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有孕之後往日的請安都一概免了,也不喜讓宮中妃過去看望。隻說要養胎不宜打擾,各宮妃子都在心中不屑,都道皇後隻不過有孕而已,犯得著如此金貴麽?一個個都在背地裏暗自議論。


    歐陽箬隻關起宮門靜養。趙清翎見她好得差不多了,也不再過來,隻那日告別之時含了憂慮歎道:“微臣勸了皇後了,可惜她不聽,萬一以後…希望柔芳儀要多多勸慰下皇後別一意行事。”


    歐陽箬別了臉低聲道:“趙先生看皇後那樣,若說一句不中皇後意的話,妾身也怕自身難保。”


    趙清翎長歎一聲:“真不知道女人心裏都想什麽,寧可為了孩子連性命也不要。”


    趙清翎說罷拱手出去了。歐陽箬撫摩自己的肚子。在這後宮裏,孩子便是一切,自然為了他連性命都不要了。


    楚霍天連著幾日都在皇後宮中,到了第三日才過來看歐陽箬。歐陽箬見他麵色不善,笑道:“皇上怎麽了?應該是大喜才是。”


    楚霍天握了她的手,歎道:“朕勸皇後趁孩子未成型,將它打掉,趙清翎說皇後不能再孕,孩子越大風險越大。可是…”他歎了口氣。


    歐陽箬心中一突:“可是如何?皇後她…”


    楚霍天苦笑道:“她?她自然不肯,又與朕大吵一架,朕怕氣了她,就出來了。”


    歐陽箬聽了心中輕歎,男人果然是男人,吵架完不懂再去哄,隻道出來了便好了,卻不知此舉令女人心中更氣惱。皇後此時估計都快氣瘋了,好不容易有孕,楚霍天又說出這等話來,不知道去哄一哄。


    她心中百轉千回,忽然依在楚霍天的懷中道:“皇上,若臣妾也如皇後這般,你要不要讓臣妾懷孕?”


    楚霍天一呆,抬起她的臉微惱道:“你說什麽話!別胡說!”他眼眸深邃若星子,看向她絕美的麵上,含了一絲深深的憂慮。


    歐陽箬卻不知哪裏來的固執,隻握緊他的手道:“皇上,你就說說嘛。”她的話裏帶了三分的撒嬌意味。


    楚霍天想也不想,脫口道:“自然不能讓你因為有孕傷身,若到時候你恨朕也不管了,哪裏能任由你任性。皇後她瘋了你可不許學她。”


    歐陽箬聽了心中一暖,又低聲問道:“那如果臣妾膝下無子,晚景淒涼可怎麽辦?”楚霍天皺了一雙劍眉:“怎麽會?朕會寵你一輩子。”


    歐陽箬眼中含淚,低頭道:“那如果皇上不喜歡臣妾該怎麽辦?”


    楚霍天哭笑不得,抬了她埋在他懷中的臉:“你今日怎麽了?那麽多的如果。本來好好的,無端說這這些渾話。”


    歐陽箬擦了眼中的淚,笑著投入了他的懷中,這是渾話麽?可是她就想聽著他說著寵她一輩子,愛她一輩子,仿佛這樣就能得了無比的保證,再也不用日夜惶惶。


    皇後與楚霍天吵架完,隔了幾日便說要去京郊的避暑山莊去養胎。楚霍天無奈,隻得依著她的意思撥了大批侍衛隨行又派禦林軍沿途護衛。


    秦智在離宮前終於得了個空子去見歐陽箬。歐陽箬問道:“皇後有孕之後是不是十分凶險?”


    秦智點點頭,靜靜道:“是,微臣看,約摸不過三…”他比了個三字。歐陽箬心中突突。


    她捏了手中的帕子,緊了緊問道:“那萬一如此,秦太醫會不會受到連累?”秦智聞言,感激地抬頭望了望她才道:“微臣已經將前前後後所有可能發生的事都跟皇後娘娘說了,但是她執意要孕,微臣也是無法。微臣已請皇後娘娘寫了一道意旨,若有萬一,與微臣無關。到時候應該能憑此脫身。”


    歐陽箬這才放心,對他道:“如此本宮便放心了。鳴鶯可是靠著你呢…她最近如何?”


