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易伯回到大殿時,就見尹其滿臉怒容地在殿中走來走去,傅江陰沉著臉站在一側,在他身旁還有一個較為年輕的弟子,想必就是周子杭了。


    他剛進大殿,目光就落在周子杭那腫得幾乎裂開的手臂上,那隻手已經膨脹到大腿那般粗了,皮膚腫脹變得近乎透明,那一根根紅絲兒布滿整條手臂,裏麵青筋清晰地浮現出來,好似隻要輕輕一碰,那皮兒就會破開。


    尹其見沈易伯進殿,忙走了過去,“師兄,你可回來了。”


    尹其雖名為二代弟子,其實卻是與掌門沈易伯同輩,隻是仙府規矩大,掌門之下輩分則已不同,所以沈易伯雖與掌管靜風堂、疾雨堂的碧溪,掌管驚雷堂、密電堂的尹其,掌管流雲堂、飛雪堂的花靈姑輩分不同,但其實四人是師兄妹,尹其才有這樣的叫法。


    “見過掌門師伯。”


    “見過掌門師祖。”


    傅江和周子杭強忍著疼痛向沈易伯行了禮,沈易伯擺擺手:“行了,這是怎麽一回事?”


    尹其隻是怒哼一聲,卻不說話,傅江見自己的師傅不開口,便輕輕歎息一聲,斂起了先前的陰沉麵容,垂頭不語,倒是周子杭見掌門親自發問,當下撲了過去,將那對腫得不能再腫的手放在胸前,跪在地上哭訴道:“掌門師祖,你可得替我做主啊。”


    沈易伯的眉頭不經意蹙了蹙,“起來說話。”


    周子杭向來對威嚴的沈易伯十分敬畏,當下不敢再說廢話,當下將蘭瞳是如何害他一事添油加醋地說了一下,卻是隱瞞了自己因為何茵茵去找蘭瞳麻煩,隻將蘭瞳說得目中無人,囂張狂妄。


    沈易伯拿眼瞥他,那深邃的目光卻似洞穿了一切,嚇得他下麵的話不敢再胡亂扯攀,反正在驚雷堂她的行為本來就不妥,連他師傅都被她所傷,隻不過他也不傻,自然是撿對他們有利的說。


    “傅江,真是如此?”聽周子杭這麽說,沈易伯望向一旁靜默不語的傅江。


    “是,此女身懷高強武藝,卻偏偏要在清華師兄手下當一名小小的記名弟子,弟子隻怕她心懷不軌,對我仙府不利……”傅江沒有說他受的委屈,雖然隻說了這麽幾句,卻是將他所要說的話都說到點子上了。


    蘭瞳實力強大,卻肯屈居必然是別有目的,而清華識人不明,在她做下如此惡行後,還包庇她,卻不知道是什麽心思了,如果蘭瞳要對仙府不利,後果將會如何?


    這些他都以猜測的名義,並不直接點名,但說的話偏偏又誰都會往那方麵想,沈易伯的目光裏多了幾分深思。


    “師兄,六堂醫會即將開始了,此女既然能夠將子杭弄成這副模樣,且我和傅江都治不了,我想必然是有幾分醫術的,若是她是衝著這丹師的名額來,隻怕不知會生出什麽事端來。”尹其眉宇間有幾分怒意。


    沈易伯忽然對蘭瞳有些興趣,竟然將他們師徒三代給氣成這般模樣,當真是需要幾分真本事的。傅江和周子杭他雖然不常見,但多少也知道二人的脾氣,尤其是周子杭,從他剛才的表現來看,想來也是個會來事的,傅江身為驚雷堂主,這幾年弟子人數不斷增加,明麵上看起來是挺好看,隻是那些人內裏的真材實料可不多,倒不如靜風堂,雖說弟子人數最少,可經過考核後,幾乎都能夠成為正式弟子。


    這般說來,傅江為人就有些好大喜功,也不若他現在表現的這般沉穩敦厚,剛剛進來時,他那一臉陰沉他可沒忽略。


    至於尹其,那可是他的師弟,相處了這麽多年,他怎麽會不了解他的性子,看起來笑眯眯的很好相處,實際上容不得別人挑釁他,他這般生氣,忍都忍不住,估摸著是那個女娃給他氣受了。


