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也是外姓人家,但是卻沒有被排擠,這跟他們懂得迎合蘇家人有很大的關係。


    這也是為何她聽了趙金花的話,就到這裏來鬧的原因。


    事到如今,如果還看不出一切都是趙金花指使的,在場眾人也白活這麽些年了。但知道是知道,說不說出來,站不站在被冤枉的人這邊,就是另一回事了。


    唐家在村裏沒有幾分地,一年到頭就靠著那三口魚塘過日子,頭一年養,第二年賣,賣完就守著那點銀子,幹巴巴地過一年半載。唐家人都沒有其他的手藝,除了賣魚沒有其他收入,又沒有遠見,隻會守著死銀子過日子,不懂得用手上的銀子去做生意,是以,雖然賣魚比種地賺錢,但唐家人也沒有福起來。


    幾乎全村人都知道唐家魚塘裏養的是草魚,蘇大海是機靈的,他既然咬死了蘇荷偷了唐家的魚,那他就不能前言不搭後語,說蘇荷偷的是草魚外的其他魚,不然就露餡了。


    但是看著蘇荷突然露出來的笑容,他又不肯定起來了,難道是數量說錯了?


    他也打心底認定蘇荷偷了魚,是以壓根沒想是不是魚的種類出了問題,而是想著是不是這數說錯了。


    而昨天親眼目睹宋芷給陳家送魚的陳氏,聽到蘇大海的話,臉一下就白了。她可看得清清楚楚,那是條大鰱子。


    蘇大海隻顧著去看趙金花,根本就沒注意到陳氏蒼白的臉,隻是這會蘇荷擋在他麵前,他也看不到趙金花,焦急地撓了撓耳朵,他眼一閉改了口,高聲道:“不是,不是三條,是……是四條,對!就是四條!”


    宋芷笑容更深了。蘇大海看的心驚膽戰的,難道又說錯了?


    他又想改口,旁邊的孫氏大喝了起來。


    “哎喲!我怎麽把這事兒給忘了,真是白瞎了這麽多口水,和你們叨叨!”孫氏突然一拍大腿,興高采烈道:“唐家的,全村人都知道你塘裏養的是草魚,可昨兒,小荷給我送去的是青魚!”


    這話再清楚不過了,你家養的是草魚。人家怎麽可能從你塘裏撈出青魚來?


    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村民們又低聲議論起來。莫名的眼神不時飄向趙金花,趙金花慌得一張臉都白了。


    蘇華炳斜了大媳婦一眼,趙金花一個哆嗦,忙又給蘇大海使眼色。


    蘇大海那個為難啊。這話到這份上了,還要讓他怎麽說?但他不敢不說啊,隻好壯起膽子,大喊一聲:“誰說養草魚就不能處青魚了?!指不定當初唐家選魚苗的時候,把青魚苗錯當草魚苗了呢!這事兒可說不準!”


    “我呸!蘇大海,你還要不要臉?!剛才誰說小荷偷的都是草魚的?!”孫氏指著蘇大海的鼻子怒斥。


    蘇大海悻悻地縮了縮脖子,底氣不足地辯駁道:“我、我瞧錯了不行?!”


    孫氏還想和他爭辯,宋芷攔住了她,冷笑道:“大娘。不管我們怎麽說,這些人都有辦法狡辯,重要的是證據。”


    說罷,她快步走進廚房,很快就提著一個木桶。端著一個大瓷碗出來,走到圍觀的村民們麵前,揚聲道:“鄉親們,你們看看,這就是我在山上抓的魚,你們看看這裏麵有幾條是草魚?”


    圍著的人都湊過去看,立即就發出陣陣低呼。


    “有鯰魚啊,還這麽小。”


    “還有鰱魚和黃辣丁呢!”


    “這碗裏的是鯽魚啊。”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把桶裏裝著的小魚仔說了個遍,而聽著這些話的蘇華炳一行人,臉都青了。


    宋芷彎起唇角,笑道:“對,唐家養草魚的魚塘裏是可能有青魚,可以說是選魚苗選錯了,但它一個魚塘裏,難道還能鯽魚,鯰魚,鰱魚都有嗎?可別說又說選魚苗的時候弄錯了,若真是,我隻能說唐家人一家子都是瞎子!”


    這話說得氣勢十足,宋芷心裏卻在暗暗慶幸,她慶幸昨晚因為來不及熬魚湯,所以沒有把鯽魚給燉了,也沒來得及把這些小魚給處理了,不然今日就沒有證據了。


    雖然她不認識這些魚,但是卻看得出這些魚不是同一種類的,結合剛才蘇大海說的話,但憑這一點,她就可以證明自己的清白。


    其實她早就想到這些魚可以作為證據了,但是她沒有急著拿出來,而是一步步的,把所有在背後的人都引出來,然後再根據他們所說的證詞,一一推翻他們的言論!


    如今事實擺在眼前,就算全村人都畏懼蘇家,不敢出聲指責蘇家,但隻要有周文君在,她就不信這些人還敢睜眼說瞎話!