    秦智臉上一紅,道:“她甚好,她還讓微臣給娘娘帶話,說她日夜祝禱,希望娘娘平平安安。”


    歐陽箬含淚點點頭。秦智不能多待,便又匆匆出去了。


    皇後就這樣帶了一大批宮人浩浩蕩蕩出宮而去。歐陽箬見她麵上驕矜之色甚重,頭上的鳳冠閃閃發亮,仿佛宣告著她這母儀天下的身份不容動搖。鳳駕抬起,金黃色的華蓋如雲,歐陽箬由人扶著吃力地跪下恭送。她望向旁邊的柳國夫人,隻見她眼中閃出憤恨的光來,似含著巨大的不甘。歐陽箬心中一歎,皇後此舉真是快刀斬亂麻,與其麵對著這後宮防不勝防的陰謀招數,倒不如出宮求個平靜。


    “出去了倒好,省得礙有些人的眼。”徐氏立起來,看著柳國夫人輕聲地說。


    柳國夫人不知是不是真的聽見了,回過頭來瞪了她一眼,忽然冷笑道:“徐妹妹心心念念要再孕,如今皇後娘娘可是榜樣呢。再懷一個?”


    徐氏怒極,卻又強自忍了下來,一副“我不與你計較”的模樣。歐陽箬苦笑地看了看兩人。隻得獨自回宮了,留下二人大眼瞪小眼。


    皇後出了宮之後,整個後宮亦是平靜不少。楚霍天命柳國夫人暫掌後宮,柳國夫人沒有皇後的壓製,更是如魚得水。整個後宮都在她的掌中,她一日比一日更加風光。歐陽箬看在眼中,並不理會,隻****在雲香宮中休養。


    柳國夫人與徐氏向來不對盤,有此良機,自然暗中做了不少手腳。徐氏常滿麵怒容地過來與歐陽箬訴苦,說柳國夫人如何借故又克扣了她宮中的份例。


    歐陽箬含笑勸慰道:“徐姐姐也不必事事針對她,隻要對她服個軟就行了,柳國夫人是不會這般對你的。畢竟你與她並無什麽衝突。”


    徐氏點點頭,含恨道:“最近是急燥了,本宮看那女人也是個笑麵虎,皇後走了還不知道她如何作為呢。算了且忍她一忍。萬一她傷了本宮的小帝姬便不劃算了。”


    歐陽箬又與她閑話了幾句。這才送了她出去。宛蕙進來身後還跟著鳴絹,她麵上有不忿之色,對歐陽箬道:“娘娘,這個月也短了份例。鳴絹,你跟娘娘說說短了多少?”


    鳴絹拿了冊子,輕聲對歐陽箬道:“回娘娘,銀子短了一百二十兩。各色布匹也少了三匹,還有其他的珠釵也少定製的好幾枝呢。”


    歐陽箬輕顰秀眉問道:“每個宮都少麽?還是就我們宮少?”


    一邊的香葉嘴快,搶著說道:“回娘娘,都少了,別的宮還少得更厲害了。去柳國夫人那邊問,卻說是皇上喜節儉,所以這次都少了。還說柳國夫人帶頭減了自己的份例呢。別的宮的娘娘都在暗地裏罵呢,說是柳國夫人私自吞了。”


    歐陽箬細細想了下,手上執了一把雙麵繡仕女撲蝶團扇搖了搖,才道:“既然這樣就算了。傳話下去,少的銀子從本宮份例裏扣,務必大家都發到手了,還有什麽釵子鐲子,都分下去,太貴重的不能分外其餘的都分了。本宮東西也多,不礙的。”


    宛蕙聽了皺眉道:“娘娘怎麽這般好說話,不去與皇上說一說,這可不能這樣,事前沒與各宮娘娘商議就擅自做主。好名聲都讓她得了,就由得她在皇上麵前露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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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陽箬伸手點了點鳴絹手中的冊子笑道:“怕什麽,都記著呢。等她要來求我們的時候自然會再補上來。再說姑姑也知道她就是想討好皇上,她既然已經做了樣子了,我們再去告狀能得了什麽好處?皇上被她蒙在鼓裏,不知道還當我們小肚雞腸,計較這些銀兩呢。平白落了個壞名聲。再給本宮傳話下去,不許在背後再議論柳國夫人,被本宮聽到了就要掌嘴!”


    宛蕙這才帶著宮女下去。歐陽箬扇了扇,飲了一口百合木耳湯,看了看屋外的炎炎夏日,這個楚宮的夏季確實是熱得難過了。


    不知是不是夏季熱還是怎麽的,林氏五個月大的二皇子聽得最近都在吐奶,要麽就是拉肚子,急得林氏燒香拜佛都不頂用。歐陽箬去看了幾次,隻見原本白胖的小皇子,如今卻是瘦了許多。林氏也是一臉憔悴,隻看著自己的孩子默默流淚。


    歐陽箬安慰她道:“林姐姐,這小孩子吐奶也正常,加上天氣炎熱,許是夜裏受了涼了就拉肚子了。”


