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楚兩國的修士一起衝到了秦無忌麵前,有的開始質問,有的大叫不信。他們大多修為不高,根本沒有注意到天空的兩道雲氣。


    明月公主花顏變色,驚慌的藏到了秦無忌的身後。


    秦無忌眼看場麵混亂失控,哼了一聲,運轉心念神咒,口吐真言道:“都給我滾開!”


    這一句話已是用上了心鼎功法中的地藏真言,圍住他的修士們俱都身子一震,茫然退開,更有幾個與他眼神對視,心中如被錘擊,悶哼一聲後踉蹌的摔倒在地。


    秦無忌掃視諸人一眼,冷聲道:“兩位宗主修為已窺天道,這番鬥法直入雲霄,如今雲去霧散,想來是踏破虛空,攜手共證天道了。”


    聽到他這番話,諸修士才恍然大悟,以秦無忌方才展示的實力和修為,他的話十分有分量。


    楚國的大軍得到了命令,小心的護衛在了晉國修士周圍,以防衝突發生。


    那些楚國修士遠道而來,苦等數日,卻沒想到竟是這個結果,失望之餘俱都無奈的散了。


    秦無忌輕輕放開明月公主緊握的手,走到了魏青霜等人麵前。


    夏侯敬德哈哈大笑,衝過來就是一個熊抱:“兄弟,你今日可為咱們晉國修士爭了一口氣啊。”


    趙天佑得意洋洋:“這番回去,定要將秦老大的威風說給那些混蛋們聽聽,看誰還敢小瞧百草門。”


    秦無忌隻一笑,望著一言不發的魏青霜:“你們這次來,隻是為了觀戰麽?”


    魏青霜瞪了他一眼:“今晚還要趕去丹陽城,會見楚國四殿下,議一議兩國邊界事宜。”


    秦無忌皺眉道:“這種事,為何非要你來做,而且隻帶了這麽幾個人。”


    魏青霜小嘴一撅:“怎麽,看不起我這個女子麽。”


    秦無忌歎了一口氣:“去丹陽要小心,楚國那個什麽大殿下看來心胸狹窄,是個睚眥必報的小人。”


    魏青霜沒有說話,但感受到他的關心,心裏暖洋洋的。


    趙天佑輕輕一拉夏侯敬德,找個理由避開了,有意讓他們兩人獨處一會兒。


    魏青霜低頭踢著湖邊的石頭,忽然問道:“找,找到她了麽?”


    秦無忌一愣,搖頭道:“還沒有白姑娘的消息。”


    魏青霜嗯了一聲,又不說話了。


    想到冷宮中那璿旎的一段情,秦無忌不由尷尬起來,他低聲道:“我在這裏太紮眼,等會兒就要走了,你若在丹陽待的日子長,或者我會去看看。”


    魏青霜啊了一聲:“你要走?不和我們一起回晉國嗎。”


    秦無忌搖搖頭:“不找到白姑娘,我不會回去的,如今百草門都有了歸宿,我也放心了許多。”


    魏青霜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忽然狠狠的罵道:“滾,你給我滾,我最討厭見到你了。”她轉身掩去淚水,快步走向了晉國的人群中,頭也沒回。


    秦無忌暗歎一口氣,隻覺真是相見爭如不見,徒增傷感而已。


    他也走了,一口氣奔出汨羅鎮,正要隨便尋一個方向遠走,便聽到背後傳來一陣熟悉的呼喚聲。


    明月公主的馬車飛馳而來,停在了他的身邊。


    鶯兒燕兒在車上連連招手:“秦公子,我們小姐有話跟您說。”


    秦無忌猶豫了一下,還是登上了馬車,一身白衣的明月公主臉色有些憂鬱,見到他來便低下了頭。


    這是有心事的模樣,秦無忌便問道:“公主,你有什麽事,是為病症而憂心麽?”


    明月公主自懷中拿出一封信箋,搖頭道:“不,隻是方才接到了一封來自晉國的加急密報……”她說到這裏陷入了極大的矛盾中。


    秦無忌心中一震,公主說過楚國奸細在晉國的情報,因為莊周墨的關係,都要經過她的手,難道她手中的情報跟自己有關係!


    果然明月公主低聲又道:“這封密報是四哥關注多日的,隻是上麵跟秦公子有些關聯,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月兒實在是為難。”


    秦無忌更是緊張起來,口中卻安慰道:“公主不要為難,若是不方便,無忌不會強求的。”


    “不,不是這樣的。”明月公主憂愁難解:“月兒並不是擔心泄露密報,隻是擔心您看了後會有危險。”


    危險!秦無忌心中反複思量,晉國有什麽消息會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難道是淮陽王的餘孽又出現了?


    他正苦思,明月公主卻下定了決心,伸手拆開了信箋,手掌在空白的素紙上抹過,便現出一行行字跡來。


    秦無忌急忙接過來,隻看了幾行眼前就是一黑,差點暈了過去。


    這封密報內容很簡單,但字字觸目驚心:“稟四殿下,因魏青霜事,姬楚生對秦無忌實已恨之入骨,今日登基為王,便舉刀屠戮百草……天祈宮晴兒等女,俱為秦某之親傳弟子,而宮中之百草教頭,禁衛之秦某弟子,恐為刀下之鬼矣。”


    秦無忌雙手顫抖,接著看下去:“……晉王姬楚自砍手臂,卻是我楚國之福。如今秦無忌遠走他方,若得消息必反晉國,臣以為殿下當留意尋之,或可收服……”


    一封密報,無頭無尾,但這楚國奸細必然是三皇子身邊之人。秦無忌放下信箋,身影已如流星飛電,瞬間消失在了茫茫天際。


    明月公主手捏信箋,兩眼茫然,戀戀不舍之心,誰都看得出來。


    楚惜婆走上馬車,忽然笑了:“公主,這可是好消息啊,您為何不高興呢。”


    明月公主搖頭道:“他這一去,不知是生是死,我都擔心死了,婆婆為何說是好事呢。”


    楚惜婆攬住了她的腰:“傻丫頭,你難道忘了雅公主的故事了。”


    明月公主啊了一聲:“您說的是雅姑姑和天陀靜月的故事?”


