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無忌下定決心,轉身就要走,但又想到了什麽,對鄭三禽厲聲道:“傳我掌門令,杏花嶺的所有幫派,包括那些雜人產業,都不要動,全部保持原狀。”


    他自為掌門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嚴厲的發出掌門令,鄭三禽和三女下意識的跪倒在地,心頭都是怦怦亂跳。


    秦無忌揮手命鄭三禽速去傳令,這才匆匆而去。


    杏林小築山門之前,那銀衣侍者還在等著,一輛豪華的馬車就停在一旁待命。


    秦無忌大步而來,那侍者急忙俯身跪倒相迎。


    秦無忌心中有事,自也不會跟他客氣,一抬腳便踏入了馬車之中。


    隻因這馬車太過豪華,整個車身高離地麵竟有三尺,所以他這一下便用上了神力。


    那侍者眼前一花,見他人已坐在了車內,不禁微微一笑,似在讚歎他的功法超神。


    秦無忌坐在了寬敞的車內,低頭便看到車內一尊香木案上擺著一套幹淨整齊的衣衫。


    幹淨整齊也就罷了,這衣衫赫然還是幾日前百草門重新定製的師門裝。


    三皇子這份貼心可就難得了。


    秦無忌抖動身上的舊衣,雖然曾以神力將衣衫上的黑泥去幹淨了,但似乎還有一股兒怪味。


    他不禁啞然一笑。


    此時馬車已緩緩移動起來,十六匹駿馬都經受過嚴格的訓練,每一步都是和緩整齊,整個馬車平穩到幾乎察覺不到正在移動。


    秦無忌拿起了衣衫,對三皇子的細心更是印象深刻了幾分。


    車外的侍者極為貼心的隨車而走,忽然輕聲道:“皇子殿下知道秦掌門這幾日忙煩幫務,還苦戰過幾場,所以在車內備好了東泉之水,掌門若是想的話,可以沐浴休息。到晉陽還有些路程呢。”


    秦無忌一驚,再看這車內,寬敞有一間普通屋子大小,座上鋪著陽山之草,四麵掛著露水香木,唯有底座之下還有三尺之厚,依稀發出清脆的水流聲。


    他不禁咳嗽一聲:“這車裏難道真的能洗澡?”


    那侍者嗬嗬一笑,在車門外扳動了一個暗藏的機關。


    秦無忌腳下的厚厚木板緩緩打開,一股帶著清香的熱氣翻湧出來。


    原來這車有兩層,底層真的是溫暖的泉水,帶著碧綠的清氣,讓人一看便是全身發癢。


    秦無忌長呼一口氣,不得不說道:“三皇子真是貼心嗬。”


    馬車已走過了晉河,秦無忌卻還浸泡在溫暖的泉水裏,這泉水裏麵還滾動著三隻鐵球,內燒著不知名的材料,卻將熱量不停的散發到水中。


    是以車行了兩個時辰多,這水還是一片溫熱。


    就在溫熱的水麵上,以竹盤盛著四色鮮嫩的水果,那晉西蜜梨,永和紅棗,就像剛摘下來的一般。


    這等安排,就是秦無忌也挑不出一絲瑕疵來,真是完美無缺。


    車到了晉河之岸,那侍者又扭動機關,整輛馬車赫然展開,化為了一艘大船,飄蕩而去。


    秦無忌整衣出來,整個人煥然一新,他站在這精巧的車船上,不禁問道:“這車子是三皇子的?”


    那侍者點頭道:“這是殿下束發成禮時,國君送給殿下的,聽說是海枯齋機關閣做出的寶車,天下間隻有四輛。”


    這侍者說這番話時,沒有帶一點得意或者驕傲之色,仿佛這車子再豪貴也不放在心上一般。


    秦無忌這才有些注意看著他,但凡富貴人家的奴仆,總有那種誇耀主人的惡習。


    這名侍者一看便是三皇子的親信,卻是不卑不亢,平易近人。


    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單從奴仆就可看出主人的不凡來。


    秦無忌點點頭,眼看距離晉陽已是越來越近,便笑道:“不知皇子殿下如今的病情如何了?”


    那侍者聞言起身一禮,帶著感激之情道:“這還得多謝秦掌門的天元丹,我們殿下如今孤陽之氣盡去,雖然還是有些虛熱,但已無礙了。”


    這侍者是發自內心的感激,足可見他對主人的忠誠。


    秦無忌見他如此,更是對三皇子產生了興趣,心中有些迫不及待想會一會這位殿下了。


    船過晉河,再變為車,速度卻加快了。


    隻半個時辰,這十六匹駿馬便帶著他們來到了晉陽城。


    一路無話,再次來到天祈宮的秦無忌,看著四周更加森嚴的防衛,不禁產生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他隨侍者入宮後便向左轉,不多時就遠遠看到了三皇子所住的東宮“文華殿”。


    還未走到殿門前,便見一群奴仆站立左右,中間站著一名臉色蒼白的俊美少年。


    這少年一身淡黃君袍,銀邊素裹,配以九尺玉帶,當真是臨風玉立,氣質不凡。


    唯有他身子太弱,臉色蒼白中還帶著潮紅。


    秦無忌遠遠一看,心中便是點頭道:“這應該就是三皇子了。”


