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黯淡,雲層籠罩,春日的第一場雨來的甚是突然,細小的雨絲淅淅瀝瀝親吻著豐安縣的每一寸土地。


    雨滴落在林中,微風吹拂,林葉傳出陣陣滴滴答答的聲響,樹枝“沙沙沙”晃動著,整片林間透露著幾分清涼。


    黑暗籠罩著林子,伸手不見五指,此刻,在西北側外圍的一棵老樹上,隱約可見一根極為粗壯的枝幹上掛著一物。


    細看,竟是一個人影!


    少年模樣,後背的衣衫被枝杈撕裂至領口,但所幸領口實在結實,加之他的身子較輕,這才沒掉下去。


    不過,這雜亂的枝杈可不單單撕裂了他的衣衫,還在他的背上拉出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甚是醒目猙獰。


    少年正是徐元,白日墜落山崖僥幸被這老樹救下了性命,但不知是墜落的時候驚嚇到了,還是傷勢過重,直到現在都昏迷著,軟綿綿吊在樹上,沒有任何動靜。


    雨下的越來越大,整個林子都奏起了曲,匯聚在一起的雨水順著林葉不斷滴落在地麵上。


    點點滴滴雨珠砸在徐元的臉上,滴在他的傷口上,陣陣刺痛從背後襲來。


    不知過了多久,徐元的眉頭忽地一顫,身子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片刻後,一聲輕微的“嗯”聲從他嘴裏傳出。


    緩緩睜開了眼,意識漸漸回籠,漆黑闖入眼底,適應了許久,他這才隱隱約約看清了四周的情況。


    劇烈的痛覺後知後覺襲來,令他忍不住輕呼一聲。


    “嘶~”


    下意識回頭看去,盡管光線很暗,但他依舊看到了橫亙在背上的那道長長的傷痕,隻是看不大真切罷了。


    意識瞬間清醒,記憶湧上,他方才逐漸想起先前發生的一幕幕,好奇地打量著四周,他明明記著自己從藤蔓上掉下來了,可現在這是在哪兒?


    一棵棵高大的樹木逐一闖入視線中,隨著記憶的完全恢複,徐元心中似乎有了猜想,繼而湧上一股死裏逃生的慶幸感。


    回頭瞥了一眼掛著自己的粗壯枝杈,每個動作都牽動著傷口,傳來陣陣刺痛,臉上帶上些許苦澀的笑容,他也不知該感謝還是該責怪這棵樹了!


    這時,他忽然想起了什麽,急忙伸手摸向腰間,片刻後鬆了口氣,木劍還在!


    得虧先前攀爬藤蔓的時候擔心把木劍掉下去,特意將它係的緊了些,要不然從這麽高的地方掉下來,沿途這麽多樹,倘若丟了還真不知道該去哪兒尋。


    片刻後,徐元拉回思緒,但又憂愁了起來,被掛在這兒他該怎麽下去啊?


    大概估摸了一下高度,他距離地麵最起碼還有三四丈,以自己此刻所處的角度又沒法兒解開被樹枝勾住的衣領,這可怎麽辦!


    掙紮了一下身子,死死勾住自己肩膀的衣衫沒有半點鬆動的跡象,徐元略顯無奈,剛想回過頭再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法子。


    可就在這時,一聲清脆的“哢”聲在耳邊響起,下一秒他就感覺到自己又不受控製地向下掉了去。


    先是承受了他墜落時的重力,後又吊著他吊了半日多,哪怕枝幹再粗壯,此刻也是承受不住從中斷裂了。 枝葉抽打著徐元的臉和身子,一路磕磕撞撞,不知撞斷了多少細枝,不知被多少較為粗壯的樹枝彈開,他隻覺著天翻地覆,接連的碰撞讓他胸口一陣發悶。


    三四丈的距離真掉下來也僅僅是幾個呼吸的時間,徐元根本看不清四周的情形,情急之下兩手下意識抓著四麵八方的樹枝。


    “哢哢”聲不斷響起,不出片刻他的手上就抓滿了折斷的小樹枝,眼見就要掉在地上的時候,一手這才握住了一根較為粗壯的枝幹,但滯緩了幾個呼吸後,也承受不住他的力道而斷了。


    “嘩~”


    徐元整個人摔在了老樹下的那堆厚厚的枯葉上,終是沒忍住噴出了一口鮮血,麵容抽搐,接連咳嗽著。


    “咳咳~”


    此刻的他感覺自個兒的身子都要散架了,沒有一處不疼,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沒摔死吧!


    實在是沒力氣了,徐元趴在枯葉堆上,意識又模糊了起來,再次昏睡了過去。


    不知多了多久,當他再次睜眼的時候,自己的衣衫都已經濕透了。


    雨水接連順著樹梢林葉滴下,整個林間地麵都泛起了潮,濕漉漉的塵土氣息撲麵打來,令徐元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身上的疼痛依舊,但比先前緩和了不少,撐著身子緩緩爬起來,踉踉蹌蹌倚靠在一棵樹上,背後傷口傳來的劇痛讓徐元緊緊抿著嘴,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受這麽重的傷。


    適應了片刻,徐元這才朝著四周看去,這麽重的傷勢若是不處理的話,發了膿可就不好了。


    更何況,他也不清楚這片林子究竟處於何方,萬一有野獸的話,以他眼下的狀態,莫說遇到虎狼,就是碰到條野狗都對付不了!