    楚惜婆點點頭:“他們二人傾心相戀,卻隻因晉楚兩國紛爭而天各一方,您想啊,若是秦公子一直是晉國人,豈不是與您永無相見之期呢,如今……”


    她還沒說完,明月公主已是明白了。如今晉國新國主舉起屠刀對付秦無忌,就如密報所說,秦公子一定會反出晉國的,若是楚國能收留他……


    想到可能發生的未來,這位公主臉色紅紅的,心裏卻是充滿著期待。


    她立即傳聲道:“快,回丹陽去,我要見見四哥。”


    馬車疾馳著轉了一個彎,向著楚國奔馳而去……


    秦無忌穿過洞庭湖,已將周身神力毫不吝嗇的施展出來,明月公主接到密報到現在,最少有一天時間了,加上自己趕回晉陽的路程,若是三皇子姬楚生發動了對百草門的襲擊,恐怕趕回去也晚了。


    他心如亂麻,穿洞庭入楚國新鄭郡,一路不停,天黑時分趕到了九曲黃河的邊界處。


    此時已是筋疲力盡,迅速服了最後一粒丹藥,稍微凝聚一點神力,他立刻穿過邊界,進入晉國長洛郡中。


    朝陽升起,又過去了一天,秦無忌發髻散開,長發垂在眼前,心難平靜。


    他奔向晉陽,腦中不斷閃現著百草門的弟子們。


    三皇子的模樣也不斷出現,但這一次不再是那個溫文爾雅的少年,而是一個麵目猙獰的惡魔。


    我為何沒有看出來,秦無忌恨不得拍死自己,從一開始海枯齋就警告過自己,齊雲山的話更是露骨,為何自己就這麽愚蠢。


    一個隱忍多年的王子,一朝得勢,首先要考慮的就是自己的王權。


    百草門的弟子分封,如今看來每一步都是有計劃的,將所有弟子打散,將百草門幾大高手分化,不正是各個擊破的意思麽。


    還有那金剛門,已被自己得罪到頭了,作為晉國新任國君,姬楚生當然要考慮金剛門的支持。


    秦無忌的身子顫抖了一下,猛然間又想到了出使楚國的魏青霜他們。


    是啊,這幾人都是自己的朋友和支持者。


    魏青霜不必說,夏侯敬德因蕭歡雲關係,與自己情分非常。


    趙天佑義氣當先,是條漢子,又視自己為恩人。


    將他們幾個全部派到楚國來,就是為了調虎離山,方便收拾百草門。


    他又想到閉關的蕭歡雲,****不清的蕭靜月,甚至海枯齋也退出晉國,如今的晉國,自己再無一個朋友,俱都是敵人。


    秦無忌在半空發出一聲怒吼,紛亂的心思匯聚到了一起,得出了一個簡單的事實,一直以來,自己還是太過天真了。


    第二日淩晨,天狼星在天空閃著血紅的光,他終於趕到了杏林小築。


    小築一片寂靜,黑色沼澤前的木屋化為了灰燼,一顆粗大的杏樹上,吊著一具熟悉的屍體。


    秦無忌腳下一個踉蹌,奔到樹前,望著一身血斑的老黃,已是欲哭無淚。


    老黃死的很慘,是被金剛六陽掌活活打死的,身上每一道經脈,每一塊骨頭都是支離破碎,就連丹海也被人強行擊碎,胸腹處的傷口就如一隻黑色的眼睛,冷冷注視著秦無忌。


    他被人用過了刑,但手裏還死死握著一張白紙。


    秦無忌顫抖的展開了白紙,卻是一張杏花嶺的房契。


    是了,老黃掌握著整個杏花嶺的店鋪和生意,他們,他們竟然連這些都要掠奪。


    秦無忌仰頭看著天空,眩暈之後是冰冷的寒意。


    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秦無忌解下了老黃的屍體,來到他最喜歡的藥圃中。


    種下不久的水靈草已被搜刮一空,這裏的地下躺著霍傷寒,也躺著花牛兒母子,如今老黃也要埋在這裏了。


    秦無忌一掌震開大地,埋葬了老黃,轉身巡視整個杏林小築,又發現了幾個留守的弟子屍體,在最西麵的一間屋子裏,甚至還堆著四具丫鬟的屍體,衣衫破碎,明顯受過侮辱。


    鮮血已經使他麻木,慘劇使他驚醒,在晉國的一場大夢,終究是要醒了。


    秦無忌握緊了拳頭,五道印記來回飛舞:“姬楚生,金剛門!”


    隨著他心念神咒的展開,黑色沼澤的洞穴裏,龍王傀儡大步走了出來。這傀儡傷勢已是全好了,渾身虛力縱橫,目光空洞的注視著主人。


    一人一傀,驚風般衝向了晉陽城,今夜天狼血現,正是殺人的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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