    林氏摸了摸二皇子的小手哭道:“可是這麽小的孩子,再這般下去怎麽頂得住?看得我心肝都要掏出來了。”


    歐陽箬見她難受心中也跟著悶起來。忽然二皇子醒來,哭著要吃奶,林氏忙叫乳母進來。那三個乳母走了進來,林氏選了一個,歐陽箬看著她走了過去,忽然鼻間聞到一股怪味,她以為定是人乳味道,再加上天熱汗味夾雜,自然不好聞。那乳母抱了二皇子喂了奶。


    林氏見二皇子吃得好,麵上露出一絲笑來。過了一會,二皇子吃飽,便睜著骨碌的眼睛四處亂轉。歐陽箬見他可愛,卻也不敢亂抱,隻看著林氏抱著他。


    兩人逗了他半天,忽然那二皇子哇哇哭了起來,似極不舒服一般。林氏嚇得慌忙再去請太醫。歐陽箬見她一陣慌亂,也不好再走,隻得在一邊等著。等太醫看完,自然又是脾胃虛弱,等等,開了藥方命宮人去熬。


    那皇子小,哪裏會吃藥,吃了一半又吐了出來,直折騰了半天。歐陽箬見林氏急得都快哭了,心中感慨,扶了宛蕙正要出去,忽然見門邊有個人一閃而過。歐陽箬等再看,卻依稀是方才那個乳母。她心中疑惑,隻悄悄在德軒耳邊吩咐幾句。德軒領命而去。林氏在裏麵忙亂,歐陽箬看著她越發憔悴的麵龐,心中隱約不忍。她轉回身,對林氏耳語幾句。


    林氏驚得都要跳起來,隻死死抓住她道:“果真如此?是誰這般狠毒,竟然用這手段!”


    歐陽箬拍了拍她的手示意禁聲,低聲對她道:“林姐姐這幾日先看看,若不用她自然盡量不要用她。若皇子的情況好轉,咱們再慢慢計議,當務之急就是把皇子養好。”


    林氏聽了千萬作謝,抹了眼淚,眼中透出恨意來:“若讓我知道了是誰要害我的孩子,我定不與她兩立!”


    歐陽箬心下稍定,便辭了她回了宮去。林氏送她到宮外,依依作別了。


    歐陽箬回了宮,輕歎了一口氣,躺在榻上搖著團扇,楚霍天下了朝處理了國事便過來看她。他進來也不命人通傳,隻靜靜進來,邁入內殿見歐陽箬正躺在窗的美人榻上,玉臂如雪,如雲的鬢發微微散在一邊,玉顏上含了淡淡的愁影。歐陽箬的側麵極美,還帶著三分空靈與飄逸,並不因有孕而減少半分。楚霍天負手立在門前,雖幾乎算得上****見她,卻也看得呆了。李靖才在一邊捂著嘴低笑著退下,也忙帶下了一幹無關人等。


    歐陽箬躺了半天,歎了一口氣,正要再搖團扇,許是手鬆了扇子便落到了地上。歐陽箬皺了秀眉,想要彎腰撿,但是肚子五個月了有些大了,怎麽也夠不著。歐陽箬側了幾次身,都撿不到還熱得一身香汗淋漓。她微微有些著惱,哼了一聲,抬頭就要叫人來。忽然見楚霍天立在門口,一副想笑又憋著的模樣。


    歐陽箬的臉轟了地一下子都紅了。扭過身微嗔道:“皇上過來怎麽不叫人通報一聲。無端站在一邊看臣妾的笑話。”


    楚霍天哈哈一笑,彎腰撿起團扇遞給她。歐陽箬哼了一聲,拍掉:“臣妾不要,討厭!”


    楚霍天見她小孩子氣發作,清麗的麵上浮現嬌憨之色,心中一動。於是坐在她身邊,輕輕摟了她親了親。歐陽箬被他親得不好意思,隻得紅著臉依在他的懷裏。楚霍天摸了摸她的柔夷,歐陽箬孕後豐滿許多,那往日纖細的手如今一根一根,似玉筍一般圓潤了。


    歐陽箬見他神色輕鬆,俊顏上也無往日的冷肅,隻顧盯著她的手瞧。不由笑道:“皇上今日很高興?”