    許是為了映證他的猜想,這個念頭剛一升起,聲聲狼嚎便從遠處傳來,令徐元再度苦笑起來,他這運氣也太慘了點了吧!


    但卻無可奈何,略微停滯後,認準一個方向走了去,在林子裏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更何況還是在夜裏,他隻能憑著感覺一點點走了。


    光線甚是暗淡,也是適應了許久,才僅能看得清眼前不過一二尺範圍的情形,擔心遇到危險,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的,盡量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


    注意力時刻集中,傾聽著周圍的動靜,手裏還拄著一根粗壯的木棍,沒辦法,他實在是沒力氣了。


    腳步踏在綠葉上發出輕輕的“嘎吱”聲,每走幾步徐元都要停下來,聽著不時響起的野獸吼叫聲辨別著方向,朝著相反的地方走去,一路不知改了多少次方向,直到將所有的獸吼聲盡數丟在了身後,這才徑直向前走去。


    林子大的很,也是徐元傷勢在身走得慢,足足走了一個多時辰方才走到了樹木相對稀疏的地界,視線中也多出了些山岩石壁。


    樹木少了,雨絲也不受遮攔地落在了他的身上,雨勢不減,越下越大,後背沒有衣衫阻擋,雨滴砸在傷口上,端的是疼得很,令他不斷地顫抖著。


    無奈之下隻能貼著石壁走,雖不能避得了雨,但總歸可以擋住半個後背,能少受點罪便少受些。


    就這麽順著山腳石壁走了半個時辰,雨下的更大了,豆大的雨珠嘩嘩灑落,不出片刻便把他淋成了落湯雞,身上又冷又疼,麵容時不時抽搐一下,這滋味真不是常人能體會得到的!


    就在這時,他的視線突然停在了身前,竟是看到了一個小山洞,抬頭望了一眼夜空,細密的雨絲砸在臉上,這雨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停。


    略微猶豫了一下後,徐元隨手撿起一塊石頭扔向了山洞中,隨即下意識縮在一側躲了起來,靜靜聽著洞裏的動靜。


    但過了許久都沒有任何聲音傳出,徐元這才放心地站起身,朝著洞內走去。


    洞內愈發黑暗,伸手不見五指,他隻能摸索著找了處平整地方坐下身來,目光探向洞外,忍不住歎了口氣。


    腦海中不自覺回憶起還在涼州時的日子,雖然自己並不是那種喜好享受榮華的紈絝子弟,但過習慣了少爺的日子,這一兩個月來的風餐露宿真是讓他吃足了苦頭,擱在以前哪裏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如此艱苦!


    想著,徐元苦笑一聲,算是懂了什麽叫唯有曆經艱苦,才能明白人生不易了!


    片刻後,緩過些許力氣,徐元便走出了山洞,順著山壁伏著身子不知在尋找著什麽,兩隻手不停地在地上摸索著,時而拿起抱在懷裏,時而搖搖頭走向下一處。


    小半個時辰後,徐元才拖著濕漉漉的身子摸回了山洞,不知何時脫去了上半身的衣衫,包裹著一堆樹枝抱在了懷裏。


    一股腦扔到了地下,徐元也一屁股癱坐了下來,牙齒打著顫,身子也不自覺顫抖著。


    太冷了!


    “阿嚏~”


    接連打了幾個噴嚏,徐元忙哆嗦著手取過幾根略微有些潮濕的樹枝,想著點個火堆取取暖,但沒有火折子,他也就隻好鑽木取火了。


    兩手握著一根木棍搭在另一根上不停轉著,頭發上的雨水順著臉頰不停流下,滴在身下,不出片刻,坐著的那片地兒就盡數被浸濕了。


    畢竟是有些發潮的樹枝,愣是耗了大半個時辰才看到了火花,見此,徐元麵色一喜,強忍著兩臂的酸麻繼續轉著。


    片刻後,一簇火光燃起,徐元連忙取過其餘的樹枝,攏了個小火堆。


    火光將山洞照亮,帶來絲絲縷縷暖意,借著光亮,徐元這才看清這山洞的全貌,當真是小的很,恐怕最多也就隻能容納三四個人進入。


    但對他而言已是頗為不易了,能有這麽個避雨的地方也是上天眷顧,更何況還不用擔心碰到野獸,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這心也安穩了不少。


    心裏踏實了,徐元便繼續打理著火堆,中途又出去了一趟,抱回了更多的樹枝,搭起個簡易的木架,將濕透了的衣衫褪下架在火堆旁烤了起來,而他則是將吹進山洞的枯葉攬在一處搭了個簡易的樹葉床。


    做完這些後,徐元也沒了力氣,趴在火堆旁取著暖,抬頭望向山洞外。


    看眼下這般情形,今晚已是無法出去了,雖說不知道待在這裏會不會遇到危險,但他也沒有任何辦法,隻能等到天亮了,雨停了再繼續尋找出路了,前路漫漫,他這心裏一點底都沒有。


    許是真太累了,不知何時他又沉沉睡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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