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有人慌張得叫喊著:“走水啦!快來人啊!”


    這聲驚叫,打破了夜色蒼茫。


    一盞一盞的燭火亮起來,驚叫聲,孩子的哭聲,婦人的驚慌聲,男人的咒罵聲,犬吠聲,不絕於耳。


    江祭臣知道,新一輪的遊戲,正在上演。


    “放我出來。”江祭臣看著門外的小女孩。


    小女孩搖搖頭:“我做不到。”


    江祭臣不明白:“為什麽?你明明看得到我,為什麽無法放我出來?”


    小女孩低著頭,輕輕說道:“因為該發生的,終極要發生。”


    小女孩說罷,抬腳轉身離開。


    江祭臣一急:“你等一下,先放我出來!”


    小女孩轉過頭來,深深地望著江祭臣,眼神中有哀怨的神色。


    門外的火勢很大,能看到大火連綿不絕得燃燒著,一所一所的茅草屋瞬間被點燃,大火連城一片,整個太乙村變成了一片火村。


    江祭臣突然覺得身體灼熱得疼,如同大火在燃燒一般,他的頭很疼,額間冒著細密的汗水。


    他整個人跌倒在倉庫的雜草中,腦海中閃爍出無數原本不屬於他的記憶。


    那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身上穿著粗布的衣服,冷冷得站在太乙村的中央,看著村民們被火燃燒的樣子,卻無動於衷,就像是一個毫無情感的人。


    大火在少年的周身燃燒著,但少年卻北郵沾染上一絲火焰。


    少年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隨後,慢慢笑出聲來:“報應!這就是你們罪有應得的懲罰!”


    動物的哀嚎聲傳來,刺耳的嘶吼聲。


    少年的手裏,拿著一根火把,那火把扔在燃燒著。


    一個村民滿身是火得倒在少年的麵前,少年冷眼看著,抬腳便將那村民踢出去老遠。


    村民深處幹癟焦黑的手,帶著渴求的目光。


    少年的眼神中全都是厭棄:“當初看嬋兒被火燃燒的時候,你們不是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嗎?現在,你們終於知道這其中滋味了吧?”


    少年的聲音在江祭臣的腦海中回旋,他蜷縮著身體,閉著眼睛,雙手捂著頭,喃喃自語:“你們終於知道這其中的滋味了吧......”


    下一瞬,關著江祭臣的倉庫門自動打開,就像是有人在迎接他的到來。


    江祭臣睜開眼睛,看著滿眼的火光,他的眼神迷離,人影在他的眼睛裏顯得模糊不清。


    江祭臣用力從地上爬起身來,拖著沉重的步子,朝倉庫的門外走去。


    一種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


    這是哪裏?恍若隔世般的熟悉,周圍的一切,看上去就像是他曾經經曆過的事一樣。


    江祭臣從倉庫的門跨過來的時候,他的身影變成了那個手拿火把的十五六歲少年,身上的粗布衣服顯得陳舊。


    江祭臣抬起手中的火把,下意識得吃了一驚,將火把扔在地上,後退半步。


    身後,有人用力推了江祭臣一把:“事到如今,你還想躲避嗎?”


    江祭臣忍著頭疼,轉身望去,看到六叔滿身是火得站在江祭臣的身後,那雙眼睛冰冷而可怖,就像是下一秒便要將江祭臣碾碎。


    江祭臣後退半步。


    身後,傳來眾多腳步聲。


    他慌張轉頭,見滿身是火的村民們正在慢慢聚集起來,所有人都在朝著江祭臣的方向靠攏而來。


    “怎麽回事?到底是怎麽回事!”江祭臣慌張起來,他因為身體的不適,令他無法正常思考。


    六叔的小聲傳來:“你以為,你逃得掉命運的懲罰嗎?到頭來,你還是要回到這裏!”


    村民們更加靠近江祭臣的方向。


    江祭臣腳上的草鞋已經破了線,他慢慢後退著。


    六叔繼續說道:“我原本就是想帶著村裏人一起生活得好些,用一個女人祭天罷了,卻引來全村的災難?你這個不知輕重的東西!拿命來吧!”


    江祭臣眼睜睜得看著所有的村民都朝自己的方向衝了過來,他用力搖了搖頭,令自己清醒過來,腳下一蹬,便躲過了眾人的追擊。


    一個個火人並沒有想要放棄的意思,再次集結起來,衝向江祭臣。


    江祭臣現在的身形是那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模樣,他抬起手中的火把,衝向人群。


    與其一味的退閃,不如直接進攻。


    江祭臣咬著牙關,對這些早已沒有了生氣的火人們發起攻擊,一路而過,所有的火人都被江祭臣打倒在地。


    但他們似乎不知道疼痛一般,一個又一個得重新站了起來。


    他們的眼神哀怨而仇恨,瞪著江祭臣。


    江祭臣慢慢後退,重新準備攻擊。


    但這些火人似乎永遠也打不盡一般,他們就像是沒有感知的生命體,不知疲憊,一次又一次的倒下,又一次又一次的站起身來,就像是之前他們所經曆的輪回遊戲。


    解開一切的點到底是什麽?倘若再解不開這其中的結節,恐怕江祭臣會越來越陷入其中,最終,與他們一起無限輪回。


    江祭臣一邊思索著,低頭看著自己現在的身形:“我是誰?這個身體,是在這個村子裏從來都不曾見過的樣子。照六叔的意思,這具身體曾經為了嬋兒姐姐......火燒整個太乙村。”


    其實這些冤魂,並沒有能力真的要了江祭臣的命,但是他們想要發泄的怨恨卻是無法控製的。


    拐杖?


