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濃煙,燃燒的鋼鐵廢墟,漂浮在海麵的屍體。


    懸停半空的劉囂,冷漠地望著身下的這一切,仿佛這裏曾經發生的戰鬥和自己毫無關係。


    心中沒有一絲喜悅,也沒有一丁點戰勝侵略者後的快感。


    反而,是一種深深的失望和厭惡。


    對人的失望,對人性的厭惡。


    本可以成為一方樂土,卻最終走向生靈塗炭。


    【百靈。】劉囂用落寞的目光,遙望海平麵的盡頭。


    【我在。】


    【申城的肅清基本結束了,讓軍方來接管這座城市吧。】


    【你怎麽了?】百靈並不在意一城一池,反而更在乎劉囂現在的狀態。


    【有些低落。】


    片刻靜默後,靈體中再次響起百靈的聲音。


    【回來吧,回到家人身邊。】


    百靈無法揣測,是什麽讓劉囂出現這樣的心理狀態,但她知道,家人和朋友能讓這個男人忘卻煩惱。


    【我沒有那麽多時間,有些事,必須做完。】


    【.......】百靈沉默了,不知該說些什麽,她很清楚劉囂說得對。【那麽,和我說說你在想什麽。】


    【殺戮越多,越想否定自己為人的事實。】


    沒等百靈回話,劉囂繼續說道,【這種心理狀態很微妙,但我能感覺到,有些東西可能永遠回不到過去了。】


    百靈試圖用她畢生所學去理解劉囂這句話的意思,幾個詞匯從腦海中蹦出來。


    人格解體


    去人性化


    當人性本身的道德底線一再被突破後,意識層麵會出現的自我否定。


    換句話說,劉囂內心的善,和他為人的道德底線,正因為不斷的殺戮而被蠶食,被撕裂。


    【你是在保護自己的國家,自己的家人!那些人都是罪人!】


    【我明白你想表達的意思,】劉囂慘笑著,平複著胸口的起伏,【放心吧。】


    說完,他不再言語。


    周身被氣流推動,向東方飛去。


    ......


    太平洋中部,一座曾經不存在於地圖上的陸地,姆大陸


    整個地球唯二的樂土,陽光,沙灘,美酒,古老而神秘的金字塔形建築,不可能成為戰場的富足之地。每個人對天堂的想象各不相同,但所有來過這裏的人,都會認為這裏就是他們心目中的天堂。


    地球秩序將人類分為,弱人,強人,代行者和蛻變者。


    而這裏,沒有強人一說,但在蛻變者之上,還有一個階層,就是創世會的成員,他們就是淩駕一切的存在。


    這裏不存在科技,甚至連電能都沒有,一切都顯得那麽原始,或者說,高雅。


    弱人承擔著服侍其他階層的工作,她們身著半透明的薄紗,漫步在海灘之上,會向每個高階層的人投去曖昧的微笑,如果得到了對方的回應,除了要為他們端茶倒水,還要滿足隨時隨地的欲望釋放,這也是他們為什麽身著薄紗的原因,這樣,才能將身體最美妙的部分若隱若現展現出來。


    而這些從世界各地被捕獲或資源而來的普通人,隻有這樣才能體現出自己的價值,否則,就會被推進深不見底的坑洞,那裏麵,堆積著數不清的屍骸。


    代行者們,在姆大陸必須身著殖裝,不是為了戰鬥需要,隻是說明你的身份和階層。


    作為傭兵的他們,隻有獲得足夠的功勳才能在這裏享受短短7天的逍遙日子,在那之後,就必須回到地球上某個危險的區域,繼續為功勳賣命。


    哪怕隻有7天,也讓他們格外珍惜,除了如天堂般的生活環境,和無條件為他們提供一切服務的低等人類,更重要的是,這裏可以通過功勳兌換到隻屬於創世會的東西,還有機會攀附上創世會的成員,以期成為他們的一份子。


    金色的沙灘上,幾個代行者悠閑的躺在沙灘上,享受著從世界各地網絡來此的曼妙弱人,溫柔的為自己按捏著強壯的身軀。


    彼此之間的話題從某個國家政權的軟弱,到某位富商一家如何被虐待致死,期間也不忘伸手在身邊女子的腰際上狠狠掐上一把,引得幾人哈哈大笑。


    對於他們來說,這個世界正在向完美的文明快速進發,一個強者擁有一切,弱者失去一切的偉大複蘇。


    歡笑之間,碧藍的天空中出現一個人影,那人影之後,跟著四隻體型巨大的夜鴉,那是姆大陸豢養並馴化的鳥類,通常被用作空中坐騎。


    一個代行者戴上墨鏡,16倍放大的畫麵中,他清晰的看見那個飛翔的人形。


    “那是......遠古者......”


    所謂遠古者,就是創世會在建立之初就存在的蛻變者,不用懷疑,這些人擁有著長久的生命,和讓人無法想象的力量。


    任何遠古者的出現,都預示著即將有大事發生。


    據說之前在地球秩序決議通過時,代表創世會出麵的就是一位遠古者。


    “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其他幾人也紛紛戴上墨鏡,證實了那人的所見。


    “難道,和華夏發生的事有關?”


    “華夏?發生什麽了?”


    “華夏發起了反撲,那裏的代行者死傷慘重,但這個消息同盟並沒有告訴我們,是一個天下布武的人說的,他們在華夏的軍隊同樣經曆了強烈的抵抗。”


    “那也不至於派出遠古者吧。”


    “管他呢,和我們毫無關係,跟我走。”說著,代行者牽起兩個弱人女子的手,向不遠處的一間木屋走去,那裏麵朝大海,裏麵隻有一張大床。


    ........


    戰場殺人,並不可怕


    真正讓劉囂備受煎熬的,是在殺戮中與身為人的道德底線漸行漸遠。


    當一個人,可以輕易奪走其他同族的生命時,他會慢慢體會到一種感覺,自己已經不再是這個種族的生物。


    這種疏離感,和對生命的漠視,反而讓他惶恐不安。


    因為,這將否定自己深愛的一切,一切回憶,一切情感。


    而另一方麵,對殺戮和鮮血的渴望,又讓他欲罷不能。


    盡快,盡快結束這場混亂。


    “朝聖者,”


    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意外的是,對方用的竟然是原語。


    劉囂猛地的抬頭,瞬間就在高空發現了四個身影。


    為首的那人,他居然記得,而且是永遠不會忘記的那種。


    “我們聊聊?”


    那人神情淡漠,似是詢問,實則威壓。


    他身後的四隻烏黑色的大鳥身上,分別坐著四個手持長弓的白袍。


    劉囂緩緩攀升,向這夥不速之客靠近。


    麵具之下,他的那張臉漸漸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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