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來電話的,是蘇家的一位故交,他在此次的空難事件中,擔任中國遇難者家屬善後工作的負責人。


    這位故交說,由於她的親人乘坐的是一架國外的航班,因此蘇君逸將得到一筆可觀的賠償。


    這一賠償,由他委托了專門的律師,幫助蘇君逸簽署文件,進行相關的親屬關係確認,以及最終的賠償金領取。


    由於蘇君逸已年滿十八,而蘇君逸的至親已全部不在人世,因此蘇家其他人沒有任何理由來分一杯羹,蘇君逸因此也沒有向任何人提及這一事情。


    畢竟,這個年代的法盲是很普遍的,一旦蘇君逸說出了這筆巨額賠償款的存在,誰能保證這些此時正滿笑容的親戚們,不會轉眼刀劍相向?


    金錢,乃萬惡之源,因為金錢是生存的必備條件。


    蘇君逸隻想自保,不想其他。


    看著一家又一家的親戚踏破了門檻,蘇君逸苦笑不已。


    想必是都聞到了金錢的味道了吧,這幾日親戚們總是有事沒事的旁敲側擊一下,她哪裏聽不懂呢?看來今後要注意了,露財可是大忌。


    對這些看似真誠的邀請,蘇君逸隻說:要等高考成績出來,才好承大家的好意,到時候再決定,說不定她還考不上呢。


    那些單純一些的親戚們,覺得還真是這麽個理,換了一般的孩子,受到這麽大的打擊,隻怕成績再好也會名落孫山的。


    也有眼尖心細的、不肯罷休的親戚,依然雷打不動的來找蘇君逸說項,其中甚至有人早在地毯作坊恢複做工的時候,就慫恿了眼線去聽牆角。


    隻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蘇君逸雖然小心,但也不至於草木皆兵。


    她看著幾個眼神值得玩味的親戚,冷冷的下了逐客令,她隻丟下一句“要看書了,請叔叔阿姨們體諒”,便不再接待來客。


    後院裏的地毯機房,依然每一日“嗵嗵嗵”的響著,那是鐵耙子敲打緯線的聲音,在如今的蘇君逸聽來,是那麽的具有安全感。


    在小年前的這一天,一個名叫周亦銘的律師打來電話,預約了見麵時間和地點。


    據他說,他便是蘇家那位故交找到的委托律師。


    那位負責人與他是校友,讓他將蘇君逸的賠償事宜列為特案,全程輔助。


    接下來的兩天,蘇君逸仍然在思量著應付這幫親友的脫身之計,卻始終沒有眉目,得罪了誰都不是好事,除非她不想再回這個村子了。


    畢竟,父母和弟弟的骨灰雖然迎不回來了,但她還要給他們建上衣冠塚的,每到清明,她還是要回來祭拜的。


    心事重重間,與周律師預約的日子到了,這時離過年也就隻剩幾天了。


    是日下午,天寒地凍,北風呼嘯。


    蘇君逸穿著厚厚的羽絨服,蹬上棉靴,戴上棉帽和護耳,隻露出她那標致的鵝蛋臉。


    她杏眼微凝,找準鎖孔,纖纖素手將院門“哐當”一聲落了鎖。


    年關近在眼前,忙碌了一整年的農民們卻不得不繼續操勞過年的事宜,就連她家正對麵的商店都隻留下一個小孩子在看店。


    嗬著騰騰的熱氣,蘇君逸跺了跺腳,戴上手套,隻身上了門口的主村道,一路西去。


    她的身後跟著一個戴著墨鏡和口罩的粗壯身影,亦步亦趨,不時利用農家門口的大樹或者草堆藏身。


    這一路人來人往,但蘇君逸剛出了村口就發現了後麵的跟蹤者,她不聲不響的走著,到了鎮上,她鎮定的搭上去往市裏的公交車。


    那跟蹤者在車門即將合上的瞬間低著頭跨進了車內,蘇君逸坐在最後麵,但她隻是閉目養神,裝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公交車很快開啟,搖搖晃晃的向市區跑去。


    約莫一個小時後,蘇君逸在城南客運站下車,她又搭上一輛人力三輪,趕往向市中心的某咖啡廳。


    下車後不經意的掃了眼街道兩邊,作出一番確認目的地的樣子來,蘇君逸冷冷一笑:那神秘的灰衣人果然跟來了。


    深吸一口氣,她推開咖啡廳的門走了進去。侍應生熱情的招待,她隻說要找一位男性律師。


    沒等侍應生帶路,臨窗的座位上忽然站起來一個頂著黑眼圈的男人,他朝蘇君逸招招手:“是蘇小姐嗎?”


    蘇君逸巡著聲音看去,在見到這個看上去已三十左右的男人時,不由得眼神一暗:怎麽是個沒睡夠的瞌睡蟲啊?


    她努力平複了失望的心情,將帽子、護耳摘下,微笑著朝那人走去。


    這位律師等蘇君逸坐下,自顧自的點了一杯奶茶給蘇君逸,他自己則要了一杯黑咖啡。


    抿一口濃黑的苦咖啡,周亦銘揉了揉酸痛的眼眶,打開厚厚的文件,清了清嗓子,說道:“蘇小姐,想必你應該明白,航空公司之所以會委派我隻為你的個案而來,是出於對你的保護。”


    周亦銘將文件調轉方向,推到蘇君逸麵前:“公司那邊已經查明你失去了所有的至親,而負責中國乘客善後處理的那個人也是農村出生,所以他了解,這筆財產若是讓你周圍的其他人知道的話,會給你帶來怎樣的危險。”


    看著瞪大了雙眼的蘇君逸,周亦銘放下咖啡杯,接著說道:“所以,那位先生才特地找我這個大學校友來處理你的案子。說到這裏,你應該明白,我是站在你的立場,為你的利益考慮的。”


    見蘇君逸一動不動的,周亦銘笑道:“當然了,你不用覺得我是個多麽大公無私的人,我隻是履行我的工作職責而已。而且,如果你能夠委托我幫你打理這份財產的話,對我而言,也是有很大的利益的。”


    “因此,聰明的你一定會明白,我是不會害你的,害你就等於害我自己的銀行戶頭,不是嗎?所以,你有什麽難言之隱,盡管跟我說吧。”周亦銘什麽時候需要這樣費盡心思去哄一個小丫頭?


    如此詳細的闡明“你好我也好”的利害關係,已經是他能做到的極限。


    如果蘇君逸還是不能明白,那他也隻好對那位老校友說對不起了,同時還要加倍索要差旅費呢!


    誰讓他是一個律師呢,作為律師,最關鍵的一點,就是一寸光陰一寸金啊!


    如果他硬著頭皮連夜趕來赴這個由別人定下的約,到頭來卻發現這小丫頭是坨扶不上牆的爛泥,他的損失會有多大啊!


    雖然這個小丫頭長得很不錯,頗有清水芙蓉之姿,但是剛剛被女友甩了的他,無心欣賞這原生態的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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