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王府,麵對雲針和月蘭的詢問,秦無忌什麽都沒說。


    在她們眼裏,四殿下還是那個可憐的王子。


    秦無忌現在想的,卻是四殿下傳書中的意思。


    唯有楚越反目,才有一線生機。那是因為這次四殿下被栽贓的,正是謀害越國使者的大罪,若是在此時殺了那越國使者,那他的謀害之罪,便迎刃而解了。


    城南十裏煙花鋪,四殿下的死士在那裏。


    但秦無忌立刻放棄了這個方案,隻因他有更好的辦法,更直接的手段。


    他睜開了眼睛,望著惴惴不安的兩女道:“我需要一個身份,一個可以代表四殿下的身份。”


    月蘭明白了:“先生可以王府首席賢人的身份去做事,大楚的賢人雖不是官爵,但也是一種被認可的身份。”


    秦無忌點點頭:“我要立刻去見越國使者,有什麽法子麽?”


    雲針立刻道:“明日北城煙雨樓上,會有一場盛宴,專門為越國使者舉辦的。”


    她說著又為難起來:“但那盛宴,我大楚豪貴都會參加,恐怕沒有機會單獨與越使說話的。”


    秦無忌閉目沉思,不再說話了。


    兩女對視一眼,默默的退出了這間密室,悄悄關上了木門。


    第二日傍晚秦無忌才醒來,周身虛力環繞,境界再升一個層次,進入了煉虛黃字境中。


    這還是靠著充沛的靈力,但到了這個境界,再想前進一步,就難上加難了。


    好在如今的修為,加上饕餮新覺醒的第三道魂力,已可以應付大局了。


    在婆娑境中破開第三道魂印後,饕餮的第三個異能終於解開了,那就是“變異”。


    昔日魏浮生說過,解開這第三道魂印後,饕餮不但能煉化吞來的功法,甚至能產生意想不到的變化。


    這種變化他暫時還未感覺出來,但想來必然是神妙無窮的。


    月蘭打開木門,捧來了一襲長衫:“先生,這是王府賢人專用的衣衫,您要赴會,還是要穿得好一點才行呢。”


    秦無忌見那長衫以紫綢精製,腰帶更是一條純黑的玉帶,果然華美異常。


    他換上了衣衫,月蘭和雲針又為他挽了一個楚人最愛的發髻,最後戴上一頂古木冠,登時整個人都變了模樣。


    雖然還是胡子拉碴,但在這華美衣衫的襯托下,反而多了幾分憂鬱的氣質,更如一位曆經滄海的智者。


    雲針與月蘭也是打扮一新,容顏動人,光是那明珠就用了四百顆。


    一柄紫曇木扇遞了過來,月蘭低笑道:“但凡盛會,難免會有很多雲墨書生,有這柄扇子,更像賢人了。”


    秦無忌無言的接了過來,搖頭道:“太過奢華了。”


    雲針笑道:“咱們大楚就是這樣,可不比晉國那等純樸,盛會一開,便是花枝招展,酒池肉林,揮霍金銀,那更是不用說了。”


    他們乘坐著一輛八匹駿馬所拉的豪車,在日落時趕往了煙雨樓。


    還未行至,秦無忌便從車窗中看到前方一片雲煙之霧騰起,明月在天,星辰萬鬥,卻有細密小雨落下,罩住了一座高樓。


    月蘭指點道:“那是以靈力轉化的霧氣,就是細雨,也是兩位雲墨山高手不停施展功法而成,這煙雨樓的名字,就是這麽來的。”


    秦無忌點點頭,對楚國貴族的奢華更有了深刻的印象。


    對比一下,在晉國,那是絕對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景的,晉國的貴族以演武兵馬為榮,從魏青霜就能看出來。


    想到魏青霜他忍不住問道:“聽說晉國王後曾到丹陽,不知現在如何了。”


    雲針沒有說話,那月蘭低聲道:“晉國屠戮百草門的事傳來,那位王後就星夜趕回去了,連辭別都沒有……”


    秦無忌暗中歎了一口氣。


    馬車到了煙雨樓下,秦無忌下車一看,便見數百豪車堵住了半條大街,楚國貴女果然是花枝招展,別說明珠寶釵,更有身披紗衣的女子,那衣衫上竟鑲滿了靈石。


    那可是貨真價實的靈力之石啊,一顆便值黃金百鬥。


    秦無忌三人走到門前,便有楚國禁衛統領上前問話,得知是四殿下的賢人,那禁衛露出古怪之色,卻將他們領到了高樓之上最偏僻的一個角落裏。


    雲針怒火衝天,秦無忌卻是怡然自得。


    這高樓之上平平展開,乃是以雲石與紅木搭建起的空中平台,四周雲霧升騰,真如仙境一般。


    等到楚國貴族們都來得差不多了,那最前排的三個位子還留著。


    不多時一名高大的男子大步走來,坐到了第一個位子上,這男子走動之時雙肩不停的抖動,看得秦無忌暗暗好笑。


    大殿下楚萬敵,看來當日自己把他踩到地下踩慘了,到現在還落下這個抖動肩膀的病根。


    大殿下來後不久,又一名打著嗬欠,衣衫隨意的少年款款而來,卻坐到了第三個位子上,自然是楚國三殿下了。


    秦無忌見他姿容俊美,但卻吊兒郎當,一副什麽都不在乎的樣子,修為也是驚人,唯有眼角一根斷殺紋,顯出了其人心狠手辣的本質。


    不過真正心狠的人,是不會輕易被人看出來的。連鎮國老親王都說三殿下心狠手辣,可見他還是不夠狠。


    真正狠的人,還在獄神廟呢。


    秦無忌暗暗一笑,轉目見一位青衣男子慢慢走來,一直來到他們麵前才柔聲道:“月蘭姑娘,四弟如今還在獄中,你不去照看,卻來這裏參加盛會,這可不是侍主之道啊。”


