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秋辭臉上逐漸沒有了表情,她慢慢地後退半步,低頭苦笑一聲:“江祭臣,我不知道你以前到底經曆過什麽,才讓你對旁人有如此多的不信任,但是,倘若因為我不怕危險,要與你共進退,反而成了你懷疑我的根據......”


    江祭臣眯著眼睛,等待著薑秋辭繼續說下去。


    薑秋辭突然抬起眼眸,哀傷得紅了眼:“那麽,我寧願我像他們一樣,對你不管不顧,先行逃命。”


    薑秋辭說著話,哭腔越來越重。


    “我......”江祭臣略微有些慌張。


    薑秋辭打斷了江祭臣的話,身體繼續向後退去:“如果隻有那樣,你才覺得這是正常反應的話.....江祭臣,你太不容易相信別人,或許,反而會錯失了別人對你的真誠和信任。”


    江祭臣輕鎖眉峰:“薑秋辭......”


    薑秋辭不再說話,淚水已經模糊了她的臉,她突然轉頭,朝著夜幕的黑暗中跑去。


    “薑秋辭!”


    江祭臣雖然對薑秋辭的說辭仍然抱有懷疑的態度,但他對自己的判斷也開始抱有了懷疑的態度。


    畢竟薑秋辭表麵看來,自始至終都沒有做過任何對他有傷害的事。


    黑暗中,薑秋辭的背影已經消失不見。


    江祭臣慌了神,拔腿便朝著夜色而去。


    但是當他衝向薑秋辭消失的小山丘,卻發現茫茫天地之間,沒有人煙,眼前所呈現的,是一片更加廣闊的山脈,而山脈之下,隱隱約約能看到被月光照亮的,裸露在外的小小屍體。


    江祭臣倒吸一口冷氣,他趕到那些屍體旁邊的時候,發現眼前這些屍體,正是剛剛自己與阿權對戰之時,先行逃命出來的那些孩子。


    此刻,這些孩子已經沒有了生氣,這廣闊的綠洲,儼然成了他們生命最後的終點。


    是誰做的?到底是誰做的?為什麽要這樣趕盡殺絕?


    江祭臣站起身,環視四周,他覺得頭有些暈。


    這個地方,到底是個什麽地方?


    直到此刻,他才發現,周圍沒有一聲鳥叫與蟬鳴。


    江祭臣心中突然替薑秋辭擔心,周圍並沒有薑秋辭的身影。


    “薑秋辭!你在哪?!”江祭臣放聲呼喊,但遠山之處,隻傳來江祭臣的回聲,到處都是一片死寂。


    江祭臣踏著步子,奔跑著穿越這一片屍地,一個一個得尋找著薑秋辭的身影,雖然他也希望,薑秋辭並不在這些屍體之中,但是......他無法放過任何一個可能的機會。


    他翻找著這些屍體,死者的死亡特征出奇得一致,他們都被重物打中頭部,一招致命。


    濃重的血腥味讓他覺得頭暈,幾乎站不穩。


    遠處,傳來輕聲抽泣的聲音。


    江祭臣猛地抬起頭,打起精神,望著蒼茫夜色喃喃道:“薑秋辭......”


    他忍著頭疼穿越屍地,朝著那抽泣聲而去。


    黑暗中,月影朦朧,在一棵樹下,少女被靠著樹幹坐著,蜷縮成一團,輕聲哭泣。


    “薑秋辭,是你嗎?”江祭臣慢慢地靠過去。


    眼前的少女慢慢抬起頭來,臉上還掛著淚痕:“江祭臣.......帶我離開這裏,好不好,我怕......”


    江祭臣上前,低頭看著滿臉淚痕的薑秋辭,想要說什麽,但最終閉上嘴,對薑秋辭伸出一隻手。


    薑秋辭的神色惶恐而哀傷,慢慢得,她纖細的手被江祭臣握在手中,隨後唇角輕輕上揚:“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不管的。”


    江祭臣看著漸漸站起身來的薑秋辭,隻是輕輕嗯了一聲。


    兩個少年手牽著手,沒入夜色中的山穀。


    周圍依然安靜得可怕,什麽聲音都沒有,隻有兩人踏過草地時留下的草叢之聲。


    薑秋辭有些害怕得緊緊握著江祭臣的手:“你聽到什麽聲音了嗎?”


    “沒有。”江祭臣的聲音冰冷。


    “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這個地方很奇怪。”薑秋辭四處張望著,沒有看到一處生機。


    “你是想說,這周圍沒有聲音的事嗎?”


    “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江祭臣停下腳步,轉頭望著薑秋辭,許久,沒有說話。


    “你......為什麽這樣看著我?”薑秋辭下意識得後退一步。


    被江祭臣一把拉住,又重新向自己靠攏過來。


    薑秋辭靠近江祭臣,眼神宛若小鹿般。


    “怎麽了?”薑秋辭怯生生得問道。


    江祭臣思索半晌後,才慢慢開口:“你在這裏時間不久,每次去黑市的時候,大家都沒有被蒙住眼睛,你還記得去黑市的路嗎?”


    薑秋辭不解:“為什麽要去那裏?”