    “哦,沒想到一個記名弟子竟惹了這麽大風波,按師弟的意思,欲待如何?”沈易伯緩下了神情,淺淺一問。


    “如此別有用心之人,自然是趕出仙府。”尹其想到蘭瞳那冷冽的眼神,心中不由惴惴,但對上沈易伯的眼睛,心中卻突地一跳,旋即道,“師兄,此事還是暫時擱淺一下,你看看子杭的手,那女子也不知使了什麽下三濫手法,竟讓子杭的手變成這副模樣。你也知道,子杭是驚雷堂選出的參加六堂醫會的弟子,尤其他還是一名實力不錯的火係魔法師,精神力也不錯,最是有望奪得今年的丹師名額,你能不能幫他治一治?他這手兩天前還好好的,這也是今天早上才腫脹起來的……”


    其實他心裏在懷疑,為何前兩天好好的,第三天才開始腫,尤其是今天蘭瞳到了驚雷堂後,周子杭的手才在短短的時間裏變成這副模樣,隻怕是她今日又做了手腳。


    可是,子杭的手腫之前,他們根本沒有接觸啊,若是先前就下了毒,憑他們的能力不可能沒有察覺到任何東西啊!


    尹其心裏越想越覺得不安,待看到周子杭那副淚眼汪汪的表情,心裏更加煩悶,隻覺得這小子忒沒骨氣了。


    其實尹其不說沈易伯也已經在做了,打從他看到周子杭的手時,就一直在觀察著,可越是觀察他就越心驚,他走到周子杭麵前,一手抓住他的手臂,輕輕一按,頓時一個指印落在他手上,好半晌才恢複原樣。


    “師兄可是發現了什麽?”尹其見沈易伯眸底迸發出的亮色,知道他有所發現。


    沈易伯點點頭:“他沒中毒,隻不過這雙手臂卻是被一道氣針侵入,而修為達不到她那個程度的人根本發覺不了。可是,這氣針可是一股戰氣,侵入人體若是實力與她相當則不會有多大的傷害,偏偏子杭與她的修為相去甚遠,一個黃金戰士的戰氣可不是什麽人都承受得了的。”


    沈易伯十分驚歎,從他們的話中判斷,那個叫蘭瞳的女娃年紀不大,這修為可當真了得啊!


    尹其與傅江忍不住麵麵相覷:“不可能啊師兄,傅江與她交過手,看那戰氣還是白色的,黃金戰士的戰氣可是金色的!”


    沈易伯搖頭:“這戰氣的顏色隨著修為的提升而越來越深,不過當一個人故意抑製自己的實力時,那戰氣自然也是能刻意改變的,哎,看來我需要見見這位高人了,子杭的手暫時沒事了,我已經將他體內的戰氣逼到一處,不過若非原主來取,以我的修為怕是也會傷到子杭,倒不如讓她自己來取出那兩道氣針。讓清華和他那女弟子一起上來吧。”


    “掌門師祖,我已經不請自來了。”大殿門口,清華往前走了幾步,停在了殿門外。


    沈易伯的神色卻在這時一變:“清華,你的眼睛?難道是那毒……”


    清華微微一笑,探出手扶住大殿門楣,“師祖放心,已經解了,再有幾天便能恢複。”


    尹其和傅江臉上露出驚訝之色,這才注意到清華的眼瞳有些奇怪,雖有神采,卻是沒有焦距――他瞎了!


    解了?沈易伯有些古怪地看著他,上前幾步握住他的手腕,細細察看他的五官等處,果然那腫痕和黑氣都已經消失,再察脈搏,脈象雖然還不甚穩定,但比起初時已經趨於正常,這個發現讓他大吃一驚!


    不過在看到尹其和傅江露臉上露出的神色,他沒有多說什麽,一會兒清華自會向他解釋,心念鬥轉,他點了點頭:“確實無礙了,聽說你最近收了個女弟子?”


