捐稅?


    小家夥眨巴眨巴大眼睛,滿臉迷惘。


    “這位稅吏,赤山村慘遭蠻獸襲殺,如今村民已盡皆亡故了。”


    沈放聞聲,向中年人拱了拱手,道。


    “死絕了?”綠皮稅吏聞聲,重重的朝地上啐了一口,罵罵咧咧道:“真他娘的晦氣,赤山村今年的捐稅還差十靈玉呢,這一死,讓老子去哪兒收?這群泥腿子,早不死,晚不死,偏偏他娘的該交捐稅的時候死,連死都不會挑時候!殺他們的人也是垃圾,不能等他們交了捐稅再殺嗎?!”


    “你怎麽說話的!死者為大,你開口閉口這麽難聽,就不怕舉頭三尺有神明,鬼神不饒過你嗎?”


    沈放眉頭一皺,看著綠皮稅吏冷聲道。


    “嗬,看你的樣子,是書院的修行人了!修行人不食人間煙火,倒是怪我這等小吏說話難聽,你們這些讀書老爺們的吃喝用度都是從什麽地方來的,還不是我從這些升鬥小民手裏收來的!我罵這些窮鬼的時候不客氣,你們領靈玉的時候也沒見嫌那些靈玉是靠我罵窮鬼賺來的!”


    綠皮稅吏冷笑連連,根本不把沈放的話當一回事兒。


    沈放聞聲,臉色也變得尷尬起來。


    朝廷每年向書院撥的靈玉,的確都是從稅收裏麵抽出來的,說起來,他的花銷用度,也是大秦各處的這些綠皮稅吏們收來的,是民脂民膏。


    “晦氣,晦氣,赤山村的人死絕了,他們的捐稅沒絕,記下來,分攤到這一片的東山村和西山村!這兩家村子敢不服,一律按照抗捐上報處置!”


    綠皮稅吏朝著地上又啐了幾口唾沫後,朝身後的幾名隨從道。


    沈放聞聲,臉色陡然變得難看起來。


    “沈山長,十靈好像也不是很多啊,我就有幾千靈呢,欠條也有快兩千靈了……”


    小家夥看到沈放的臉色,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這小家夥,竟然這麽有錢!


    沈放聞聲,嚇了一大跳,盯著小家夥仔細的看了看,定定神後,緩緩解釋道:“對修煉者來說,十靈是個小數字,可對這些普通村民來說,卻能叫一個村子的人一年吃喝用度不盡,他們辛苦刨食,豁出命進山捕獵,一年能攢個十靈,就算燒高香了……”


    “不,攢不夠的。我們赤山村,一年最多隻能攢九靈玉,每年起碼要有兩個人死在山裏。”


    但在這時,一直緘默的石浩,搖了搖頭,緩緩道。


    “嚇……”


    小家夥聽著石浩的話,嚇了一大跳。


    他在書院,輕飄飄便來了幾千靈玉,還以為靈玉賺起來不難,可沒想到,放到這些村子裏,一年竟然才隻能攢九靈,而且還要丟掉兩條人命。


    “那不是還差一靈嗎?”


    小家夥掰著手指頭算了算後,繼續道。


    “剩下的一靈,便要找這些稅官借,今年借一靈,明年還三靈。”


    石浩聲音嘶啞,低沉道。


    “這都是什麽捐稅?怎麽這麽貴?”


    小家夥迷惘,大眼睛閃爍,覺得這似乎是個好生意。


    每年什麽都不用做,到時候了,收一波捐稅,就立刻有大把靈玉到手了。


    “捐是捐,稅是稅,不一樣的,稅有很多種,種田要交農稅,生孩子要交人頭稅,打獵要交獵稅,賣獵物要交商稅;捐的花樣就更多了,走路要交路捐,過河要交橋捐,吃鹽要交鹽捐,蠻獸侵襲要交城防捐,吃獵物的肉,要交肉捐,打獵打得少,還要交懶捐……”


    石浩緩緩開口,一字一頓道。


    “這麽多捐稅,怎麽想出來的?”


    小家夥聽得頭昏腦漲,目瞪口呆。


    “這算什麽,從明年開始,咱們大烈城,曬太陽都得交太陽捐!沒城主的允許,誰都不許曬太陽,交了太陽捐才能曬,不然的話,就和蠻獸一起在夜裏出來活動,看看是你狠,還是蠻獸狠吧!”


