南王,以及雍容華貴的鎮南王妃,心中難掩慷慨激昂――她的機會終於來了!


    直到王爺與王妃相攜入府。一幹下人才得以散開,回去各自的崗位做事。


    王府正廳內,鎮南王季成輝與王妃於婉怡坐於正位。楚傾的姑父姑母坐於左側客座,季子瑞與楚傾則站在主位右手邊。


    季成輝因常年帶兵打戰,身上自是帶著一股子肅殺威嚴之氣,雖已年過四十,卻健朗非常,不顯絲毫老態,方臉端正,劍眉星目,更是別有一番成熟男人氣韻。


    此時他抿了口茶,也不提回房歇息。便望著楚傾道:“聽聞雁卿已經尋到李大哥失散的親人了,此事可是真的?”


    楚傾的姑父李振聞言有些激動,跟著問道:“雁卿。他們現在何處?”


    雁卿,乃是楚傾的表字。


    麵對姑父殷切的目光,楚傾有些不忍開口,上前一步恭謹回道:“確實已經尋到,隻是……”頓了頓,頗為遺憾道:“隻是姑父的父母親,以及妹妹皆已去世,侄兒隻尋到了姑父妹妹的兩雙兒女。”


    “什麽?!”李振隻覺晴天霹靂,不禁激動地站了起來,這噩耗讓他眼前一黑,險些當場暈倒,幸得他的妻子楚氏及時扶住了他,將他送回了座位上。


    “李兄節哀才是。”季成輝亦是唏噓不已。他與李振相識二十載載,知曉在兩人相識前,李振便已在四處尋訪在旱澇中走散的親人,卻不想李振這二十多年來,等來的不是闔家團圓,而是天人永隔。


    “爹娘,孩兒不孝啊!婉兒啊!”李振悲從中來,痛哭失聲。


    這個苦苦尋覓了親人二十多年的男人,終是被這殘酷的現實打垮,淚流不止,全然沒了以往叱吒商場的氣勢。


    楚傾與季子瑞對視一眼,眼中皆是無奈與惋惜。


    楚氏一直在旁柔聲安慰丈夫,他們夫妻二十載,她最能體會丈夫的心情,是以也不禁跟著紅了眼眶,默默拭淚。


    李振情緒失控,握著妻子的手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般,好一陣子才平複情緒,他這才覺察出楚傾那番話中的不對勁來,急聲問道:“父母的故去我尚能理解,可為何婉兒也去了?!她才三十不到啊!”


    他比妹妹大了將近十歲,自小便對妹妹十分疼愛,他實在無法接受年紀尚輕的妹妹就這般去了。


    這可問到楚傾的難處了,若是他將調查的實情告知姑父,怕是姑父要怒極攻心了。遲疑過後,他望向姑母,希望她能想想辦法。


    楚氏一見楚傾的眼神,便知答案會對丈夫打擊極大,她微一沉吟,安撫道:“相公,你也別太難過,妹妹雖不在了,可她的兒女還在,如今當務之急,乃是把外甥女她們接來相認才是。”


    以楚氏對李振的了解,她確信這番話能轉移李振的注意力。


    果不其然,李振聞言立即破涕為笑,激動不已,連連頷首道:“對,還有婉兒的兒女在,我這就去接他們過來相認!”


    楚氏趕忙拉住他,嗔道:“瞧你急的,外甥女他們又不會跑了。”又溫言勸道:“咱們舟車勞頓數日,此刻正是狼狽之時,還是待整頓過後,養足了精神再接外甥女他們過來罷。也先讓雁卿去通通氣,免得嚇壞了幾個孩子。”


    “嫂嫂所言極是。”季成輝附和道。


    季子瑞暗暗撇嘴,楚傾早就漏底了,再說以嬌嬌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才不會被嚇到呢。


    一直未曾開口的於婉怡瞥見了自家兒子的神色,微微挑了挑眉,一拍桌子喝道:“行了,你要是個男人,就別哭哭啼啼嘰嘰歪歪了,叫你先休息你就先休息,你媳婦兄弟還會害你不成?!”


    楚傾暗暗歎息,王妃還是一如既往的一開口就破相啊。


    李振對這個義妹的話最是信服,當即便是赧然地點了頭,與楚氏到安排好的院落歇息去了。


    李振夫妻兩人一走,於婉怡便對季子瑞勾了勾手指頭,季子瑞立即狗腿地湊過去,笑得諂媚:“不知娘親大人有何吩咐?”


    楚傾清咳一聲,表示對好友的不齒,不過被王妃娘娘斜了一眼後,他就不敢作聲了。木辦法,誰叫人家後台比他硬,名義上是他長輩呢。


    王妃娘娘趾高氣揚地哼了一聲,然後拍著季子瑞的腦袋開始感歎:“果然不管怎麽看,都是我兒子最帥,哈哈哈!”


    腦袋被拍得悶疼,季子瑞欲哭無淚,他家娘親果然還是這麽彪悍。


    對妻子欺負兩個小輩的事情,季成輝早已見怪不怪,望向楚傾問道:“雁卿,瞧你方才神色有異,莫非李大哥妹妹的死有內情?”


    如今李振已不在場,楚傾自是不會再隱瞞,頷首道:“不瞞伯父,姑父的妹妹李氏,乃是被公婆一家給逼死的。”


    隨後,他便將自己調查到的實情,從當年蘇荷撞傷癡傻開始,事無巨細,全部告知了季成輝夫妻二人,兩人聽後皆是大怒。


    “奶奶的,一家子敗類,改明兒老娘端了他們的老窩,看他們還敢囂張!”於婉怡拍桌怒吼,終於得以脫離苦海的季子瑞連連點頭附和。


    “難怪方才你不願說出實情。”季成輝長歎一聲,眼中皆是厲色:“此等刁民,確實應該嚴懲!”


    楚傾眼珠一轉,道:“如今蘇家已經不敢再尋表妹她們的麻煩,我以為目前最重要的,還是替小表弟治好嗓子才是,不然姑父又要難過傷神了。”


    季成輝讚成地點頭,沉吟片刻後道:“沈家莊的大當家沈先生是赫赫有名的神醫,若是能求得他替蘇洛看病,想必極有可能治好。”


    “這有什麽難的,沈先生不就是逸親王的老丈人麽,隻要顧安年肯開口,沈先生肯定會幫忙的。”於婉怡不以為意地擺手。


    “隻是逸親王與逸親王妃行蹤不定,怕是很難聯係上,且我們瞞不了多久。”季成輝依舊困擾地皺著眉頭。


    “逸親王夫婦或許還在雨桐縣。”季子瑞突然出聲,引得三人注目。


    “子瑞近期見過逸親王?”季成輝驚喜問道。


    季子瑞實在不好意思說自己被逸親王給訓了,隻好含糊道:“兩個月多前,曾在墨軒齋見過。”就是第一次見蘇荷那次。


    又補充道:“前不久還在街上見過逸親王的馬車。”


    “如此甚好,明日我就去墨軒齋拜訪。”季成輝麵帶喜色,於婉怡微不可查地抽了抽嘴角,幹笑道:“明日我就不去了,奔波了這麽長時間,我要好好歇歇。”笑話,她才不要去見那個狡猾奸詐的逸親王妃呢!


    季成輝無奈地笑望著妻子,搖頭道:“罷了,隨你。”


    於婉怡頓時如蒙大赦,喜笑顏開。


    四人商議定,季成輝夫妻回房歇息,季子瑞與楚傾則私下商量如何將此事告知蘇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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