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兒的小臉上帶著刻骨的仇恨,此番刺殺不成,她也知道自己再無報仇的希望,秦無忌的修為已遠遠超過了她能想象的地步。


    聽到這大仇人“虛情假意”的關懷,朱兒呸的一口吐了過去,卻堅決道;“秦無忌,不要以為我年幼無知,我丹砂幫三百條人命,我父母的滔天血仇,都是因為你。”


    秦無忌一呆之下,搖頭道:“你錯了,這都是智行雲那賊子作孽,我已為你父母報仇雪恨……”


    朱兒仰著小臉,露出嘲諷的仇恨:“不錯,是那個惡魔手下動手殺了我爹爹,但若不是因為你,我們丹砂幫好好的,怎麽會招惹到智行雲那樣的壞人呢。”


    她這一句,卻問得秦無忌啞口無言。


    丹砂幫受此劫難,確實和自己脫不了關係,智行雲本可以在任何地方暗殺自己,最後偏偏選擇了丹砂幫,自然是因為自己的關係。


    秦無忌無言的表情,看在朱兒眼中更是落實了心中所想,這年紀幼小便遭遇滅門慘禍的少女已是偏激到了極點,此時既然將秦無忌看作了大仇人,那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扭轉過來的。


    她既已落入敵手,便也不再想著逃生,隻恨恨道:“自從被你們捉到後,我為報仇隻能虛與委蛇,這些日子他們寸步不離,難有單獨下手的時候……”


    她沒有說完秦無忌便傷心的擺擺手:“朱兒,你對我誤會太深,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本來已準備收你為徒,是不會害你的。”


    朱兒呸的再吐了一口,低頭看著秦無忌手中的木牌道:“你這人一點兒心肝也沒有,現在對我虛情假意,不過還是為了這木牌上的秘密而已,我便給你說清楚了,那木牌上的秘密就是我知道了,也不會告訴你,讓你一輩子也找不到神農鼎。”


    秦無忌歎了一口氣,輕輕放下了她,沉聲道:“你現在還不相信我,我便明明白白告訴你,在我眼中,這木牌的秘密根本比不上你來得重要,我愧對你們丹砂幫,一定要將你培養成人。”


    他說著舉起那木牌緩緩道:“朱兒,現在我便將這木牌毀去,你可相信我了麽。”


    他說罷右手運轉金陽靈力,狠狠的拍了下去。


    啪的一聲脆響,在他強大的金陽靈力下,那木牌之上激蕩起了串串火花,卻依舊毫發無損。


    秦無忌大吃一驚,這可是自己玄字境修為下的一掌啊,這木牌竟然絲毫無損。


    對麵被她製住的朱兒看著那完好無損的木牌,眼中的鄙視之意更加深沉,咬牙道:“秦賊,你也不要這般****本姑娘了,我既無力複仇,便死了也要找你!”


    她被控住背心大穴,但嘴唇還可以動,秦無忌見這小小女孩眼神堅決,嚇得也不顧手中木牌,急忙伸手按住了她的小嘴,以防她咬舌自殺。


    但這樣一按下去,猛見少女的小嘴張開,竟然噴出了一道靈光。


    秦無忌下意識的後退一步,就看到一粒雖然弱小,但已成形的丹丸緩緩轉動,卻噴出一團靈力,注入了朱兒的頭頂百會穴上。


    秦無忌製住朱兒所用的靈力極少,怕的是傷了她,此時見她竟然口吐內丹,不禁大吃一驚,她可隻有八歲啊,能在這個年齡將內丹之術練成,那已不能用天才來形容了。


    趁著秦無忌發呆的這一刹那,朱兒借助內丹的靈力,成功解開了背後穴位。


    她催動內丹,立刻向著窗口逃去。


    秦無忌著急道:“朱兒,你年紀太小,千萬不要離開叔叔,這種混亂的地方,你小孩兒怎麽活下去。”


    他焦急的勸解著,卻不敢馬上衝上去,那朱兒不為所動,便靠到了窗前。


    少女並不知道,秦無忌不敢追上來是因為怕傷了她的內丹,畢竟她的內丹是剛剛修成,若是被玄字境的靈力碰到,恐怕立刻就要丹爆人亡。


    朱兒此時卻認為秦無忌是怕了自己修成的內丹,不禁感覺是個機會,便狠狠瞪了一眼秦無忌,翻過窗戶逃了出去。


    秦無忌一手抓著木牌,立刻跟著衝出了窗戶,但見夜色茫茫,卻不見了少女的蹤影。他急忙運轉五感察氣之法,說也怪異,竟然感受不到少女的蹤跡。


    秦無忌還不死心,浮空而起,繞著整個客棧轉了一圈,甚至將客棧周邊十裏範圍之地都察看了,卻是毫無發現。


    他想到朱兒逃走時那仇恨的眼神,似要將自己活吞了一般,不禁又是傷感又是不甘心。


    這樣一直找到了天光大亮,他才疲倦的返回客棧之中。


    晴兒和鄭三禽等人早就亂成了一團,見他回來了,這才鬆了一口氣。


    秦無忌此時隻覺疲倦至極,在雁門關前恢複的那點精神也沒有了,他腦海混亂極了,無力的將朱兒的事情說了出來。


    晴兒溫言勸慰,那鄭三禽卻是大怒道:“丹砂幫朱血沙的名聲可好不到哪裏去,他的女兒看起來也不是什麽好人,小小年紀就恩將仇報起來。”


