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品草大典塵埃落定,諸弟子在幾個采藥童子帶領下,按照孫長老的分配,各自散了。


    白櫻雪被分到了神農院,卻故意落後了幾步,秦無忌會意,吩咐了花牛兒一聲,便不動聲色的走過去。他有些不安,自己得罪了那趙青書,恐怕要連累白櫻雪了。想到這裏隻能歉意的望著白櫻雪。


    白櫻雪慢慢停在了品草閣側麵的藥圃中,待弟子們都走遠後,便對一臉歉然的秦無忌微微一招手。


    待少年走近,白櫻雪麵無表情的低聲道:“你得想個法子,快點弄死那個趙青書!”


    秦無忌嚇了一跳,忍不住望著白櫻雪的眸子,少女雖然改變了容顏,但眸光依舊清澈美麗,隻淡淡道:“既然惹下了麻煩,便要快點解決。怎麽,咱們的大英雄敢做不敢當麽?”


    秦無忌卻從她的話語聲中聽到了鼓勵的意思,果然白櫻雪話鋒一轉:“趙青書,哼,不過是一隻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狗才。在我眼裏,他連你半個指頭都不如,你一定能弄死他的,不需多少時候。”


    不知為何,聽到白櫻雪這怪異的粗魯說法,秦無忌周身都充滿了力氣,那一直運轉的靈力仿佛也更加洶湧澎湃了。


    此時白櫻雪眸光半轉,忽然僵硬的握住了少年的大手:“我在神農院中,自會想辦法與你見麵,你要小心那狗才的暗算。”


    淡淡一句,已仿佛用盡了少女全部力氣,她說完轉身就走,不一會兒就消失在藥圃之後。


    秦無忌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卻依舊能感受到手掌上那一絲暖意。


    他正在品味之時,就聽到背後撲通一聲,轉身便看到花牛兒直挺挺的跪在麵前。


    這個黝黑少年眼中現出感激之情,卻大聲道:“好師兄,不,好大哥,以後你就是俺的大哥,俺一輩子都要報答你。”


    秦無忌低頭看著這個質樸少年,麵色卻冷了下來,口中厲聲道:“站起來!”


    花牛兒嚇得一哆嗦,秦無忌已將他拉了起來,麵色嚴肅道:“花牛兒,你可真要認我這個大哥?”


    花牛兒雙手握拳,狠狠擊打在自己胸前,震得身上弟子衫又裂開了一個口子,卻堅毅道:“俺當然是真心的,大哥若是不信,俺就再打自己幾拳。”


    秦無忌見他質樸如此,不禁莞爾一笑,但他依舊語氣嚴厲,沉聲道:“好,我也認你這個兄弟,單從今日起,你要答應大哥一件事!”


    花牛兒頓時激動不已,當場連翻了三個筋鬥,這才起身大聲道:“莫說一件事,就是一千件,一萬件,俺也聽大哥的。”


    秦無忌微微點頭,一字一字說道:“不需那麽多,從今日起,你要時刻記得,男兒膝下有黃金,不可隨意跪人,亦不可隨便流眼淚。”


    他說著握住花牛兒的手又道:“男子漢流血不流淚,你可記住了麽!”


    花牛兒眼中現出震動之色,良久才重重的一點頭:“大哥,俺記住了。”他說罷忽又摸摸腦袋:“但俺還不知道大哥的名字呢。”


    秦無忌微微一笑:“你就叫我秦大哥好了,對了,不知長老把咱們發配到哪個藥圃去了呢?”


    花牛兒憨憨一笑,叫了一聲秦大哥後才指著北方山脈盡頭的一處沼澤道:“俺剛才問了,好像是北邊那個什麽‘黑荒圃’!”


    黑荒圃,光聽這個名字就讓秦無忌皺起了眉頭,但直到兩人辛苦趕到時才明白,這個名字竟然十分貼切。


    這根本不能算是一個藥圃,卻在百草門北邊最荒處,背靠一座枯山,麵臨一潭死水,黑水遍流,泥沼吐泡,真是慘不忍睹。


    此時在黑荒圃前,已有一個采藥童子不耐煩道:“這黑荒圃盛產草藥,圃內有一座木屋,你們可沿石橋前去。”


    采藥童子說著,指向了沼澤中一塊塊被泥巴覆蓋的石頭。


    這些石頭看起來是靠人力投入沼澤之中,彎彎曲曲一條線,直通沼澤深處。隻是這些石頭不但距離很遠,更因泥巴覆蓋,極為難走,卻如何也稱不上‘石橋’二字的。


    那童子見兩人還在發愣,愈發不耐煩道:“你們兩個可要記住了,每隔三日便需采來三百株九品草藥,就送到這裏。”


    背著兩個大包裹的花牛兒聽到這裏時,肚子卻不爭氣的咕嚕一聲,當即問道:“小師弟,俺和大哥在那裏如何吃飯呢?”


    那采藥童子尖叫一聲:“什麽小師弟,你看看,我可是二葉弟子,你們才是小師弟呢!”