    楚霍天今天心情甚好,聽各州郡來報,今年的第一季的糧已經豐收了,又因他施的輕徭薄賦的養民政策,各地又漸漸從前朝的繁重戰事中恢複了過來,已經可以看見一片興旺的苗頭了。他提拔的寒門背景的子弟倒也爭氣,不論是下放到地方的還是在京中為官的,都戰戰兢兢對政務不敢懈怠。楚霍天直到這時才從先朝剛開始的如履薄冰中稍微解脫出來,能偷得半刻清閑。


    他心中猶自在沉思著。歐陽箬見他不回答也不再問,隻在他的手上圈圈畫畫。他的手並不細嫩,手掌上還帶著一道道細微的刀傷,還有那虎口處被韁繩勒的一圈硬繭。他是刀口中衝殺出來的男人呢。歐陽箬忽然心中一緊,也不由想起他身上的幾處不大不小的刀劍傷痕。


    忽的楚霍天問道:“方才進來,看見你在歎什麽氣?可是有什麽難解之事?”


    歐陽箬一愣,忽然想起林氏憔悴的麵容,心中頓時覺得一酸:“早上臣妾去瞧宛妃姐姐了。二皇子好象最近生病了。”


    楚霍天歎了口氣:“是,朕也聽說了。不知是不是太小了容易生病。”他的俊眉中攏了一絲憂愁,雖然極淡但是歐陽箬亦是看到了。


    她欲言又止,想說出自己的懷疑,但是終於還是隻簡單道:“皇上再去看看可好?宛妃姐姐說不定很盼著皇上去呢。”說完自己也是一愣,心頭湧起淡淡的酸楚。


    楚霍天皺了兩道劍眉,淡淡道:“明日再去看看。原來你竟是擔心這個。”他說完自嘲一笑。他做這個父皇竟是失敗,還不如歐陽箬這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庶母來得關心。


    歐陽箬也按下心頭的猜測。兩人躺了一會,外邊李靖才稍稍靠近在門外問道:“皇上是否要起來用午膳了?”


    歐陽箬聽了連忙起身,伺候他更衣,又命外邊的宮人進來伺候。楚霍天好言安慰她道:“林氏膽子小,你有空多陪陪她。”


    歐陽箬領命了,與他同用了午膳,才恭送了他出宮。


    德軒出去了半日,回來道:“回娘娘,並無看見那位乳母有異常。許是才盯一會吧。”


    歐陽箬聞言道:“她用膳之時可與大家一起?”


    德軒又拐回去問了才道:“聽說她近日胃口不好。吃飯都甚少與其他宮人一起,都是端進去自己房裏吃。難道娘娘是懷疑她?”


    歐陽箬點點頭,含了一絲冷意道:“那是自然,要不是她那神色有異,本宮也懷疑不到她身上。”


    德軒點點,歐陽箬吩咐他繼續去盯著,便叫他下去了。


    宛蕙進來,端了用銀盤子盛的水果碟,見歐陽箬凝神細思想,不由怨道:“娘娘也太操心了,萬一無事人家還道娘娘多管閑事呢。”


    歐陽箬看了宛蕙擔憂的麵龐,笑道:“在宮裏什麽事都可能發生,姑姑可別小看了,這可是會出人命呢。二皇子那麽小。”


    宛蕙歎了口氣,用銀叉叉了塊果肉遞給她,搖了搖頭,低聲道:“娘娘可真不省心,皇上都沒有娘娘操心。”


    歐陽箬失笑,也就不多說了。


    過了三四日,林氏又派人過來請歐陽箬。歐陽箬便選了一天清早天氣不熱,乘了肩輦過去了。到了浣碧宮隻見宮門緊閉,宛蕙上前敲了門,這才有宮人麵色緊張地開了門。歐陽箬還未到外殿,便聽到林氏低聲的怒罵聲。她心中一突,搭了宛蕙的手臂進去。隻見歐陽箬懷疑的那位乳母正跪在殿上,旁邊立著執杖的內侍。


    歐陽箬仔細一看,那執杖的內侍並不是內刑司的。林氏竟是私自用刑?!


    林氏見她過來,衝那跪在地上的乳母怒道:“等本宮找到證據,到時候還叫你狡辯!”林氏說完,拉著歐陽箬進了內室。


    歐陽箬見二皇子在裏麵睡得很安穩,笑道:“林姐姐怎麽了?看到她露馬腳了?”林氏哼了一聲,換了感激之色對歐陽箬道:“要不是妹妹,我的兒還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呢。這幾日本宮聽了妹妹的話,不讓她靠近我的孩子,果然二皇子都不吐奶也不拉肚子了。這難道不是她在暗中做了什麽手腳?”


    歐陽箬聽了點點頭:“如此便好了,將她打一頓說照顧不周趕出宮去就行了。越牽扯怕會越大。”


    林氏卻不依,還是怒容滿麵:“總該知道是誰這般蛇蠍心腸吧。依本宮看將她打死都不夠。更何況背後指使的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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