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勁野養成習慣的生物鍾讓他在清晨六點就睜開了眼,他下意識地先是閉著眼睛,準備清醒清醒再起床。


    但突然一低頭,周勁野瞬間僵住了,他的下巴無意間蹭過了林覺曉的發絲。


    換句話說,他還是把林覺曉抱在了懷裏。


    昨晚睡覺前他還特意和林覺曉拉遠了點距離,甚至連動也不敢動一下,也不知道熬了多晚才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可現在看起來,他特意保持的距離早已報廢,他現在離昨晚睡過去的地方十萬八千遠。


    大概是在睡夢中,他就無意識地靠近了林覺曉,然後身隨心動,橫過了條手臂,把他摟進了懷裏。


    屋裏的空調打得實打實的冷,林覺曉或許是因為凍到了,追尋著本能去找熱源,所以才貼得他那麽近。


    周勁野瞬間屏不住了呼吸,好像在擔心,從他鼻尖泄出來的氣會驚擾到林覺曉。


    林覺曉還睡得很熟,被子蒙住了他半張臉,隻露出了清雋的眉眼。


    鬼使神差地,周勁野沒把手臂挪開。


    他小心翼翼地低下頭,慢慢地把手臂收緊,周勁野控製著力道,把林覺曉往自己的懷裏帶了點。


    林覺曉還是睡得很熟,隻是輕微地皺了皺眉,周勁野瞬間就不敢抱他了。


    但隔了很久,林覺曉又忽然伸出手,像是用了個擁抱的姿勢反手抱住了他,又像是哄小孩睡覺一樣拍了拍他的背。


    被林覺曉碰過的地方都好像是在發燙,周勁野心虛地看了林覺曉。


    林覺曉沒醒,這就是他無意識的動作。


    周勁野鬆了口氣,他重新閉上了眼睛,腦袋捱在了枕頭上。


    他搭在林覺曉腰上的手還沒鬆開。


    沒過多久,他又突然睜開了眼睛,眼裏沒有半分困意。


    周勁野垂下眸,細細地用眼神勾勒著林覺曉的五官,像是想用視線拍出張完美的定格照。


    他知道自己這樣做不對,知道他不該把林覺曉抱得那麽緊,知道他不該若無其事地和林覺曉躺在一張床上。


    但周勁野卻還是這麽幹了。


    *


    周勁野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被林覺曉喊醒,他的肩膀被林覺曉溫和地推了推。


    他在睡夢中察覺到,下意識地反手把林覺曉摟得更緊了些,但又猛地反應過來,瞬間收了力。


    “醒了?”


    林覺曉沒生氣,也沒覺得不對勁。


    他從床上爬了起來,反而笑著道:“你睡覺喜歡抱著東西睡啊?”


    懷裏的餘溫消失得無影無蹤,周勁野有些不太適應,他聽著林覺曉的聲音,有點心虛。


    周勁野應了聲:“……嗯。”


    林覺曉沒放在心上,他彎著腰從地上找到自己的拖鞋穿上,隨口道:“以後抱女朋友可別抱那麽緊,我剛感覺差點被你勒死。”


    周勁野沉默了片刻,道了句歉:“…對不起。”


    “沒事。”林覺曉拖著拖鞋就往門外走,回頭道,“我先去刷牙了,你沒事的話可以繼續睡會兒,我過會就去上班了。”


    理論上來講,高三的周末是難得可以賴床的日子,但周勁野卻無聲地下了床。


    林覺曉的手還停在門把手上,麵露驚訝地問道:“你不睡了?現在才八點多呢。”


    周勁野搖了搖頭:“我要寫作業。”


    “加油。”林覺曉鼓勵了他幾句,“再堅持一年就能解放了,最起碼大學不會像高三一樣,每天都那麽累。”


    周勁野其實半個字都沒聽進去,隻是心不在焉地“嗯”了聲。


    他如影隨形地跟在林覺曉的身後。


    林覺曉剛醒,整個人都是迷迷糊糊的,沒注意到身後的動靜。


    等他擠了牙膏在電動牙刷上,抬起頭來的時候才看到了背後的周勁野,林覺曉被赫得差點吞了口牙膏進去。


    他往旁邊站了點,給周勁野讓了個位置,試探地問道:“你也要刷牙?”


    公寓裏隻有一個洗手間,但還算寬敞,他和林覺曉並肩站在一起的時候也不擠。


    周勁野也開始刷牙,手裏捧著的杯子和林覺曉一模一樣,是隨處可見的馬克杯。


    一綠一白,他手上的是白色的。


    他們並肩站在鏡子前,身高都是合適的相搭,趁著林覺曉低頭洗杯子的時間,周勁野的唇角翹了翹,又被他悄無聲息地壓了下來。


    林覺曉洗了把臉,濕漉漉的水珠半掉不掉得掛在他睫毛上,他睜不開眼睛,摸索著拉過周勁野的手臂,求助似得道:“我的毛巾——”


    他的毛巾就掛在架子上,周勁野隨手一拿就取了下來,他下意識地想要去幫林覺曉擦眼睛,但硬生生地在半空中止住了。


    周勁野把毛巾放到了林覺曉懸空的手上。


    他抿著唇站在一旁,看著林覺曉接過毛巾擦了擦眼睛,眼尾都被他擦得有些紅。


    林覺曉比他早一步洗漱完,出去順手做了兩份早餐,很簡單的荷包蛋和煎香腸。


    他趕著上班,匆匆幾口就咽了下去,然後抓過桌上的車鑰匙就要往外走。


    但走到一半,林覺曉又折返了過來,他問道:“勁野,那隻口紅呢?”


    周勁野也吃的差不多了,他咀嚼的動作一停,慢慢地道:“我幫你放客廳的桌上了,果盤旁邊。”


    “好。”


    跨越著大半個客廳,周勁野突然問道:“我能跟你一起去上班嗎?”


    他看林覺曉的表情有些猶豫,又補充道:“我就在休息室做作業,有些題我不會,想問問你。”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林覺曉微微睜圓了眼睛,“我高考的分是還行,但很多內容都忘了,不怎麽靠譜的。”


    他想了想,又道:“不過你要來就來吧,家裏一個人也挺無聊的。”


    這是周勁野第二次到林覺曉工作的地方,門口掛著的牌子換了一個,這次換了個畫工更加精致的手繪。


    一推開門,又是“叮叮當當”的清脆聲響。


    今天是周末,診所剛開就有人帶著寵物來排隊了,林覺曉剛進去,就被院長一聲“林醫生”喊走了。


    走之前,林覺曉把兜裏的口紅給了周勁野,讓他先去還給江淼淼。


    阿瑪尼的紅管是偏正的紅,周勁野把它捏在手心,往印象裏坐診室的方向走。


    坐診室隻有兩間,現在唯獨隻有一間開著。


    周勁野敲了敲門,就聽到裏麵傳來聲清亮的“進來”,他一推門,就和敲著鍵盤的江淼淼對上了視線。


    江淼淼還沒來得及換衣服,身上穿了條修身的黑色長裙,黑裙紅唇,頭發隨心所欲地盤了起來。


    她看到周勁野,也不驚訝,反而自然熟地喊了聲:“弟弟?”


    江淼淼往她的身後看了幾眼,問道:“覺曉人呢?”


    她叫林覺曉叫得很親。


    周勁野走到她的桌旁,保持了段距離,把口紅放在了她的桌上:“你的口紅。”


    他的語氣不重不輕,和平日裏一樣疏離。


    但江淼淼仿佛敏銳地察覺到了其他的意味,她抬頭看了周勁野一眼,笑了笑道:“謝謝你啊,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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