    這時候,周文君站了出來,他氣得滿臉通紅,對著陳氏,唐老太,蘇大海憤慨怒叱道:“你們這是汙蔑!合夥汙蔑!你們欺人太甚了!”


    他一開口,剛才還嘰嘰喳喳罵李氏,罵宋芷的村民,這會都不敢開口了,蘇家主宅一家子也沒了氣勢,趙金花更是躲到了公公和丈夫身後。


    蘇華炳陰沉著臉,沉聲道:“這件事既然是個誤會,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這般了了。隻是――”他話鋒一轉,陰冷地望了眼趾高氣昂的宋芷,厲聲道:“你到底是誰?!蘇荷可是這麽個性子!你到底是哪來的妖魔鬼怪?!還不速速顯出原形來!”


    正為洗刷清白暗暗高興的宋芷聽到這話,頓時身子一顫,眼中不易察覺地閃過慌亂。


    她怎麽也沒有料到蘇華炳竟然會這般突然地提起這事兒來!


    “嬌嬌不用怕!你不是跟蘇淮問了許多以前的事麽?隻要你能說出以前的事,證明你就是蘇荷,他們奈何不了你的!”午盛在識海裏大叫。


    她剛才沒有出聲教宋芷如何解圍,是因著她知道宋芷能自己解決,但現在宋芷明顯是慌了,她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有了午盛的安慰,宋芷稍稍鎮定了下來,不慌不忙嘲諷道:“蘇老村長,你年紀真是大了,大白天竟然說夢話。”


    “休得放肆!”蘇華炳大喝一聲,“我道一向老實孝順的二丫頭怎會變得如此大逆不道,原來是被妖魔占了身子!哪裏來的山精野怪,還不快快顯出原形!否則別怪老朽大義滅親,要動火刑了!”


    鄉下人迷信,加之是住在大山裏,就特別畏懼那些山精鬼怪,是以在村子裏,一旦有人被發現疑是鬼怪上身,就會被綁到村子中間的大石柱上,用火來燒,說是這樣就可以把鬼怪燒死,免得禍害其他人。


    至於被鬼怪上身的人的死活,村裏人是不管的,而且還會怪其家人給村裏帶來厄運,把一家子都趕出村去。


    這種做法雖迷信,卻是老祖宗留下的規矩,沒有人敢多嘴置喙。


    躲在丈夫身後的趙金花心眼兒多,聽出了名堂來,立即一反剛才的虛心樣,站出來指著宋芷大喝:“好你個妖怪,我說蘇荷怎麽突然變得這般伶牙俐齒,原來是你在搗鬼!用火刑,鄉親們,這蘇荷被山精妖怪上了身啊,咱們一定要燒死她!”


    她這一嚷嚷,人群又騷動起來了。


    宋芷心中一跳,聽到用火刑,心裏更怕了,但她麵上還是強自鎮定,反駁道:“你有何證據證明我是妖怪?自己做了虧心事,還敢在此信口雌黃,當心我到衙門告你!”


    孫氏也一下急了,這被妖怪上身的事兒可不是開玩笑的,不辯白清楚,那真的是要燒死的啊!她趕緊幫著宋芷說話:“小荷這孩子我從小看到大,是不是妖怪我比你清楚!你一計不成,又耍這種心眼,你是非要逼死小荷是不是?!人道做生意還買賣不成仁義在,你們這些有做親戚的,即便斷了關係,也不能把人往死路上逼!”


    “胡說八道!”蘇老太截過話頭,怒斥:“咱們這是為全村人好!不像有些人,得了點好處,就連不是人的東西都護著!”


    趙金花趁熱打鐵,刻薄道:“孫氏,你說蘇荷沒有被妖怪上了身,那我問你,她一個姑娘家,沒了爹娘依仗,還帶著兩個孩子,哪裏來的銀子?你瞧瞧她這一身新衣裳,我還聽說她這幾日頓頓吃肉呢!”


    “那是小淮在城裏做事得的銀子!”孫氏爭辯。


    “呸!蘇淮是個什麽料子,鄉親們都清楚得很,除非他賣給財主家做下人,不然哪裏掙得到錢!”蘇勇強啐了一口。


    “你――你們――”孫氏就是嘴皮子再利索,也說不過蘇家這一家子人來,氣得是捶胸頓足。


    周文君也沒料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一時也驚呆了。


    蘇淮去墨軒閣做事的事兒,他是知道的,他心裏還曾羨慕過,然他也知道,蘇淮這件差事是掙不了幾個錢的,是以他無法反駁蘇家人的話,他更不能說蘇荷的銀子是他給的,因為這會壞了蘇荷的名聲,可除此之外,他實在是想不到辦法了。


    就在周文君心急如焚之時,宋芷在午盛的安慰下徹底鎮定下來,她深吸了口氣,望著蘇家人醜陋的嘴臉,朗聲道:“我就是蘇荷!和蘇家已經沒有半點關係的蘇荷!至於你們所說的銀子,那是我――”


    “那是本少爺給的!”人群中突然爆發出一聲威嚴的喊聲,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一身華服的翩翩貴公子越過人群,走到了宋芷麵前。


    “是你!”宋芷驚訝地低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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