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這場雨相較於暑假的那一場似乎還是有區別的,夏末的涼氣和雨水混雜一起,是讓人會起戰栗的寒。


    周勁野渾身上下都像是濕透了,唯獨他的手心恍若帶著幹燥的熱氣。


    他把手抬起來的時候,有些難以抑製的緊張感,就像是浸泡在海水裏,那隱隱的窒息感輕微地攥緊著他的心髒,跳得很不平緩。


    周勁野輕輕地深呼了口氣,熾熱的手心搭在了林覺曉的肩膀上。


    這次林覺曉的襯衫沒有濕。


    襯衫是柔軟的純棉,看上去不透肉,但摸上去的時候卻像是單薄的蠶絲。


    周勁野攬著林覺曉的肩,把他往傘下再帶了點。


    他的掌心火熱,但卻可以敏感地感受到林覺曉肩膀上的暖意,周勁野總覺得,林覺曉身上的溫度比他要來得高。


    忽然地,林覺曉突然伸出手,攙住了他的手臂道:“離我近點,這雨都飄到你身上去了。”


    他們之間的距離更加近了,林覺曉身上幹爽的白襯衫還是沾染上了水汽。


    不是因為淋了雨,而是因為和周勁野離得太近。


    周勁野瞬間停了下腳步,又卡頓似地繼續往前走,他紅著耳朵,小心地避開了前麵深深淺淺的水坑。


    雨聲就像是拚湊不全的樂章,周勁野的腳步一點點變得自然下來,他摟著林覺曉的手臂也漸漸放鬆下來。


    隻是他有點可惜,這段路太短。


    他撐著傘,先讓林覺曉上了車,才自己又繞了圈,踩著水坑坐近了副駕駛。


    下雨天路堵,林覺曉拿了包紙巾給周勁野,又調動著車內的熱空調,叮囑道:


    “你先擦一擦,小心著涼。”


    他的聲音和外麵“劈裏啪啦”的暴雨聲夾在一起,是不同於喧囂的溫潤:“待會回去你就趕緊去洗個澡,然後我給你去煮杯薑茶。”


    “沒傘就跟我說。”林覺曉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小小的責備,“怎麽就直接衝出來了?”


    周勁野抽了好幾張紙擦身上的水珠,聞言,心虛又小聲地道:“忘了。”


    林覺曉道:“你書包裏也放把傘吧,現在快換季了,估計下雨也會頻繁點。”


    “好。”


    回了家,林覺曉催著周勁野去洗了澡,他自己沒怎麽淋到雨,隻是衣服有些濕。


    他去臥室換了件衣服後,就跑去廚房煮了碗薑茶。


    等著周勁野從浴室出來,林覺曉就把薑茶推著給他:“先喝了吧。”


    林覺曉切的薑片太多,一入鼻就是濃重的薑味,周勁野沒出聲,幹脆利落地悶了一碗。


    他的喉嚨被辣得有點疼。


    林覺曉給自己也倒了一碗,喝了一口後他就怔住了,林覺曉的眼睛微微睜圓。


    他不可置信地放下碗,細細得品味了一下自己嘴裏殘留的味道,林覺曉看著周勁野問道:“你不辣?”


    “……”周勁野說,“還行。”


    今天沒人有空做飯,林覺曉幹脆點了個外賣,等外賣的時候他去燒了壺水。


    家裏有不知道什麽時候買的茶包,他問了周勁野要不要喝之後,就給自己泡了一包。


    這茶包不貴,喝起來的味道也清淡得像是水一樣,林覺曉對著杯口抿了口,才猶猶豫豫地開口道:“陳老師今天給我打電話了。”


    周勁野霎時抬起了頭來,又突然低下頭,他悶悶地道:“是和你說我考的很差嗎?”


    “也不是這個意思。”林覺曉委婉地換了個說法,“她說你還有很大的上升空間,所以——”


    林覺曉停了半天,他沒試過勸人學習,一時之間接不下話來。


    周勁野卻突然接過了話茬,他像是沒有味覺一樣,又喝了半杯薑茶道:“我知道的,我會努力的。”


    或許又覺得自己這樣說得太敷衍,他又在林覺曉的麵前乖順地低下頭來,小聲地道:“我會好好學的。”


    “知道了。”


    林覺曉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拍了拍周勁野的肩膀:“這次考得不好也不要氣餒,這才九月份,還來得及!”


    他鼓勵著周勁野道:“隻要你想學,肯定是學得上去的,我們一點點進步就行了。”


    “而且我看了你的成績,數學和理綜都還過得去,就英語隻考了六十多,你把英語的分往上拉點就行。”


    周勁野翹了翹唇角道:“嗯。”


    林覺曉摸了摸鼻子道:“如果你英語不好的話可以問我,我四六級最起碼都過了,不過我給人講題的話可能講不清。”


    再加上專業的原因,他有時候需要看些外文的專業書,所以高中那麽多課,英語還真是他最不虛的。


    周勁野抓著沙發的墊子,又“嗯”了聲。


    林覺曉又問道:“那你要不要報個補課班?”


