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時間還早,蘇君逸想著也該去做例行檢查了,便收拾東西,與周亦銘等人提前出了秀水村。彭梧與慕容昊在鎮上下了車,帶著蘇卉娟與薑芬,去找回蘇家流落在外的兩個孩子。


    蘇君逸說了:“她要是舍不得孩子,那就讓孩子黑戶一輩子吧,蘇家雖然在乎血脈,卻也不想養壓根養不歸家的孩子。叫她想清楚,是幹淨利落走人,還是抱著孩子在無人問津的角落腐爛下去。”


    這話是薑芬在一邊時,她對彭梧說的。不是她蘇君逸殘忍,隻是這薑芬心術不正,是個禍害,不如趁早請她離開。


    毛新蘭已經清醒,清楚的表達了要接受這兩個野孩子的意願。


    蘇君逸隻得照辦,薑芬與毛新蘭,她誰都不喜歡,隻不過,毛新蘭有蘇卉娟,薑芬卻連蘇懷琥也抓不住,這可怨不得她蘇君逸。


    女人一旦對男人絕望了,就不會在有希望了。不抱希望了,便是與毛新蘭眼中一般無二的一往無前。


    她已經放棄蘇懷琥了,卻還是想著要成全蘇家的臉麵。畢竟她已經四十多月了,歲月不饒人,不在蘇家這座埋葬了她大半生的囚牢裏繼續耗下去,她又能怎麽辦呢?總不能當媽的跟女兒兒子一起找對象吧?傳出去像什麽?


    一個地方拘束著一方人的思想,這輩子,毛新蘭是跳不出這個圈了,隻得自食苦果。也許在看到雙生子的時候,她會時時刻刻想起枕邊人的背叛,想起雙生子生母的刁鑽刻薄。那也隻是也許罷了。


    汽車咆哮,凡事都在向前發展,被拋在身後的,總是無力追及的過往。


    再大的哀傷,最終也會在歲月盡頭化作一聲不痛不癢的歎息,隨風消散。


    還是那位眯眯眼的醫生,還是仔仔細細的給蘇君逸拆了石膏。還是細心輕柔的幫她擦拭著活化肌肉的藥物,醫生卻歎息一聲:“姑娘啊,你這胳膊,還要再過半個月才能徹底甩掉石膏。前前後後一個月,到時候你左邊小臂的肌肉肯定都萎縮了。你要有個思想準備。”


    周亦銘隻覺得心口一緊,像是被刀插進去攪了幾下那樣難受。


    “醫生,那該怎麽辦?”衝上前兩步,一把捏住醫生的肩,周亦銘沉不住氣了。


    醫生看看他,再看看病患,高深莫測的一笑:“也不是什麽大事,隻要石膏拆了之後,有人每天給她塗抹我剛才用的藥就行。一天至少三次,每次至少十五分鍾。擦藥之前先用溫毛巾敷一敷,可以加速吸收藥物,好的更快些。”


    “要多久?”周亦銘的聲音在顫抖。


    醫生還是笑:“快則一周,慢則半個月。看這位姑娘有沒有人耐心幫忙。這可是細碎功夫。急脾氣是做不來的。”


    周亦銘知道這是在說他,便鬆了手,隨後跟著醫生到了走廊道歉去。


    蘇君逸一個人在處置室發笑:周亦銘這個笨蛋,那麽緊張做什麽?叫別人笑話了吧?真是的。


    周亦銘再來時,手上拿著各式各樣的檔案報告以及瓶瓶罐罐。他興高采烈的喊道:“婉寧,我幫你把病例什麽的都拿來了。到了上海也能接著治療。醫生推薦的藥我也給你買全了,到時候我給你擦。”


    這個笨蛋!想必被那醫生趁機騙了不少錢吧?果然。她一問,不是莫名其妙的收了他什麽資料費,就是抬高了幾樣常用藥的價格。至於那個活化肌肉的藥物,她沒見過以前什麽價格,隻覺得光一瓶居然就要三百塊錢,也實在太離譜了些。


    無奈。看著周亦銘那得意的樣子,她卻責怪不出口,隻得作罷。


    中午回到秀水村,蘇君逸聽到了奇怪的消息:薑芬一點也沒有為難蘇卉娟,連跟孩子告別都沒有做。隻是無動於衷的跟了回來,說要見一見蘇君逸。


    見她做什麽?蘇君逸好奇,一進臥室,便看見薑芬跪在地上給她叩頭:“小妹妹,謝謝你叫人救下了我。你也不容易,我都按你們的心意來做。我隻有一個請求,能不能借我點錢,我要開始新的生活,總要有個過度時期。拜托了。”


    什麽?蘇懷琥給她的錢呢?


    見蘇君逸一臉疑惑,薑芬接著說道:“你以為我很有錢是吧?有是多少有一點的,但是都送到監獄裏去了。算是跟他的了結吧。那錢本來就是你的,我也不好腆著臉來還給你,隻能是從哪裏到我手上的就還到哪裏去。所以我還是來找你借錢吧,欠你的總比跟那個人粘連的好。”


    嗬,蘇君逸明白了。蘇懷琥這是賠了夫人又折了外室,竹籃打水一場空。錢能送到監獄去?笑話,這是好聽的說法。其實是念在往日情分,給獄警些好處,好叫人家多多照顧一下那個負心漢吧?


