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江祭臣一直守在阿清的床邊。


    而阿清,就安靜得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阿清的手掌心內,鬆鬆得握著江祭臣那塊彼岸花模樣的玉佩。


    付淩天推門進來,見江祭臣依然一動不動得坐在床邊的地上。


    “你要一直這樣下去嗎?”


    江祭臣眉眼一動,明明聽見了付淩天的話,但是卻沒有回答付淩天。


    付淩天快步走進來,一把將江祭臣從地上拎起來,他的雙腳在半空中蕩著,軟踏踏的,低垂著眉眼。


    “江祭臣!你給我清醒一點!”付淩天怒吼著。


    江祭臣這才慢慢得挑起眉眼,望著付淩天的眼睛:“付大人來了......”


    付淩天狠狠得將江祭臣甩在地上。


    江祭臣的頭重重得磕在地板上,他依然沒有精氣神的樣子:“阿姐睡了,付大人輕聲一點,別把阿姐吵醒,她好久都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付淩天上前,拔出劍指著江祭臣:“我曾受人托付,好好照顧阿清,如今阿清沒了!我也有責任,我心裏也很難過!江祭臣!死者已矣,入土為安,難道連這個道理你都不懂嗎?”


    江祭臣輕笑一聲,從地上爬起來,一眼偶讀沒有看向付淩天,而是直接朝著阿清床邊的方向而去,他輕輕得握著阿清冰冷的手,她的手裏,更冰涼的,便是那塊玉佩。


    “付大人,你知道嗎?之前,很多人都想要這塊玉佩,我一直在想,這玉佩的料子並不上乘,與我而言,不過是我母親留給我的念想。”


    江祭臣將臉伏在阿清的手背上,輕輕得摩挲著:“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這塊玉佩不是我母親留給我的,而是......”


    付淩天皺著眉頭,聽著江祭臣說話,臉上的怒顏已經逐漸消失。


    江祭臣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這塊玉佩,原來有這麽多有用的地方,比如,不會被他們控製,比如,可以讓人擺脫輪回之苦,再比如......可以令死去的人不腐。”


    他抬起頭,望著付淩天:“付大人,阿姐還沒有聽到我的道歉,你看,她沒有回答我原諒還是不原諒我,所以......我想等她......回答我。”


    “江祭臣,你是不是瘋了?!瘋了就給我滾出長安城去,不要在這裏禍害阿清!”


    “是.......都是我的錯.......”江祭臣臉上的哀傷逐漸退散,他的眼中充滿了恨意,“阿姐是去給張沛送證物,然後被張沛送到了吏部尚書府,之後又被人偷偷運送了出來,最終,死在她從小生長的地方。”


    “所以呢?你又能怎麽樣?為什麽你不願意信任我?我是大理寺少卿!你為什麽不能信任我?”付淩天低吼。


    江祭臣搖搖頭:“你是官,反而身不由己。”


    “你想幹什麽?”


    江祭臣抬眼望著付淩天:“我不想讓阿姐白死。”


    付淩天突然笑出聲來,就像是在嘲笑江祭臣的幼稚:“你不想讓阿清白死?你以為你能鬥得過王家的人?你以為你能替她報仇?江祭臣,你別天真了行不行?更別帶著我跟你一起天真!”


    江祭臣默默站起身:“不試試,怎麽知道?就算是用我這條命去換!”


    付淩天大怒:“換?換個屁!江祭臣!你若是為了給阿清報仇就要滅了王家,那請問,你母親的仇誰來報?你要去滅了你父王嗎?!”


    江祭臣的身體劇烈得顫抖著。


    付淩天緩下精神:“所以!江祭臣,認清現實,你拿什麽跟他們鬥?倘若你真的想要贏,就應該先充實你自己,而不是將滿心的仇恨裝在心裏,一味得恨意有什麽意義?能有什麽結果?隻會讓背後殺害阿清的人嘲笑你的無能!”


    江祭臣輕歎一口氣:“我查過了,阿姐是溺水而亡,但死前沒有掙紮和打鬥的痕跡。”


    付淩天眯著眼睛:“所以呢?”


    江祭臣繼續說道:“她的肺部也沒有積水。”


    付淩天一頓:“肺部沒有積水?你......”


    “我看過了。”江祭臣就像是再說一件無所謂的事,明明,做解剖這種事,根本就不是他應該做的事,更不是他能做的事。


    付淩天氣得發抖:“江祭臣!”


    江祭臣語氣平淡:“所以,阿姐是死後才被放進驪山腳下的溫泉水中,而且,她的手腳處都有很深的勒痕,也就是說,阿姐在死前經曆了長時間的束縛折磨,她的身體有多處骨折......”江祭臣幾乎說不下去。


    付淩天的眼神從江祭臣的身上移開,落在阿清的臉上。


    阿清看上去很是平靜,一點都不像是死了好幾日的人,而且還是一個已經被開膛破肚過的人,她麵色紅潤,讓人幾乎懷疑她的胸口應該還是在上下浮動著的。


    “付大人,阿姐死前很痛苦,一想到她的痛苦,我.......”江祭臣垂下頭,說不下去。


    付淩天抬手將江祭臣擁入懷中,在他的背後輕輕得拍著:“這本不該是你這個年紀的還是該承受的,是我不好,是我對你說話說重了,是我違背了對阿清的諾言。”


    江祭臣聽到阿清的名字,猛地抬頭:“諾言?什麽諾言?”


    付淩天看一眼阿清:“那天阿清準備去找張沛之前,曾托付我告訴你,她利用了你,是她對不起你,而且,她還委托我,今後一定要好好照顧你,無論你做了什麽錯事,都請我能夠關照你。”


    江祭臣的眼鏡又紅了。


    付淩天繼續說道:“當時我有想到,或許她會有危險,但是......是我疏忽了,我沒想到,張沛竟然會......”


    江祭臣推開付淩天,抬手抱起阿清的屍體。


    阿清明明比江祭臣大了好幾歲,但江祭臣抱著阿清的屍體卻顯得很是輕鬆。他大踏步得向外走去。


    “你去哪?!”付淩天看著江祭臣的背影問道。


    江祭臣沒有回頭:“安葬!我要知道她死亡的真相,但我不想讓她的屍體在仵作手裏被破掉。”


    付淩天快走幾步,一把將阿清的屍體從江祭臣的懷中抱了過來:“我來。”


    .........


    江奴的墓碑旁邊,一個小小的土堆,土堆上方的墓碑上寫著:


    雲歸岫,花無語,煙絡橫林,山沉遠照。


    夜幕降臨。


    付淩天站在江祭臣的身後。


    江祭臣跪倒在地上,將最後一捧土灑在阿清的墓前,他慢慢起身:“多謝付大人,我先走了。”


    “往後,你有什麽打算?”付淩天在江祭臣的背後問道。


    江祭臣停下腳步,偏頭,卻並未看向付淩天。


    “接下來的事,還請付大人莫要再問。”


    付淩天上前一步,想要跟上:“別去找王家的人!”


    江祭臣低頭一笑:“您也認為我阿姐的死一定與王家有關?對不對?”


    江祭臣依然沒有回頭。


    付淩天繼續向前,想要追上江祭臣:“但阿清的托付,我不會忘,也不敢忘。”


    江祭臣回過頭來:“就算我不找他們,他們恐怕也會找上我,付大人留步。”


    付淩天停下腳步,望著江祭臣的身影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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