    江祭臣轉頭看著遠山:“因為有人煙的地方,才真的有出路,而這裏.......就像一個迷宮。”


    “迷宮?”薑秋辭仍是不解。


    “你看前麵。”江祭臣抬起另一隻手,指著遠山之外的一處小山丘。


    當薑秋辭看清了前方的路,她倒吸一口冷氣:“我們剛剛明明是........在往下山的方向,為什麽......又回到了剛剛離開時候的地方。”


    江祭臣冷眼看著周圍的環境,遠山之外的小山丘處,能隱約看到一些細密的躺倒在地的人影。


    而那些人影,不出意外的話,便是剛剛他們所見到過的那些孩子的屍體。


    “我們.....又回來了?”薑秋辭幾乎不敢相信。


    江祭臣偏頭看著薑秋辭,眼神複雜:“我隻去過黑市一次,以為我記住了路,但現在看來,我應該是沒有參透其中的真正的線索。”


    薑秋辭歪著頭,看著江祭臣認真思索的樣子。


    江祭臣繼續說道:“不止如此,你看我們的側前方。”


    薑秋辭隨著江祭臣所說的方向看去,卻發現一道高山聳立,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薑秋辭雙手捂住嘴,睜大了眼睛:“這裏,似乎又不是我們剛剛走過的地方,我們出不去了,被前麵的遠山困住了,可是剛剛,我們走到這裏的時候,眼前的情形並不是這樣的,難道,有人在我們沒看到的時候偷偷得挪動了這些屍體?”


    江祭臣目光如炬:“不可能,如果有人挪動屍體的話,這些屍體不會跟剛才的陳列擺放完全一致,就連我剛剛翻動過的痕跡都完全一致。”


    薑秋辭不解:“那是什麽意思?我......我有點害怕。”


    江祭臣握緊薑秋辭的手,拉著她站在小山丘之上,重新俯視眼前的一切:“前麵已經沒有路了,讓我想想.......為什麽會這樣?剛剛明明走過的路,為什麽突然變得不通。”薑秋辭抿著嘴思索:“其實我們剛剛並沒有走很遠的路,對嗎?眼前的情境是我們剛剛走過的路,但卻又不盡相同。”


    江祭臣的眼神突然一亮:“鬼影琉璃瓶!”


    “什麽?”


    江祭臣始終沒有鬆開薑秋辭的手,這時候突然鬆開,他看著薑秋辭:“往回走!剛剛我們進來的入口,其實就是真正的出口!”


    薑秋辭不解:“剛剛我們進來的入口不就是這裏嗎?”


    江祭臣搖搖頭:“是這裏,但是,卻不盡然,因為,我們被一個看不見的透明屏障困住了,而我們眼前這座擋在我們去路上的山脈,便是證據。”


    薑秋辭還是聽不懂。


    江祭臣環視四周後,往他們來時所走的路看去,卻還是看不到盡頭。


    薑秋辭弱聲問道:“你肯定嗎?”


    江祭臣半晌沒有回答:“這是我的一種猜測,不試試,我也說不好。我們試試往回走,重新回到剛才看到這些屍體的小山丘。”


    薑秋辭完全聽不懂江祭臣到底在說什麽:“江祭臣,我們剛剛走到的小山丘,不就是現在眼前這個小山丘嗎?”


    “我們現在不過是陷入了某人設下的陷阱,越往前走,陷的越深。”江祭臣說話的時候,始終看著薑秋辭。


    薑秋辭惶恐得低著頭:“那我們現在......”


    江祭臣繼續說道:“小時候,父王.......”


    薑秋辭聽出端倪,驚詫得抬頭看著江祭臣。


    江祭臣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赴往西夏國的時候,我曾見過街邊有工匠製作一種透明的漂亮琉璃瓶,這種瓶子的詭異之處就在於,它沒有瓶身的內外之分,出口即是入口,又是一處封閉的空間。”


    薑秋辭眨巴著眼睛:“這麽神奇?”


    江祭臣輕輕一笑,像是已經參透了什麽:“匠人的小把戲罷了,往回走!出口就在我們剛剛進來的地方,這些屍體,應該就是指示標。”


    說著,江祭臣率先轉身想回走去。


    身後,薑秋辭默默地跟上來。


    江祭臣斜眼看一下薑秋辭,唇角輕輕上揚。


    一路上,風景如常,因為周圍都是四麵環山的翠綠景象,加上月光映照出來的光影交錯,很容易讓人迷失了方向。


    “跟緊些,這裏的每一處都像是一個迷宮的入口,我們必須要盡快找到剛剛我們進來時候看到的那個入口。”江祭臣的聲音裏沒有任何情緒。


    薑秋辭停下腳步:“你的意思是說,這裏不僅僅隻有一條路回到剛才的入口?”


    江祭臣點頭:“那人借用月光轉移留下的光影交錯,再加上四麵環山的相同場景,給我們設下了一個無限循環的迷宮,這個迷宮,如果我們一步走錯,便會永遠被困在這個環線之中,永遠都走不出去。”


    “那你剛剛所說的那個鬼影琉璃瓶,聽上去好像並沒有那麽複雜啊......”薑秋辭皺起眉頭,她喘著粗氣,顯然,因為沒有江祭臣牽著手走,她的力氣漸漸用盡,幾乎走不動路去。


    江祭臣定定得盯著薑秋辭:“是那個鬼影琉璃瓶的原理沒錯,隻不過,這隻一個不知道套了多少層的鬼影琉璃瓶。”


    江祭臣頓了頓,繼續說道:“也就是說,我們現在身處在鬼影琉璃瓶的瓶中瓶,稍有差池,就會越走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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