    秦無忌一擺手,低頭看到手中安然無恙的木牌,憤怒的拋到了地上,轉頭走進了屋中。


    他這一呆就是一整天,晴兒深知他所受的打擊,並不僅僅是朱兒,更多的還是對蕭歡雲,對白櫻雪。


    秦無忌這樣消沉,讓鄭三禽六神無措起來,晴兒卻守在師父的門口,不放任何人進去。


    如此懵懵懂懂的,秦無忌漸漸進入入定之中。


    極度的失落與打擊,讓他難以進入坐忘心齋境裏,這樣貿然進入修煉之中,卻是心魔紛遝而來。


    他在淮陽王府三年苦修,本是心智堅韌之人,但那畢竟是封閉的環境,沒有外界的打擾。如今踏入俗世修行之中,便如蕭歡雲所說,被那一個世俗的小圈子桎梏起來,無數羈絆糾纏之下,竟然消沉失落起來。


    秦無忌的眼前仿佛出現了俏立的白櫻雪,卻是冷冷的望著自己,似乎在罵著自己的負心無情。


    他隻能在心魔之中掙紮著,辯解著,眼前又是一花,白櫻雪消失不見,卻是滿臉是血的蕭歡雲,正虛弱的臥在自己懷裏。


    秦無忌在心魔中見到這一幕,頓時道心失守,淚流滿麵的抱著蕭歡雲,嘶聲道:“師父,是我害了你,你本是這世間第一的劍客,為何做這種傻事……”


    他在渾渾噩噩中流著淚,丹海之中混亂的靈力四處亂竄起來,那饕餮發覺到了危險,已從丹海飛躍而出,努力的控製著混亂的靈力。


    但秦無忌的心魔實在是太過強大,又是如此洶湧,那饕餮縱然是龍子之體,卻也受製於自己的主人。


    就在秦無忌的丹海被四散的靈力衝開,就要爆體而亡的危急時刻,一股龐大無匹而又精純濃密的力量衝入進來,幫著那饕餮開始控製起混亂的靈力來。


    本是咆哮無奈的饕餮得到這股力量幫助,不由振奮精神,將那四散的靈力重新收攏,再次吞入口中煉化。


    秦無忌還在心魔之中,懷中的蕭歡雲卻忽然站了起來,臉上的鮮血也不見了,正伸手敲著他的腦袋:“喂,秦無忌,你不是吧,我還沒死呢。”


    秦無忌不知此時情景是真還是幻,見蕭歡雲沒事,不由衝動的抱緊了她,也不顧她的掙紮,歡喜道:“你沒事,那實在是太好了。”


    蕭歡雲那充滿力量的小身子在這瞬間僵硬起來,無雙劍客的臉上也露出了驚慌之色,仿佛這少女還是第一次和一個男人如此親密的擁抱。


    秦無忌在心魔中放開了所有的顧忌,隻緊緊抱著蕭歡雲。


    不知過了多久,懷中的少女身子漸漸軟了下來,櫻唇湊過來,輕點在他的臉上。


    秦無忌無所顧忌的轉過臉,將自己的嘴唇壓了上去。


    一聲嚶嚀,出自這魔神一樣的少女,她的身子更加柔軟,也更加熱切。


    這生澀的一吻持續了太長時間,以至於秦無忌體內丹海的靈力完全恢複秩序後,他還是沒有鬆開。


    心魔漸漸散去,秦無忌又恢複了理智,腦袋眩暈起來。


    懷中的少女睜大眼睛,忽然掙紮開來,猶豫了一下,猛然伸手拍在了他的腦袋上。


    嗡的一聲,那好不容易收攏丹海,已累的筋疲力盡的饕餮再次被震動起來,它惱怒的發出一聲龍吟,無奈的再次吞噬起混亂起來的靈力,進行了第二次煉化。


    秦無忌緩緩沉入安眠之中。


    ……


    一直守衛在秦無忌屋子外麵的晴兒打了個嗬欠,方才她似乎聽到屋中有些動靜,但想到師父需要冷靜的空間,便忍住沒有打擾。


    她看看天色,竟然已過去了一夜,快要天亮了,猶豫了一下,正要敲敲門,便覺得身後一涼。


    一團細如牛毛的靈力裹住了她的身軀,無形的壓力太過龐大,簡直就要將她壓垮了,卻聽到一個似乎很熟悉的聲音道:“我有一套功法,要傳給秦無忌,但暫時不能見他,你現在背下來,找個借口念給他聽,明白我的意思麽?”


    盡管這人故意壓低了嗓子,但那種說話的語氣,她是絕不會忘記的。晴兒腦中閃過一道亮光,差點就要喊出來,她此時已明白了這背後之人的身份。


    但在這種無形的威壓下,她隻能默默點點頭。


    那聲音緩緩念出一套功法,然後讓晴兒一字一字的背下來,直到她背熟了,這才緩緩道:“這套功法的來曆,你永遠不許告訴秦無忌,不管你用什麽借口,一定要讓他相信,你明白本座的意思麽?”


    晴兒不是個笨人,她恍惚間有些明白背後這女子的用意,便用力點點頭。


    無聲無息的,那股壓力消失了,晴兒擦了一把汗,還未從這詭異的情形中恢複過來,便聽到屋內發出一聲歎息,卻是秦無忌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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