    周勁野皺著眉想了想道:“我報網課吧。”


    網課的時間更加自由和充分,他可以下了晚自習再繼續上,周末也可以繼續。


    但網課又比較考驗自律能力,周勁野了解自己,他覺得他可以。


    “那你自己考慮好。”


    門鈴響了,林覺曉出去拿了個外賣,他把外賣袋放到茶幾上,邊往外麵拿盒裝的菜和飯,邊道——


    “我可以幫你問問杜鵬池。”


    杜鵬池還在實習,但畢竟也算半個老師了,關鍵時刻還是也挺靠譜的。


    今天不是雙休日,隻是因為下了雨,他才沒上晚自習,周勁野吃了飯後還得去寫作業。


    他低頭在台燈下做了三個小時的作業,當他想認真學習的時候,他更加能明白自己和理想分數線的差距。


    周勁野揉著眉心歎了口氣,眼睛有些發酸,他從抽屜裏摸出眼藥水滴了上去。


    別人是查漏補缺,他是亡羊補牢。


    他閉著眼,眼睛因為過於刺激控製不住地分泌出了些眼淚。


    周勁野閉目養神的期間,門突然開了,林覺曉的腳步聲很輕。


    他下意識地想睜開眼,但林覺曉卻看見了他桌子上的眼藥水,他一下子按住周勁野的肩膀道——


    “滴了眼藥水就閉會眼睛。”


    林覺曉道:“我高三的時候有段時間壓力也很大,但後來也想清楚了,就是所謂的盡人事,聽天命。”


    “努力不是要給自己壓力,努力是讓自己更加的有底氣。”


    周勁野還是睜開了眼,對上了林覺曉微微挑起的唇角,林覺曉捏了捏他的肩道:“加油啊,勁野。”


    “外麵的砂鍋裏我煮了粥,你要是學餓了可以吃一點。”


    周勁野的睫毛抖了抖,發僵的肩終於舒緩了很多,他的聲音像是從胸腔裏悶出來的,低聲地道:“我會努力的。”


    他會努力的,最起碼要留在省內。


    最起碼……讓林覺曉誇一誇他。


    *


    禮拜六周勁野又跟著林覺曉去了寵物醫院,他這裏幾天起得早,學得晚,眼底的黑眼圈很明顯。


    周勁野還是個冷白皮,有點像是閉眼時睫毛掃下的陰影,像是帶著天然的頹廢感,把他這張臉襯得更加生人勿近了。


    他先和林覺曉一起進了坐診室,他們剛聊著天的時候,小前台就在外麵喊道:


    “林醫生,有人來了——”


    醫院剛開門,就有人來了,林覺曉都顯得有些詫異,他從筆筒裏拿出隻筆來,讓周勁野去把門開了。


    進來的是個女生,黑長直的頭發順滑地披在身後,身上穿了條白色的棉質長裙,長相是南方女生的嬌小,唇紅齒白的漂亮。


    她的懷裏抱了隻布偶,低著頭走了進來,在看到林覺曉的那一瞬間,眼底卻劃過了瞬震驚。


    林覺曉也驚訝地看了她一眼,不太確定地喊了聲:“季怡嘉?”


    “是我。”女生的耳朵看起來有些紅,腳步輕輕挪著,她的聲音也是軟軟的,“好巧啊,沒想到是你。”


    林覺曉露在外麵的眼睛也微微彎了下:“是,你的貓怎麽了?”


    “我帶它來打疫苗。”


    姓季,文靜。


    周勁野心中的警鈴乍響,他猛地想起來了周玉晨他們前幾天開玩笑似說的班花。


    那個聽說喜歡林覺曉的班花。


    而現在,那個班花輕聲細語地跟林覺曉說著話,眼神像是含波的秋水,一看就對林覺曉還有意思。


    周勁野的身體比腦子轉得還要快,他突然快走了幾步,扣住了林覺曉的手腕把他往外帶。


    “哎!勁野?”


    林覺曉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拉出了作診室。


    外麵的走廊空空蕩蕩,小前台正哼著歌,周勁野陡然回過神來。


    他的手還很用力地抓在林覺曉的手腕上。


    周勁野沒鬆手,隻是微微卸了卸力,他垂著眸,幹澀又倉皇地開口道:“我……”


    林覺曉沒跟他生氣,放緩語氣問道:“怎麽了?”


    周勁野不知道該說什麽,但他也知道,他不能耽誤到林覺曉上班。


    可他總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更加來的合適,他不能質問林覺曉,更不能阻止林覺曉和那個女生說話。


    周勁野知道現在有點任性,但他就是一不小心那麽衝動了,他靠在背後的瓷磚上,冰涼的瓷磚給他降了降溫。


    他低聲地問:“她是不是喜歡你的那個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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