    他語氣溫柔,嘴角還留著小胡子,很有儒生的風姿,不用說就是二殿下了。


    月蘭福身道:“二爺說的很是,但獄神廟被圍得死死的,小人想要看一眼主人都進不去呢。”


    溫柔的二殿下點點頭:“是我想差了,不知這位是?”他望向了秦無忌。


    雲針冷冷道:“這位是四王府的首席賢人。”


    秦無忌便笑著接口道:“在下無名,見過二爺。”


    二殿下很感興趣的還要攀談幾句,就聽到前方的楚萬敵沉聲道:“二弟,跟他說什麽廢話,越使馬上就要來了,你精通禮法,還要來主持今日盛會呢。”


    二殿下這才戀戀不舍的去了,一直走到前麵,還回頭望著秦無忌。


    這等戀才之舉,頓時博得四周貴族嘖嘖讚歎。


    秦無忌心中冷笑:“虛偽小人!”


    此時高台之上熙熙攘攘,熱鬧非常,忽聞一縷琴音飛來,若九天仙音下凡,超脫而又空遠。


    整個高台頓時安靜下來,那琴音悠悠揚揚,借著月色充盈半空,不但高古非凡,而且動人心魄。


    大殿下麵露不耐之色,三殿下翹著二郎腿輕輕拍著手,隻有二殿下目露癡迷之色,隨著琴音消散,眼角竟然迸出了幾滴熱淚。


    琴音散去後,一個溫柔的聲音傳來:“越國琴女,本為國事而來,不想諸君如此熱情,便以此曲為敬,青鈴不願拋頭露麵,還請諸君見諒。”


    這聲音發自高台最遠處的一座孤樓,此時樓中一間紗窗上現出窈窕身影,正是一個曼妙女子捧著古琴的剪影。


    楚國貴族見這位越國使者不願出來,都是大失所望,那二殿下朗聲道:“青鈴姑娘,您雖是越國使者,但今夜卻是座上嘉賓,吾等隻為聽琴而來,不以國事相談。還請現身一見。”


    那紗窗樓中女子一言不發,隻是琴音再起,奏的卻是一曲《請君歸》,這曲中之情,已有送客之意。


    大殿下猛然起身,冷笑道:“歐陽青鈴,不要擺出這般架子來,這裏可是我楚國,你隻不過是個小小使者,還要我們三個王子親自去請麽?”


    紗窗之後的越使淡淡道:“大殿下傷勢未好,還是不要動氣了,我越國女子說一是一,絕無現身之理。”


    她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大殿下在洞庭湖被踩,乃是平生之辱,此時被人揭了傷疤,登時臉色發青,挽起袖子就要動手。


    啪的一聲,吊兒郎當的三殿下手中的竹扇壓住了動怒的大殿下:“我說大哥啊,人家青鈴姑娘說得沒錯嘛,你這傷確實沒好,還是乖乖坐著吧。”


    大殿下怒道:“老三,你這是什麽意思。”


    二殿下急忙走過來勸架:“大哥,三弟,你們倆動什麽意氣啊,這兒可是盛會呢。”他嘴裏勸著架,雙手卻是閑著,眼中更是看好戲的表情。


    三殿下收起了扇子,卻對著那紗窗一笑:“我說歐陽姑娘,你既然不願出來,那我進去行不行啊,你這曲《請君歸》本是極好的,可惜雙調不勻,如孤雁單飛,少了一味簫音,在下不才,願奏一曲,以為唱和。”


    他說著,手中木扇扔了出去,掌間現出一管洞簫,手按洞孔,一聲簫音幽幽而出,頓時四野空曠,天地為之一肅。


    這是一曲《歸雁來》,帶著秋日之景,一脈悠長之調。


    簫聲散去,樓中越女喜道:“早聽說楚國三殿下精通音脈,萬沒想到有如此造詣。”


    高台楚人都是敬佩的望著三殿下,那大殿下哼了一聲臉色難看,二殿下卻是麵含微笑,唯有眼中的嫉妒之情,任誰都能看的出來。


    但紗窗後的越女還是拒絕了三殿下:“今夜實在不便,三殿下若是不棄,不若明日午宴時再行請教如何。”


    這越女使者竟然如此不給麵子,但三殿下無所謂的一笑:“明天就明天,可別忘了,今晚大家夥兒都散了吧。”


    秦無忌在後麵將這場表演看得一清二楚,心道此時正是時候,也該我出場了。


    他緩緩起身,不顧四周驚詫的眼神,沉聲道:“我有一曲,想單獨與歐陽姑娘聊聊,不知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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