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的夜風,如女子纖纖玉手,溫柔地撫過劉囂的麵龐。


    像是在撫平他心中的煞氣和一身的殺孽。


    劉囂站在大夏飯店之頂,靜靜地望著恬靜安詳的西湖。


    曾經,他認為自己會為奪走同族生命而惶恐不安,但是,他錯了。


    事實上,他毫無感覺,既沒有愧疚之心,也沒有憐憫之情,更沒有那種可以決定他人生死的高高在上。


    和他一起入定望著湖麵的,還有遠方的百靈。


    這一夜,也注定改變了她的一切價值觀,和對這個世界的所有認知。


    “像我這樣優秀的人,本該燦爛過一生......”


    沒來由地,劉囂哼起了一首歌。


    一直一語不發的百靈,眼淚不自覺地從眼角滾落。


    在歌聲響起的那一刻,她突然感受到了劉囂的內心。


    一個普普通通的人,走上了一條和自己的夢想完全不同的道路。


    為了保護自己內心的那一點點堅持,拚盡全力。


    “像我這樣碌碌無為的人,你還見過多少人.......”


    百靈抹去眼水,哭著哭著,她又笑了,因為這個男人付出了這麽多,最終守住了心底那一分不可觸碰的底線。


    他對有罪的失落者毫不留情,但對無辜的普通人沒有一絲歹念。


    “像我這樣孤單的人,像我這樣傻的人......”


    劉囂閉上雙眼,感受著被血腥裹脅著的湖風吹拂發髻。


    “像我這樣莫名其妙的人,會不會有人心疼.....”


    一曲唱畢,劉囂睜開眼睛。


    耳中傳來一聲細不可聞的“會”。


    劉囂淺淺一笑,沒有在意。


    大夏飯店內,上百人正在清理現場,裹屍袋被一隻隻抬進廂式貨車,如一坨坨垃圾一般。


    上百個精神恍惚的普通人,東搖西晃,或被攙扶著,或被擔架抬著上了救護車和大巴車,他們不知道為什麽得救,就如他們不知道為什麽會被囚禁在此一樣。


    十多人用力擦拭地麵上黑紅色的血漬,洗刷著這裏所發生一切的證據。


    “我突然有些明白,為什麽這顆果實的支配者,會想要脫離原點母體。”


    劉囂自問自答。


    “或許他想看到一個完全平等的人類世界吧。”


    “可惜,在這麽多年之後,它即將回到從前。”


    “百靈?”


    “嗯,我在。”百靈立刻答話。


    “錢塘境內的失落者,你們都有犯罪評估吧。”


    “絕大多數都有。”


    “這些人現在的位置,你們應該也知道吧。”


    “是的,都知道。”百靈隱隱有些預感,預感劉囂想做什麽。


    “發給我。”


    “你確定要這麽做嗎?”百靈深深呼吸,問道。


    “如果一個果實上爬著害蟲,我們該怎麽辦?”劉囂反問道。


    百靈無言以對,她知道組織是希望劉囂這麽做的,但她不想他承擔那麽多。


    “今夜之後,錢塘再無失去人性的蛻變者。”


    劉囂最後望了一眼湖水,轉身,躍下大樓。


    在特事局所有人屏住呼吸的注視下,全身浴血的劉囂緩緩離開。


    ........


    三輛超跑在寬敞的街道上咆哮飛馳,肆意的笑聲和馬達的轟鳴一起回蕩,幾乎在同一時刻,三輛車的前方地麵,巨大的岩石從地底拱起,三聲巨響同時響起,火焰爆燃,零件紛飛,有兩人從車內爬出,有受傷,卻不致命,但沒等他們站穩,兩人的頭顱接連爆開,無頭的軀體再次栽倒。


    喧鬧的酒吧中,所以人都簇擁著一個打扮妖豔的醜陋女人,隻要把她哄高興,她就會向空中拋出把把現金,紙醉金迷,整個酒吧都沉醉在夢幻中,直到女人大手一揮,一大把百元紙鈔在空中飄舞,等一群人如家犬一般將所有鈔票撿起,再看坐在中心的女人,已是一具屍體,她的前額處,有一個拇指大的孔洞。