    “回師祖,正是,蘭瞳的造詣比祝白還要高,弟子愛才心切,便允了她先考驗一段時日,據弟子觀察,這幾日在靜風堂中與弟子們相處甚為和氣,我著實喜歡。”清華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不像是在說假,沈易伯微微驚訝,他可是很少這般誇讚一個人,就連他的得意弟子祝白都不曾得他這麽誇口。


    不過,從她給周子杭下的氣針就能看出,這女子實力和醫術都相當不俗,要知道這氣針可不易下,也不易控製,氣針在人體內遊走,很可能被下針之人因承受不住對方的戰氣爆體而亡。


    然而,她竟然能將兩道氣針壓縮至近乎無形,尤其隻在兩條手臂上遊走,並不入內府,她的控製力顯見是極高的。


    “哦?難得有人能得你誇讚,我倒是要看看這丫頭是否真有你說的這般能耐?來人啊,把蘭瞳帶上歸來峰,我親自見上一見。”沈易伯眼角流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清華這般說,便是心裏有底了,他收徒一向注重品行,是以他靜風堂多年來是最不生事端的一堂,倒是疾雨堂,哎,何朗的性子倒是不差的,隻是他那女兒也太能惹事了點。


    沈易伯剛進來時,童子就已經將整件事的起因大略說了一遍,所以他才會對周子杭的話不怎麽信服,隱瞞一些細枝末節,故意挑人錯處,這樣的性子為他所不喜。


    尹其和傅江聽沈易伯說還要見蘭瞳,當下心裏都是一緊,尹其輕輕哼了一聲:“師兄要見那丫頭,那可得小心了,連我去勸和都被嗆了幾聲呢。”


    聽著尹其不滿的聲音,沈易伯並不接話,隻是眼底的興味更濃了。


    “尹師弟口才一向不錯,也會被一個小丫頭難住?”門口傳來一聲極好聽的聲音,像二月春風拂入人心,溫雅中嵌著點涼意,隨即就見一道青色身影從殿外閃了進來,腳步從容。


    那是一個麵容秀美優雅天成的男子,雖然隻是穿著一身素淡的青衣,卻依舊掩蓋不了通身的高華氣質,一頭青絲僅以一條青色絲帶鬆鬆係著,步伐輕緩,透出一絲發自骨子裏的慵懶氣質,遠遠望來,雖不至於令人驚豔萬端,卻也有那麽一刹的失神,尤其是他那一雙泛著流光的桃花眼,端的是異常出彩,叫人怎麽也忽視不了。


    不過讓眾人失神的不僅僅是男子的容顏,更有他手中拖握著的人。


    “碧溪師兄!”尹其神色一變,他不是向來不管事的嗎,怎麽這會兒親自提了那個女人上來?


    被碧溪拖上歸來峰的蘭瞳聽到尹其的叫喚,不由眯起了眼,他就是清華的師傅,碧溪!


    也不怪蘭瞳沒想到眼前這人的身份,眼前這青衣男子眉目淡雅,秀逸非凡,看起來也不過二十多歲光景,與身為他徒孫的祝白差不多,所以先前她一點都沒往上麵想。


    清華聽到碧溪的聲音時,也是一愣,師傅怎麽也來了?


    而傅江和周子杭乍一見碧溪便驚呆了,老實說,便是傅江進入仙府這麽多年,雖然聽說過不少關於碧溪的傳聞,卻從未見過他這位師伯,想不到竟是這般年輕俊美。


    碧溪在仙府是一個很特殊的存在,據說,他實力強大醫術奇高,乃是上一任竺遺仙府掌門愛徒,本想將掌門之位傳授於他,豈止他生性淡泊不肯接受,這才傳給了沈易伯。


    不過,他在仙府的身份卻十分超然,雖收了清華和何朗兩個弟子,卻很少教授兩人什麽,他生性逍遙,仙府弟子一年到頭也看不到他一次,行蹤比掌門還不定,是以他的兩個弟子向來是找不到他人的。


    前一陣他曾回來過一次,不過很快又離開了,所有人包括他的兩個弟子都以為這一次的六堂大會他興許不回來參加了,想不到這次掌門回來,他竟也在同一天回來了,還‘順路’把蘭瞳給帶上來了。


    隻不過掌門這才發了話,怎麽殿裏的童子還沒來得及下去,他就拎著人上殿來了?


    沒等眾人問出心底的疑問,便又見大門外閃過一道炫目的白影,手持一把碧瑩瑩的寶劍對這碧溪刺了過去,“放了她!”


    這回蘭瞳理清了頭緒,忙喝道:“寧奚青,住手!”