    綠皮稅吏聞聲,齜牙咧嘴,冷笑連連。


    太陽捐……


    小家夥整個人都有些呆了。


    “小家夥,你是哪裏人?怎麽連捐稅都沒聽說過?”


    而在這時,綠皮稅吏心中一動,朝小家夥上下掃了掃,問道。


    “我家也在亂雲山脈,從小沒人去找我們要捐稅。”


    小家夥誠實道。


    “嗬,多年不交捐稅,那就是逃捐稅,可以罰捐……”綠皮稅吏聞聲,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轉,心中嘟囔一聲,然後笑嗬嗬的看著小家夥,道:“小家夥,你家在哪個地方,你給我指指。”


    “你要幹什麽?”


    小家夥很警惕,緊張的看著綠皮稅吏道。


    “還能幹什麽,當然是收捐稅了,你們生活在我大秦的土地上,卻不交捐稅,這豈不是侵占我大秦的土地、空氣、水源和陽光!”綠皮稅吏見狀,冷笑兩聲,道:“你們若是抗稅不交,我就上報城主府,不日之後,朝廷大軍開撥,殺光那群抗捐抗稅的賊骨頭!”


    “不交稅?便要殺頭?”


    小家夥瞪大了眼,驚呼道。


    “不然呢?難道我大秦還養一群浪費土地、空氣和陽光的廢物不成?殺了年紀大的,留下年紀小的,讓他們掙靈玉補交!”


    綠皮稅吏桀桀冷笑。


    小家夥目瞪口呆,張大了嘴,嗬嗬的抽著冷氣。


    蠻獸隻是吃人罷了,可這捐稅,比蠻獸還可怕,不僅吃人,吃了人之後還要靈玉,可狠多了。


    “他家住在亂雲山脈極深處,那裏不屬於我大秦的地界,王權也不及。”


    沈放見狀,向著綠皮稅吏淡淡一句。


    “他娘的,晦氣!”


    綠皮稅吏聞聲,臉上的期待之色立刻消散,朝地麵重重啐了一口,轉身就要走,但剛走沒兩步,又轉過頭,朝石浩上下掃了幾眼後,道:“你剛剛好像說過,你們赤山村?你是赤山村的人?”


    “我是赤山村最後一名石家的族人!”


    石浩坦率點頭。


    “太好了!赤山村今年的捐稅還差十靈,去年你們借了兩靈,今年要還六靈,加起來,一共十六靈!”


    綠皮稅吏大喜過望,走到石浩麵前,抬起手,道。


    “我是少年班學子,按照大烈城規定,可以免稅三年。”


    石浩搖了搖頭,道。


    “哈哈哈,免稅三年?”綠皮稅吏聞聲一怔,然後大笑道:“稅免了,可捐沒免!我問你們赤山村收的,就不是稅,而是捐!”


    石浩怔住了,眼底騰地有怒焰升騰。


    小家夥也瞪大了眼睛,看著綠皮稅吏,他一直覺得寧清風黑心,可現在這家夥,簡直比寧清風還黑。


    “少年班學子,乃是未來棟梁,難道你就不怕得罪了他,日後對你不利?”


    就連沈放,也完全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下作,皺眉道。


    “怕?我有什麽好怕的,讓收稅的人又不是我,用掉稅賦大頭的人,更不是我,別說鬧到城主那,就算是鬧到朝堂上,誰敢說我做錯了!給你們放貸靈玉的,也不是我,這三靈玉,我隻能拿到半靈玉,剩下的兩個半去哪兒了,等你變成棟梁之後,興許就知道了!”


    綠皮稅吏滿臉的有恃無恐,大笑幾聲後,手向著石浩一伸,道:“除了剛剛那十六靈,赤山村的人死了,要埋在我大秦的土地裏,燒埋捐你也交一下,兩年一靈,十年結算一次,超過了時限不交,我就得帶人來把骨頭掘了,扔去野地!加起來二十一靈,趕緊結算一下吧!”


    大秦的捐稅,真是從生到死,連死人都不放過!


    至於蠻獸,至多是吃個人,然後把骨頭拉出來,也不會因為骨頭硌肚子,拉出來後,再踩幾腳泄憤。


    小家夥聽著綠皮稅吏的話,看著他的樣子,突然有種揪揪這家夥臉皮的衝動,想看看,他的外皮下麵,是不是也藏著頭大號的蠻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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