    街角,一對青年情侶被兩人堵住去路,男青年很輕易就被製服,扭斷雙臂,按在地麵,眼睜睜地看著他人撕扯掉自己愛人的衣衫,情侶二人哭喊著,嘶吼著,但沒有人前來製止,就在他們絕望之時,那兩個對他們施暴的男人靜止了,接著,頭顱從脖頸上滑落,一個全身被血水浸染的背影,靜靜遠離。女青年不顧身上衣衫不整,跑向自己的愛人,將他摟在懷裏,而他的男人死死的盯著遠去的背影,用盡全力的喊道,“謝謝!不管你是誰!謝謝!”。那人似乎聽見了,微微一頓,抬手在空中揮了揮。


    神性大廈頂樓,一個英俊的中年男人,抽出煙放在嘴邊,打起火,卻幾次都沒有點著煙絲,他的手在顫抖,根本停不下來。


    他叫王自剛,繼承家族企業的他,在原點試煉開始前就已是人生贏家,金錢,女人,權勢,樣樣不缺,在原點,他帶領著3000人的團隊,掌握著大量資源和整個墜星天眼。早早成為初級行者的他,繼續已經鎖定了試煉成功的名額,但是,一切就是這麽突然,隨著中樞毫無情感的倒數結束,他和他的團隊,被徹徹底底的背棄了,被如了澀一般扔回了地球。


    作為首領,他無數次向地球上的各種組織提出請求,希望能回到原點,但無濟於事,和原點相比,無論是地球還是銀河秩序,都是渣子。


    接受現實的他,轉而有了另外的目標,自己掌控著600多個蛻變者和2000多個遠比普通人強大的隊伍,還有蛻變者法案撐腰,為什麽還要回到原來的生活?


    那一天,他也是站在這裏,俯視著整個錢塘,告訴自己,這一切,都可以是我的。


    這之後,他接觸了多個蛻變者組織,最終,創世會向他拋來了橄欖枝,給他帶來了可以武裝一個整編師的先進裝備,更重要的,是如何應對國家和其他勢力的手段,順帶的,還附送了一個天啟騎士作為保鏢。


    一切順利,借助創世會的威勢,他遊走在各方之間,不斷侵蝕著這座千萬級人口的城市,通過各種手段削弱政府的掌控力,擴張自己的勢力。


    可就在今晚,星紋靈音中不斷傳來噩耗,那些曾經和自己在原點掙紮的夥伴,一個個在無力的哀嚎中死去。


    原本熱鬧的星紋靈音,現在鴉雀無聲,這種死寂i,讓他發自內心的感覺到恐懼。


    就在剛剛,那個創世會安排來的保鏢或者說是監視者,一聲不吭的離開了。


    他努力打起火,火焰的溫度讓他感覺到一絲溫暖,煙霧入肺的感覺讓他覺得自己還活著。


    王自剛知道,自己被拋棄了,徹徹底底的,再一次如垃圾一般被拋棄了。


    這座錢塘城中,或許有數千個蛻變者,正在剿滅自己的勢力,也可能是國家機器終於啟動了可怕的引擎,不管是哪一種,自己已經完了。


    他通過靈音想聯絡創世會的人,但對方根本不接受靈音。


    他連接中樞,希望得到銀河秩序的保護,他還有一千多功勳,應該能夠得到重視,中樞一次次問他要兌換什麽,可清單中沒有一條可以保住自己。


    抓起價值十多萬的古董花瓶,狠狠砸在地麵。


    碎裂的瓷片,映出大門處一個血紅的身影。


    他猛地的抬頭,看向那猶如惡鬼一般的人形。


    這惡鬼手中提著一個人頭,正是那個不可一世的天啟騎士的。


    嘴角不受控製的抽搐,雙腿不住打顫,他當然知道這個天啟騎士有多厲害,又是多麽高高在上。


    “讓我活著,求你。”


    這輩子,王自剛第一次如此低聲下四的求人。


    撲通一聲,雙膝跪地,雙手合十,用他在電視上看到過的姿勢,不停的求饒。


    “我們都是人,讓我活吧.....”


    血水滴落在高檔地毯上,那人緩步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


    “我是,你不是。”


    短短一句,猶如聖裁。


    長劍斬下,一分兩段。


    劉囂抬起頭,東方的天際,初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射在他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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