    江祭臣突然想起,小女孩之前跟自己提起過的拐杖,那個不應該出現在太乙村的拐杖。


    或許就是因為那個拐杖的存在,才令整個太乙村陷入了這種無限輪回的遊戲。


    這種被大火燃燒的痛苦,也是對他們的懲罰!


    江祭臣一邊攻擊著一個又一個襲擊而來的火人,一邊回想自己最後一次見到拐杖時的情形。


    那是在村長的家中。


    但是,當眾人發現村長屍體的時候,村長的手中卻並沒有拐杖。


    也就是說,在村長死後,拐杖被人拿走了。


    江祭臣停止思考,冷冷得盯著最前端的六叔,突然飛身上前,一把將六叔從人群中拎了出來。


    六叔的身體很輕,幾乎一隻手就能拎的起來,或許,是因為他早已被燒成了枯骨的原因。


    江祭臣不能再在這裏與這些火人糾纏,他拎著六叔的身體,飛身一躍,便跳上了屋頂,再穩穩地落入了燃燒中的一座屋舍。


    六叔似乎沒有想到江祭臣的做法,他下意識得停下手中的動作,用陰冷的目光望著江祭臣。


    “解鈴還須係鈴人!村長的拐杖在哪裏?”江祭臣的聲音裏幾乎是帶著命令的口吻。


    這時候隻剩下六叔一個人,他身體上的火焰逐漸消失不見,眼前的人變成了一個正常人的模樣,但他的視線依舊冰冷。


    “回答我!如果你不想一直被困在這種輪回的話,告訴我!拐杖到底在哪裏!”江祭臣的聲音幾乎聲嘶力竭,他已經沒有太多時間去周旋。


    六叔盯著江祭臣的眼神,卻冰冷冷得笑了。


    “說!”江祭臣氣急,一掌打在六叔的身上。


    六叔應聲倒地,趴在地上的身體因為江祭臣的力道而鬆散。他從地上爬起身來的時候,身體的關節依然沒有歸位,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提線木偶,看上去甚至怪異。


    江祭臣眯著眼睛:“為什麽?一定要讓太乙村變成這樣?是你......在背後操控著這一切!”


    六叔大笑出聲,同時,身體的各個關節發出咯咯啪啪的響聲,很快,他的每一個關節都重新歸位。


    “我已經等你很久了,為了等你出現,我用那支拐杖,一遍又一遍得令全村陷入無盡的輪回,終究,把你給等來了!”六叔的聲音裏帶著激動。


    江祭臣站在原地,盯著六叔:“你想要什麽?”


    六叔裂開嘴,能看到他的牙齒依然是因為火燒而焦黑的樣子:“讓你看到事情的前因後果,然後,永遠陷入這個輪回之中!是你!害死了全村的人!你不該獨活!”


    江祭臣緊握著手中的匕首,那是在墓裏的時候,小公主送給他的匕首。


    六叔看到匕首的時候,眼神中閃過一次驚慌,但很快恢複。


    “既然你不說,那我就讓你再死一次!”江祭臣的聲音發狠,不知為何,當他以這個十五六歲少年的身份推開倉庫門走出來的一瞬間開始,他的心中便充滿了對太乙村的仇恨。


    六叔已經徹底恢複了完好的身形,他嘲諷得看著江祭臣:“你姐姐嬋兒,該死!死有餘辜!你也該死!若不是你們的父母當年阻礙全村進入墓穴,我們太乙村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江祭臣握著匕首的手開始顫抖。


    六叔指著自己的胸口繼續說道:“來,朝這裏,既然公主殿下給了你這把匕首,想來,就是讓你來將我們徹底清除,我知道,公主殿下不會原諒我們,畢竟,我們本應該是她的守陵人,但是憑什麽!憑什麽我們要承受著近千年的閉塞和貧窮!”


    “可你們用錯了方式!”江祭臣手中的匕首握得更緊。


    六叔咧開嘴大笑:“人,活著便不過是為了一口吃食,守著一個孤墳,莊家連年吃不飽村民的時候,又有誰管過我們?顧過我們?”


    江祭臣深吸一口氣,望著六叔猙獰而哀傷的臉。


    六叔繼續說道:“你到現在仍然不懂!”他仰天大笑,“所以,你才該死!”


    說話間,六叔一招手,從身後拿出那隻龍頭拐杖:“所有阻止我的人,都要死,哪怕死一百次一萬次,我都可以奉陪到底!”


    六叔的身後,突然聚集出眾多黑色的人形影子,他們全身的火苗已經消散,但他們的身體內部卻依然散發著金色的火焰,他們的喉嚨裏發出淩冽的嘶吼聲。


    “殺了他!”六叔低沉的聲音,揮舞著手中的龍拐杖,唇角帶著陰冷的笑容。


    瞬間,所有的黑影朝著江祭臣的方向席卷而去,一下子便將江祭臣的身體包裹起來。


    黑影籠罩下,再也看不到江祭臣的身體。


    六叔咧嘴笑出聲來:“跟著你的家人,一起下地獄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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