    他說著手指自己弟子衫上的兩片綠葉。


    花牛兒哦了一聲,卻還是忍不住道:“那吃飯……”


    啪的一聲,一隻幹癟的粗皮口袋扔到了地上,滾出了幾塊硬梆梆的黃粱米糕。


    花牛兒正看得發呆,就聽到那童子道:“這就是你們三日的口糧。”


    秦無忌在旁一直不說話,此時才笑道:“莫非我們每隔三日都要采三百草藥來換這份口糧呢?”


    采藥童子望了秦無忌一眼,點頭道:“你比他聰明,正是如此,三百株草藥,最少是九品草藥,若能采到八品草藥,自然算你有本事。”


    秦無忌默默點點頭,拉起花牛兒便沿著泥石慢慢走向了沼澤深處。


    他體內靈力充沛,沿著石頭輕輕起落,便越過了幾塊石頭,轉頭見花牛兒笨拙的在石頭上打滑,微一沉吟,便跳回去拉住了花牛兒的腰帶。


    仗著煉士境八重的修為,秦無忌輕輕一用力,便將這笨漢舉在了半空,他腳步一動,身子彈射起來,一口氣便越過了七八塊石頭。


    花牛兒雖然驚駭,但對這位秦大哥卻是發自內心的信任。任憑他帶著自己穿過了所謂的“石橋”,不過半柱香時間,就來到了沼澤深處的一處荒島上。


    秦無忌輕輕放下花牛兒,又將大包裹放下,這一番跳躍,不但毫無疲累感,體內靈力反而更加渾厚了。


    他微微扯開衣衫,便看到胸口的小饕餮眉目宛然,再內視經脈丹海,靈力源源如長河奔流,不禁心懷大開,手指荒島之上的一座殘敗木屋道:“花兄弟,咱們放下包裹,這就采藥去。”


    花牛兒雖然肚子餓極了,但他自幼田間勞作,卻也不怕吃苦,在嘴裏胡亂塞了一個硬的像石頭的黃粱米糕後,便跟著秦無忌沿著沼澤走了一圈。


    這黑荒沼澤雖然四麵淤泥,但淤泥之中卻有數不清的各類草木,甚至還有數百種各色野花,唯一讓秦無忌皺眉的卻是沒有發現一隻活物。


    他穿越前可是見過沼澤的,不說魚蝦貝扇,就是飛鳥爬獸,甚至一些蓮藕野果也都是有的。


    為何這什麽黑荒沼澤卻隻有草木野花,不見任何活物呢。


    秦無忌想了一會兒沒有結果,便讓花牛兒在岸邊等著,他卻身形抖動,踩著幾塊略有些幹硬的泥塊,不多時就走過了十分之一的沼澤。


    秦無忌一邊小心的踩著泥塊,一邊運轉靈力,雙手沿著一株株不知名的植物,藻類,野花輕輕摸過。


    觸幽位卻沒有一次跳動!


    秦無忌眉頭皺的更緊了,沿著沼澤向西而去,這一次直走了數百丈,才在一團綠藻中感應到了一株草藥,那卻是一塊烏黑的根狀草藥。


    縱然有饕餮在身,無時無刻不在修煉靈力,這樣大的消耗也讓秦無忌有些力不從心了。


    最後他隻得握著那塊烏黑之根,悶悶的回到了孤島上。


    花牛兒已吃了三塊黃粱米糕,卻將自己帶的,軟軟的粟麵餅遞給了秦無忌。


    秦無忌握著那塊黑根,一點也沒有胃口,他遣開花牛兒,獨自握著這方圓百丈唯一的收獲發呆。


    這樣一發呆就有些走神,心想卻不知白櫻雪現在如何了,又想到在聽水河邊遇到的雲騎將軍,目光便望著那巨大的包裹,搖頭一歎:“既答應了夏侯將軍,這包裹是一定要送到,今日事多,卻忘了問問那後山懸壺洞在何處。”


    他思緒紛飛,最後又想到不如將包裹和書信交給百草門弟子,托他們送給那位前輩算了。


    但這個想法立刻被他否定了,這一日所見所聞,百草門真沒有幾個好人,更何況他答應了夏侯將軍,要親手送到!


    其實在他內心深處,更期望借著送包裹的機會,親眼見一見那位得到夏侯將軍尊崇的前輩。


    這樣胡思亂想著,秦無忌下意識的運轉靈力,不停的催動手掌觸幽位,感受著手中黑色草藥,也感受著奇經八位之一的觸幽位那種獨有的跳動感。


    不知過了多久,遠遠傳來花牛兒的打鼾聲,秦無忌猛然醒來,忽有一股奇怪的感覺浮現腦海。


    此時他手中還握著那黑色根狀草藥,腦中卻似乎出現了一副巨大的畫麵,在巨大的畫麵中,一個長約三寸,粗有兩寸的樹根現出。


    這樹根上還有四十八條根須,每條根須長度不一,但其中卻有四條根須長度大致相等。


    這副畫麵在秦無忌腦中不停閃現,猛然間他心有所悟,幾乎驚叫起來:“這,這不是我看到的景象,卻是我,卻是我摸到的景象……”


    這樣想似乎有些矛盾,但秦無忌整理一下思緒便有些明白了。


    他微微鬆開手中的黑色根莖,果然腦海中那副巨圖便消失了。


    秦無忌的心頭跳動,雙手捧起樹根,借著天邊夕光仔細觀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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