    碧溪不動,隻將蘭瞳往那把劍前一推,那三尺青鋒便堪堪抵在蘭瞳胸前,寧奚青猛地一個反轉,劍尖一抖,化為一道碧影被他以同樣迅疾的速度收了回去。


    碧溪輕輕一笑:“九霄碧海劍果然不錯。”


    蘭瞳臉色一黑,敢情她這位‘師祖’捉她是為了逼寧奚青出手?一想到剛剛在鳳仙島上發生的事,她就禁不住滿臉黑線,被捉住的手也陡然發出一道強大的氣勁,震得還握住她手腕的碧溪虎口發麻,不由微微鬆了手,她趁機掙脫開來,遊魚一般閃離碧溪身旁。


    沈易伯見狀,忙走下來,看向蘭瞳,眼底分明帶著一絲驚訝,她竟然能從碧溪手中脫逃,本事不小啊!


    不過他的注意力很快又被殿中針鋒相對的兩人給吸引了去,對碧溪和寧奚青道:“碧溪師弟,寧公子,這是怎麽一回事?”


    寧奚青卻不看碧溪,隻是指著蘭瞳道:“她就是我托你找的人。”


    “咦?”沈易伯微微驚訝,因為蘭瞳手臂上可是掛著一枚臂章,那是仙府記名弟子才有的標誌,這麽說,她現在是仙府的記名弟子?可剛剛她那身手可是十分了得的,難道……她就是清華收的那名女弟子?


    他向周子杭望去,果然見他義憤填膺地望著蘭瞳,眸底幾乎噴出火來,看來真的是她了,隻是她怎麽會突然跑到竺遺仙府來?


    “掌門師祖,就是她,你可要替我和師傅做主啊!”周子杭見沈易伯以詢問的眼神看他,便跳了出來,指控蘭瞳。


    碧溪和寧奚青顯然不知道大殿裏發生了什麽事,見周子杭一臉怨恨地看著蘭瞳,皆露出一絲茫然之色,蘭瞳看這陣勢,摸摸鼻子,歎道,這也太趕巧了些。


    先前清華上了歸來峰後,她準備回靜風堂,突然從峰上飛下一道身影,她正要躲開,卻見是熟稔寧奚青,剛欣喜地跟他打了聲招呼,卻又被不知從哪躥出的一道青影給逮了去。


    她素來反應最是靈敏,且感官敏銳,發覺這人並沒打算傷害她,隻捉了她便跑,緊接著寧奚青拔劍便追,期間兩人又纏鬥了一陣,沒分出勝負,她見二人這麽打來打去雖然招招淩厲,卻都又同時兼顧著不傷害到她,便沒有出手,任由抓著她的碧溪拖著往峰頂跑,誰知撞進殿裏,才知他竟然是她那所謂的‘師祖’,當然,他們剛到大殿時,正好聽到沈易伯說要見她的消息,可不是趕巧了嘛。


    不過,對於周子杭此刻的指控,她倒是有幾分好笑,就知道這三個師徒在掌門麵前定然隻會撿於自己有利的話說,不過此刻她倒是不急著辯解,隻淺淺一笑,對周子杭道:“我說你這手快廢了,竟然不想著快點把手治好了,還要求掌門主持什麽公道。唔,這公道主持下來理也不一定在你這邊,不過這手嘛,到時候定然神仙也救不來了。”


    原本還一臉淡然的碧溪在聽到蘭瞳的話時,往周子杭那惹眼的一雙大手上瞧了瞧,那雙桃花四溢的眸子閃過一絲詫異,隨即淡淡道:“氣針入臂,這手法當真不錯,不過再過一個時辰氣針不取,這小子不僅手要廢了,命估計也要丟了。”


    “師伯祖救我!”尹其和傅江大吃一驚,周子杭更是轉了個身跪撲向碧溪,卻被他靈巧一閃,反而撲倒在地,連他一片衣袍都沒摸著,蘭瞳抬眼,瞥見那雙桃花眼底閃過一絲譏誚。


    “我為何要救你?”


    ------題外話------


    鬱悶死我了,今天家裏突然停電,所以更得晚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冷酷魔醫少夫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依然悠然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依然悠然並收藏冷酷魔醫少夫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