    到底是女人,狠心也狠得不夠徹底……


    “要多少?”既然是同樣的物種,心軟自然就是通病。


    “一萬。”還好,不算獅子大開口。


    蘇君逸歎息一聲,道:“你起來吧,誰都不容易。跟我來。”


    將薑芬帶到院子裏,蘇君逸起身去了臥室,到保險櫃裏取來一萬五送出來:“我這邊預算吃緊,也不能多幫你些什麽。君逐與君道也是我的弟弟,我不會虧待他們的。你隻管放心。”


    “謝謝。”薑芬接過錢來,看了眼門內的周亦銘,又看了看蘇君逸,欲言又止。


    蘇君逸不耐煩這些彎彎繞繞,便問:“怎麽?”


    “你跟他沒有到那一步吧?”過來人要傳授經驗了。


    蘇君逸便如實相告:“當然沒有,除非結婚,我是不會亂來的。”


    薑芬又思量了一番,低下頭半天才說:“姑娘,我曾經也以為你大伯是真心對我好,不到那些人要強暴我,我也不相信你大伯會是那麽絕情的人。你還小,凡事多長點心眼。不要被眼前蒙蔽了。我這話你可能不愛聽,我也不愛說。希望你會比我幸運。再見。”


    “謝謝你的忠告。再見。”蘇君逸說完徑自回屋,不是生氣,而是多說無益。


    若周亦銘要害她,她怎麽防範也沒用;若他不想害她,她這麽戰戰兢兢反倒是壞了感情。


    經曆了這麽多,她已經看透了。親疏不在血緣,遠近不分性別。


    如果一兩句謠言就能動搖她,那周亦銘才是真委屈。


    目前為止,她相信自己的判斷,相信自己的眼光。


    將可可送給蘇卉娟照看,蘇君逸上車,向學校趕去。


    謝良生已經轉學了!聽到這個消息時,蘇君逸很是自責了一番,她到底是傷害到了他,雖非她所願,她卻無法扭轉什麽,隻得歎息。


    老李要瘋了。剛走了得力愛將,第二名又要轉走。他忽然就暴怒了:“蘇君逸,你給我坐下!”


    “老班,我不是說了嗎?月考期末考我會回來的,我的學籍不走的,我隻是換個地方備考而已,還是你的學生。”蘇君逸很無奈,心中不忍,卻也隻得這麽做了。


    老李的一張老臉氣得通紅,張口便罵:“你個小兔崽子!為你吃了那麽多苦,挨了老校長那麽多訓,還跟梁副校結下了梁子,你就這麽甩下這個爛攤子不管,不要我了?”


    這話說的,怎麽是不要他了呢?蘇君逸表示對這個胡鬧的老班很無奈,隻好也胡鬧:“保護學生是老師的天職啊老李!你硬是不讓我走,回頭那些壞人再殺回來,到時候梁副校還是要開除我,還是要為難你,說不定我的小命還會交代掉,難道非要那樣你才高興了?我隻是換個地方看書,大小考和競賽我都回來的!”


    “哼!我跟你交流障礙,語言不通!”老李罵完又看向周亦銘,“你這個小兄弟不厚道,怎麽你一來就沒好事呢?你說你把我的第一名氣走就算了,怎麽又把我的第二名給勾走了,你叫我怎麽辦,你說該怎麽辦?你拿什麽賠我?啊?”


    周亦銘隻管笑,笑而不語。


    “得了老李,誰不知道謝良生也是不轉學籍的,你放心,考試的時候我倆都會來給你助威的。你看我,這麽個病號,看著多礙眼,不如讓我滾蛋,養好傷生龍活虎的回來給你考個第一名看看。”蘇君逸不得不表忠心,誇海口。


    這下可把老李高興的,扯了半天嘴皮子,要的就是這個承諾嘛。老奸巨猾的他嘿嘿一笑:“這可是你說的,這辦公室裏的老師可都聽見了,都聽見了!”


    “聽見了!聽見了!”


    “小蘇啊,要說話算數啊!”


    “就是就是,我們作證的啊!”


    “……”


    一群不看熱鬧就不舒服的壞蛋老師!


    蘇君逸腹誹不已,終於被老李放行了。


    剛出辦公大樓,卻見小戴老師呼哧呼哧的從教學樓那邊跑過來,一把擁住慕容昊,委屈的不肯他走:“師兄啊,你說你好不容易來一回,也不陪我幾天,怎麽說走就走了?”


    慕容昊眉毛亂舞:“鬆,鬆開!你個笨蛋!周亦銘會看見的,你鬆開!”


    “就不嘛。”小戴老師居然撒嬌,神啊。


    這兩人正拉來扯去,柏雲等人也趕過來了。三個女娃一下子將蘇君逸從周亦銘身邊搶走,群情激奮:“不許你帶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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