    他是連國君都不拜的人,對這三皇子再感興趣,也不會去跪拜,但見他這麽客氣的迎在了門前,卻也不好意思太擺譜,便加快腳步,躬身一禮道:“山野俗夫秦無忌,拜見殿下。”


    那三皇子急忙伸出雙手扶起了他。


    秦無忌隻覺這位皇子雙手冰涼潮濕,就連衣袖也被露水打濕了。


    他不禁震動道:“你,在這裏等了多久了。”


    三皇子微微一笑:“沒有多少時候,本殿心急見秦掌門,不過一會兒而已。”


    他話這樣說,一位侍者忍不住插嘴道:“咱們殿下已等了您一夜啦,天還沒亮就站在這裏呢。”


    秦無忌心中湧起一陣熱呼呼感動,他握著三皇子的手,一團冰爽的神力送了進去。


    盡管他現在的神力已是非常虛弱,但這一次卻是心甘情願的送出。


    秦無忌精通醫道,知道殿下雖然身體外表冰冷一片,但其實內火嚴重,所以這一股神力轉化成了冰寒的氣息,驅除了他手足三陽脈中的火氣。


    那三皇子隻覺體內一股美妙的清爽感覺傳來,周身所有毛孔都似噴出了討厭的熱氣,一時精神一振,看向秦無忌的目光更加尊重了。


    當下殿下親執秦無忌的手,領著他走入了東宮文華殿中。


    這文華殿乃是天祈宮東邊最大的宮殿,向來為晉國皇子所居。


    隻是秦無忌一走來,便發覺這寬廣的文華殿布置樸素,絲毫沒有富貴氣息。


    但見綠竹為橋,鬆針為塔,木屋寬敞,簡單大方。


    三皇子微微一笑道:“我被怪病糾纏,最愛這清淡一片,自含元三年搬到這裏,四年間就沒有出去過,恰如籠中之鳥般。”


    秦無忌也是淡淡一笑:“那是不一樣的,燕雀安知鴻鵠之誌,若化為鳳,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三皇子聽到這裏,眼眸中閃過一絲激動與興奮,卻沒有沿著他這個話題說下去,隻笑道:“那馬車你覺得還舒服麽?”


    兩人走到這裏,彼此間都是放鬆了,說話也不再殿下,掌門的說了,隻以你我來稱呼。


    秦無忌隻覺這位皇子天生就有讓人如沐春風的感覺,放鬆下來後便笑道:“馬車的確不錯,就是沒想到你這麽愛清淡的,竟然會有那麽一輛奢侈的馬車,要知道,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他不過隨口一說,三皇子卻停住了腳步,尊敬的行了一禮道:“秦兄這番教誨,足見赤誠之心。”


    殿下說完,轉身對那迎接秦無忌的銀衣侍者道:“莫離,去將那馬車燒了,並在東宮門前立下木牌,將秦兄方才說得那兩句記下來,本殿要時時警惕。”


    秦無忌再次被震動,急忙製止道:“別燒,你不要,就送給了我吧,我很喜歡。”


    他衝口而出,說完就後悔了,這不是打自己臉麽。


    那三皇子卻肅然道:“不錯,秦兄修為已到了寵辱不驚的境界,這等馬車絕不會讓兄生出奢侈之心,正適合你。”


    秦無忌心中暗叫一聲乖乖,這位三皇子太會說話了。


    一番小插曲後,兩人坐到了一張木案前,兩杯淡淡的清茶送上來,那三皇子便斟起茶杯,敬給秦無忌。


    秦無忌低頭一嗅茶香,便知這是極品的雨前春露,卻是在古交城鄭海天府中喝過的。


    他急忙製止道:“這雨前春露雖然清淡為香,但內有三旺之火,對殿下身體極為不利。”


    他說著對侍奉在側的侍者道:“你去取一鬥山泉來,再找一顆百年以上老鬆,刨出地下三尺處的樹根,泡在山泉中,每日讓殿下飲三杯,對殿下體內的孤陽之氣,十分有效。”


    那侍者答應一聲,去沒有動作,隻看著三皇子不說話。


    三皇子大為感激,又十分興奮:“太好了,我說怎麽喝這茶反而心中抑鬱呢,秦兄醫道驚天,實在是我的福分。”


    那侍者得到主人的命令後,這才轉身去弄了。


    秦無忌微微一笑,心中卻是有所感觸,對一個奴仆都控製的這麽好,這位殿下的才能,不隻是一個細心可以評價的。


    三皇子這時脫去了靴子,忽然自懷中珍重的摸出了一卷畫軸,輕輕推給秦無忌道:“初次與兄相見,這份小禮物不成敬意。”


    秦無忌哈哈一笑,搖頭道:“我對書畫毫無研究,這肯定是古物珍品了,送給我太浪費了。”


    三皇子微微搖頭,輕輕展開畫軸道:“這是我三次親臨金剛門,苦求一位金剛大尊所畫,相信天下間,隻有秦兄才能體會這幅畫的珍貴了。”


    秦無忌這才好奇起來,口中笑道:“莫非是武功秘籍……”


    他話未說完就差點跳起來,那畫中盤坐著一位白衣女子,眉目如畫,清晰入眼,正是白櫻雪的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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